第20章 回過頭來:“沒問題沒問題
那還是個未知數,緋槿得先去查明情報的真實性。
在她看來,以師父這種性格的人,指不定一時興起半路就跑到別的地方去了,所以她去巴塞羅那會再一次撲空的幾率還是蠻大的。
她先到了赫羅納,然後轉車前往巴塞羅那城。她在抵達赫羅納的時候就與巴塞羅那那邊的部隊取得了聯系,将自己今天到達巴塞羅那的時間告知了他們,所以她下火車的時候,毫不意外的在月臺上找到了前來迎接的偵查員。
“涅卡?”緋槿提着行李有些驚訝地看着來接人的偵察隊員,她沒想到涅卡會出現在這裏。
涅卡笑嘻嘻地看着她,自然而然地從她手裏接過了行李箱:“我離開教團不久就被分配到巴塞羅那來了,說實話我一直擔心你身體恢複得怎麽樣了,沒想到你居然來這裏了。”
“我師父提耶多魯元帥好像在這座城市,我就來這裏了。”
“元帥?啊咧,沒聽說他在這裏啊……”涅卡一臉茫然,“話說小槿,只有你一個人來這邊找元帥嗎?”
“本來是和神田他們一起的,半路分開了,我先過來尋找師父的行蹤,他們過兩天應該就會來巴塞羅那了。”緋槿道。
“和神田那個家夥啊……他沒有欺負你吧?”涅卡顯然想起了之前發生的種種,看看緋槿這小身板兒,是個人都會覺得她是經常被欺負的那一個吧。
緋槿幹笑兩聲:“……我現在自衛的能力還是有的。”
一路說笑着,涅卡帶着她往營地的方向走去。
巴塞羅那是西班牙有名的港口城市,瀕臨地中海,緋槿雖然是從陸路來到這裏的,但是跟着涅卡沒走幾步路就能看到停滿貨船的港口,歸航的船帆被緩緩收起,出航的船則剛剛挂上白色船帆,健碩的水手們來來往往地搬着東西,港口邊還有成排的水手酒館,真是一個充滿了濃郁的地中海風情的地方。
涅卡雖然也沒來多久,好歹在這裏呆了快一個月了,此時倒像個當地人似的跟她介紹起當地的情況。
他說,聽說來巴塞羅那最好的季節是夏季,湛藍的海水倒映着天上的雲朵,風一吹,會帶來大海的味道,燦爛的陽光灑在海面上,像閃爍的寶石。
現在是冬季,巴塞羅那雖然不是很冷,但經常下雨,她今天到達,倒是碰上一個難得的好天氣。
緋槿擡頭望着略顯高遠的天空,這冬天的天空和夏天的,看起來還真有些不一樣呢。
涅卡把她帶到了營地,駐紮在城中的偵察部隊有一部分是巴塞羅那本土人,有他們在,這支隊伍很快就融入了這座港口城市。自從前段時間伊艾卡元帥遇襲事件,教團就通告全團戒嚴,所有偵察部隊時刻警惕惡魔的動向,所以這邊的偵察部隊也完全不敢懈怠。
緋槿放下行李,涅卡準備帶她去吃點東西,出門就見不遠處幾個偵察隊員圍着一臺機器擺弄,很是苦惱的樣子。
他們走了過去。
“怎麽了?”涅卡好奇地看着他們。
“噢,就是這臺偵查的機器啊,好像出問題了。”其中一個偵察隊員皺着眉頭,神色糾結,“這是負責探測巴塞羅那城東邊惡魔頻率的機器,現在好像不靈了,這個指針一直在亂動,我們正想辦法修好它。”
“诶?這麽重要的機器啊,如果修不好會很麻煩吧?”涅卡也為難了。
“是啊,這可得頭疼了……”
“讓我看看。”緋槿突然出聲,引起了幾個偵察隊員的注意。她揮手示意那個擋在機器前的偵察隊員讓一下,自己蹲在機器前查看起來。
“喂喂,這位不會就是你今天去接的驅魔師吧?”一個偵察隊員低聲詢問涅卡。
“嗯,就是她了。”涅卡點點頭,“小槿在機器方面很擅長的,交給她看一下吧。”
緋槿擺弄了一下,很快弄明白這臺機器的構造。這臺機器可以探測到惡魔體內的黑暗物質産生的聲波,這種技術如果放在格陵蕾家族或是月見家,倒不是什麽高端的技術,不過還是很實用的,應該是被室長他們發掘出來的用途。
“怎麽樣,能修好麽,驅魔師大人?”他們緊張地看着她。
她回頭沖他們笑了笑:“有點小問題,可以修好。”
她讓他們把修理的工具拿過來,把儀器的外殼打開,找到了裏面短路的兩根線,重新接上後,亂蹦了幾個小時的指針終于恢複了正常。
“太好了!”随着她舒了一口氣,表示事情結束,身後的幾個偵察隊員看她的眼神就跟看“救世主”似的,簡直要喜極而泣了。
緋槿表示,真的不用這麽誇張,本來沒什麽壓力,你們再這麽看着我就要看出壓力來了。
小插曲過後,涅卡帶她去飽餐了一頓,吃飯的時候,緋槿向他打聽了提耶多魯的行蹤,涅卡說他并沒有收到元帥進城的消息。以偵察部隊收集情報的本事,緋槿并不認為她師父進城這件事能被他們遺漏。
這麽說來,難不成師父真的沒有來巴塞羅那?
“又撲空了啊……”她無力地嘆了口氣,頓時覺得胃口都不太好了。
她第一次覺得,她師父弗洛瓦·提耶多魯在難找的程度上僅次于那位移動桃花庫洛斯·瑪麗安元帥。也不知道亞連他們有沒有找到他,如果庫洛斯真的小陰溝裏翻船被他們帶回本部的話,呵呵……她已經為他準備好上好的仙人球仙人掌好好招待他了。
畢竟陳年的梁子該清算的時候還是要清算一下的,當初要不是被他僞善的樣子給騙了,她也不至于被格陵蕾家的人這樣帶走。
“小槿,如果元帥沒有來巴塞羅那的話,你預備到哪裏去找他?”涅卡問。
“這個……我也沒有頭緒,師父有可能會在巴塞羅那出現的消息是我們在巴黎得到的最後一條線索,如果師父一直不和總部聯系的話,線索就斷了,世界那麽大,要找到他很困難,師父又是個居無定所的人……”光是想想她就有的頭疼了。
“你先在這裏留幾天吧,神田他們不是要過來和你彙合麽?這幾天可以和教團聯絡一下,元帥說不定已經和本部那邊聯系了呢。”涅卡安慰她。
“但願吧……”她嘆了口氣。
吃飽之後,他們從餐廳出來,已經是黃昏了,從遠處傳來了鐘鳴聲,絢爛的晚霞裏,巍峨的聖家族教堂靜靜地矗立着,莊嚴而肅穆,就好像這紛亂的時局,充滿罪惡與戰争的十九世紀,與它沒有半點關系。它在局外,默不作聲,毫無情感地注視着這一切。
夕陽如同被鮮血染過般濃烈,從天空盡頭一度蔓延過來,美得令人心驚的同時,也橫生一種不祥的感覺。
“好久沒有和小槿一起飯後散步了。”涅卡笑着說。
緋槿不禁要笑:“你這是在變相地撒嬌麽?”
他的臉紅了紅:“難得感慨一句,你就不能配合點?”
“哦,好吧,我配合你一點。”
“诶,這也太敷衍了吧!”他不滿地叫道。
看着他一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樣子,緋槿沒忍住,嗤嗤地笑了起來。
涅卡見她笑了,無奈地嘆了口氣,望着她露出了寵溺的笑來。
夕晖灑在他們身上,讓地中海的晚風多了一絲溫暖,就像走在回家的路上,平凡而自在,以至于很久以後緋槿想起那一天來,仍感到十分後悔。如果那一天,她能多遷就他一些就好了,能多一些美好的回憶就好了,能抓住他的衣袖對他說“嗯,我們好久沒有一起散步了”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以下是來自作者的友情提醒,接下來幾章請淚點較低的寶貝們觀看期間備好紙巾……以上。
☆、巴塞羅那之戰與絕望的重擊(中)
她在巴塞羅那停留了三天,從考姆伊那裏聽說她的師父終于和本部取得了聯絡,問道之前沒有定期彙報的原因竟然是因為畫畫畫得太入神了給忘了,這樣的理由還真是讓人無言以對,不過也确實是她師父的性格使然。至于提耶多魯接下來的行蹤,他本來是想去非洲那邊的,聽說自家幾個徒弟滿世界找他,終于萌生了那麽一點憐憫之心,決定到巴塞羅那來。
根據考姆伊的轉述,元帥當時說的是,來巴塞羅那找“等同于寶貝女兒的小槿徒弟”的。
緋槿覺得分外羞恥,這種師父她到底是見還是不見啊!
她放下電話後就通知了在地中海的神田和迪夏,以及正在前往巴塞羅那的馬力,大家準備在這座城市和師父彙合。
事情總算是有了解決的途徑,緋槿稍稍松了口氣。
“小槿,等元帥他們到了,你們是不是就要立刻趕回倫敦去了?”涅卡走進來。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的确要趕回倫敦,畢竟要先确保元帥的安全,聽說索卡羅元帥和納因元帥那邊已經動身了,應該在近期就可以回到教團。”跑了這麽多地方,緋槿确實有些累,她身上的傷還沒有完全愈合,護士長叮囑她換藥和吃藥一樣都不許落下,也多虧她是寄生型的,身體和聖潔融合,傷口的恢複速度已經比裝備型的快上那麽些了,否則她能不能執行任務都說不準,“涅卡呢?”
“我還是要留在這邊的,直到事情告一段落,我暫時都不會回本部了。”這麽一說,他還真有些不舍,這次元帥遇襲,伯爵在世界各地加大了攻擊,也不知道要持續多久才能結束,感覺要有一段時間沒辦法見面了。
緋槿也知道他的意思,走到他面前安慰他:“沒事的,不要擔心我,我是驅魔師,我還有聖潔呢,沒那麽容易出事的。你好好保護自己,聽我說,如果真的在戰場上感覺到危險,就算是當逃兵,也請你一定要保護自己,哪怕是為了我,你也要活下去,聽到了嗎?”
她不在乎什麽他有什麽骨氣,也不需要他成為英雄,因為英雄通常命短,她需要他活着,不管怎樣,只要他好好活着就夠了。
涅卡愣了愣,随即笑呵呵地看着她:“小槿你還真是愛操心。”
緋槿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不操心能行麽,我來黑色教團就是為了和你一起好好活着的!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啊!……”
“是是是,聽到了聽到了,我都聽你的還不行嘛!”涅卡簡直哭笑不得。
這丫頭,總是在奇怪的地方意外地堅持呢。
他們在城裏等待着元帥和神田他們前來,然而還沒等到他們到達,卻收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情報是今天早上從距離巴塞羅那城東面的山坳裏傳回的,那裏駐紮着一支偵查部隊,信息非常短暫,卻足夠令人震驚——有大批惡魔正朝着巴塞羅那城過來,數量龐大到前所未有,山坳中的部隊幾乎在幾分鐘之內就被全滅,負責聯絡的偵察隊員在傳回這則消息後就被惡魔殺害了。
一時間,整座巴塞羅那城陷入了緊急狀态。
緋槿是城中唯一一個驅魔師,雖然她立即想辦法把這個情報傳給了神田他們,但是他們具體能在什麽時候趕到她就無從得知了,現在的情況,只能說盡力而為了。
偵察部隊與當地政府溝通達成一致,宣布全城進入備戰狀态,所有居民關閉店鋪,收攤回家,不得在街上游蕩,大人物進入防空洞等堅固設施避難,所有常備軍協同黑色教團進行作戰,所有結界裝置全部開啓,随時準備迎敵。
派出去的偵查隊員不斷傳回大批惡魔迅速逼近的消息,持續到日落時分,距離已經十分接近。
這時候的巴塞羅那城陷入了緊張的安靜中,熱鬧的港口此時空無一人,所有的船帆都卸下來了,所有的酒館都房門緊閉,整座城市只有忙于備戰的白衣隊員在穿梭。
緋槿站在高處,天邊的夕陽顏色熾烈,不禁讓她想起了那一晚發生在月見家的大火,強烈的不安襲來。
“小槿!大家都準備好了!”涅卡的聲音突然響起,讓她強制壓抑住了那股湧動的情緒。
“準備迎戰吧。”
她想過,惡魔在這個時候來襲,很有可能是沖着提耶多魯來的,如果師父正在來這座城市的途中,那麽必須在他抵達之前解決戰鬥,保證師父的安全是本部下達的命令,況且師父身上還帶着多枚聖潔,這樣一想,她更不能讓這些惡魔有可乘之機了。
神田和迪夏他們相信已經收到她傳出的消息,正在朝巴塞羅那趕來,她至少要撐到他們到達才行。
黃昏的光漸漸暗淡下去,夜色逼近的同時,鋪天蓋地的惡魔從遠方聚集過來,巴塞羅那的上空被它們占據,密密麻麻,數不勝數。
在場的大部分人都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數量的惡魔,恐慌的神色幾乎是本能地浮現在臉上。
“白駒,發動!所有人,準備迎戰!”緋槿一聲令下,所有人拿起了結界裝置,幾人一組,準備困住這些惡魔。
普通人是沒有辦法破壞惡魔的,只能用結界困住它們,等待驅魔師前來。
一道氣刃劃破空氣,瞬間将結界中的一臺惡魔劈成兩半,震天的爆炸聲響起,群情激奮。
戰争一旦開始,就意味着死亡的交織,盡管緋槿已經盡力在破壞惡魔,但是僅憑她一個驅魔師實在是獨木難支,在她控制不住的地方,有不少偵察隊員被惡魔殺害,那些痛苦的哀嚎聲讓人揪心。
這個時候,就連悲傷都會讓她分心,她知道自己沒有這種空閑去憐憫生命的逝去,她唯有不斷地戰鬥,才能在這額外殘酷的戰場上多保住幾條人命。
戰鬥開始後,情況就混亂起來,等她察覺到時,已經找不到涅卡在哪了。她想要去找他,但是身邊不斷有惡魔圍上來,她不得不先破壞它們,但是好不容易破壞了這一波,下一輪又圍了上來,沒有休止。
緋槿的體力受到極大的考驗,她畢竟不是鐵打的或是不知疲憊的機器,可以一直運作,要她一個人對付這麽多惡魔,這場持久戰明顯對他不利。
“小槿!小心身後!”涅卡的喊聲突然傳來。
一道光閃過來,她身後正準備偷襲的一臺level1被結界困住了,涅卡正舉着一臺結界裝置,一頭冷汗。
“白駒,氣刃!”緋槿轉身解決了這臺惡魔,“涅卡,謝謝了。”
雖然惡魔的病毒對她無效,但是被子彈打中該疼的還是一點不少。
涅卡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我說過我一定會保護你的,就算你已經是驅魔師了,我也會保護你。”
緋槿心中一動,堅定地朝他笑了笑:“嗯,我知道。”
從他們進入黑色教團的第一天起,他就跟她保證,無論發生什麽都會保護她,她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一點。
那邊傳來一陣慘叫聲,是一臺level1進化了。
“小槿你快去吧!”涅卡大驚失色。
“可你……”
“我沒事!那些人更需要你,你快去!”在他的催促下,她轉身朝那邊跑去。
剛完成進化的level2能力沒有完全覺醒,緋槿費了一番功夫把它困在誅殺結界中,将其破壞,自己也累得氣喘籲籲。
看着幾乎是壓倒性的局面,她心中焦急。
神田和迪夏他們怎麽還沒有到,這邊可是快要撐不住了啊!
她穿過一條巷子,準備到另一條街上去。
與此同時,在一條小巷深處閃過一道紫色的光,一位穿着黑色燕尾服的深膚色男人托着一定黑色高頂禮帽走了出來,微微上調的眼角下,一顆淚痣魅惑人心。他手中拿着一張紙牌,臉上沒什麽表情,也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一天前,他去參加了千年公的家族聚會,一直致力于吃吃喝喝逗孩子的千年公似乎終于認真起來了,在他和羅德襲擊了那個老元帥後,抹殺驅魔師的命令也下達到每一個諾亞手中。
一人一張紙牌,紙牌上寫着他們要抹殺的人的名字。在拿到那張紙牌的時候,羅德說他的臉色都變了。
臉色都變了嗎……呵,怎麽可能沒有反應啊,畢竟他名單上有兩個人,他可都認識呢。
缇奇·米庫的嘴角漫開意味深長的笑。
就在這時,他看到不遠處飛奔而來的黑發少女,那道穿梭于惡魔之間的身影讓他不由得微微一怔。
呀,這個世界是不是也太小了?
這麽顯眼的一個人站在街頭,緋槿不是瞎子,自然是看得見的,不光看見了,也認出來了。
“諾亞……”她心頭一緊,她今天真是倒黴得可以啊。
缇奇出乎意料地對她揮了揮手,笑眯眯地望着她:“喲,緋槿,好久不見。”
緋槿的嘴角抽了抽:“我們上次見面可不太愉快。”
“可我們上上次見面,還是很愉快的。”他繼續展現他紳士的笑容。
上上次?緋槿愣了一會:“……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緋槿,你這樣很傷我心的。”缇奇嘴上這麽說,然而他臉上可半點看不出受傷的跡象,“巴黎,聖誕節,馬戲,那一晚我可記憶猶新喲。”
他這麽一提醒,緋槿總算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厚眼鏡猥瑣男?!”
缇奇汗顏:“……好吧,你這次确确實實地傷了我的心了。”
☆、巴塞羅那之戰與絕望的重擊(下)
“你怎麽……”她驚愕地看着他的臉,不管怎麽說,眼前這個貴族青年和記憶中的那個男人相差甚遠。
“白色的我和黑色的我,都是我的興趣而已。”缇奇沒有要對她隐瞞的樣子,“話說上一次你還真是吓了我一跳,突然間就擋在那個刀客面前,讓我很意外,差一點……就殺了你呢。”
擋在了神田面前?緋槿皺眉,她沒有那段印象,神田那家夥好像也提到過她救了他,現在連諾亞都說了,真的發生過那種事嗎?她有那麽英勇?
“你來這裏做什麽?又要襲擊元帥?”她警惕地看着他。
當初和他交換名字的時候不知道他是這麽危險的家夥,現在知道了,她不能再掉以輕心,要知道諾亞的可怕遠遠超出她的想象。
“我啊,只是路過這邊而已。”他平靜地回答,“不過也确實是有點事情,千年公給了我們一件任務,你應該已經聽說了吧,不斷有驅魔師死去的事情。”
緋槿不動聲色地收緊了拳頭:“知道,那是你做的?”
“嗯……不全是。我只會殺出現在我的名單上的人,多餘的工作太累了。”他漫不經心地答道。
“你的名單上有誰?”
“既然你問到了……”他從口袋裏抽出一張紙牌,紙牌上畫着一只黑色蝴蝶,展露于人前的時候,突然間煽動着翅膀,紙牌中央便逐漸顯示出一個名字。
緋槿·伊諾裏。
黑色的字體,像被潑上了血液,紅色液體順着字母的筆畫往下淌。
缇奇的笑容在這時候看起來令人不寒而栗,帶着嗜血的殺意向她逼近:“所以說,真是巧呢,緋槿。”
他要殺她!緋槿本能地退後一步,随時準備迎戰。
就連元帥都對付不了的諾亞,她能堅持多久真不好說,不過要她放棄是不可能的。
“其實我不太想殺你的,我總是記得那一天站在聖誕樹下的女孩,輕盈而漂亮。”黑色的蝴蝶飛了出來,停在他修長的指尖,白色手套上散發出不祥的紫光,他的目光越是平靜,越是讓人心生恐懼,“這是蒂滋,千年公做出來的食人魔偶,如果讓它們把你一口一口吃光,未免太不美觀了。”
他一笑,緋槿只感覺自己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這個人好可怕,真的動起手來,現在的她恐怕不是他的對手。
掌管着“快樂”的諾亞,缇奇·米庫,從兩年前的那個聖誕夜就與她有牽扯的男人,為什麽她到今天才終于認出了他,這種情況,對她來說應該是很不利吧。
蒂滋一湧而上,瞬間将她吞沒。
白駒的氣刃以她為中心,螺旋狀發動攻勢,瞬間切碎了十幾只蝴蝶。
逐漸暗淡下去的夕陽中,她看到他嘴角漫開殘忍的笑意……
形勢的急轉直下只用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然而這對于緋槿來說已經是苦撐的結果了,諾亞的實力可怕到令人發指,她此時被單方面壓制得連爬起來的力氣都快消耗殆盡就是最好的證明。
小巷裏到處是她的血跡,她已經數不清自己身上到底有多少道傷口,防備着這個可怕的魔鬼的同時,她還要提防一旁蓄勢待發的黑色蝴蝶會趁機上來咬住她,本來就消耗得差不多的體力這會兒更是逼得她無處可退。
就算她有逃跑的念頭,這個男人恐怕也會扼殺在搖籃裏吧。
“緋槿,成為驅魔人将會是你做出的最愚蠢的決定,我們本來沒有必要這樣争鋒相對的。”缇奇一副惋惜的表情。
緋槿咬緊牙關:“缇奇·米庫,就算我不是驅魔師,和你也不可能成為朋友。”
她是人類,而他是諾亞,從一開始就是敵對的關系,要不是當時被白色的他蒙蔽了,她怎麽可能對一個諾亞有好感?
“可是我還是希望我們能好好相處的,就比如,你現在應該乖乖地讓我完成任務。”他的笑容像聖經中描述的魔鬼,帶着蠱惑人心的力量。
緋槿冷笑着反問:“你覺得可能嗎?”
看着她冷淡的表情,缇奇随意地将帽子戴上:“是嗎,那就沒辦法了。”
他突然到了眼前,速度快到緋槿猝不及防,她想避開這一擊為時已晚,他要殺她這句話,從來沒有帶半點開玩笑的成分。事到如今,只剩下硬生生接下這招這個選擇了嗎?
“縛羽。”
一排金色符咒突然從天而降,攔截了缇奇的動作,一道暗紅色的身影掠過,将緋槿劫走的同時,百道式針如暴風雨墜落,每一枚都帶着十足的殺氣朝缇奇攻去。
轟!
巷子裏傳來爆炸聲,硝煙四起。
緋槿錯愕地看着将自己帶離險境的人,他帶着鬥笠幕簾,半張臉還用布遮住,以至于連他長什麽樣緋槿都看不清。他全身隐于鬥篷下,力氣很大,單手托着她奔逃,還能餘出空閑來施放符咒。
“炎羽!”
數十道符咒儀器爆炸的場面實在壯烈,趁着煙霧還未散去,紅衣男人抱着她以極快的速度逃離了此地。
他們身後,煙霧逐漸散去,缇奇撣了撣燕尾服上的灰塵,剛才還在這裏的人已經不知所蹤,銳利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味。
緋槿啊,是不是應該再讓你活得久一點呢?
……
在看到他使用的符咒和式針的時候,緋槿就猜到他的身份了。
鴉,中央廳麾下最隐秘的暗殺部隊,格陵蕾家一手培養出來的秘密武器。
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他們。
“大小姐,屬下來遲了。”馬達拉歐恭敬地跪在她面前。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緋槿就得出了結論,她的身份已經被艾德利·格陵蕾發覺了。
“你是來監視我的?”
“屬下是艾德利大人派來保護大小姐的。大人說,大小姐太聰明,不到萬不得已,讓屬下不要暴露身份。”
呵,還不是監視?緋槿還能不了解那位的做派,既然懷疑到她,怎麽可能不監視她的行動?畢竟她對他來說,是不可或缺的利用對象呢。
“那還真是讓兄長大人費心費力了。”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完這句話的。
不遠處傳來喊聲,有其他驅魔師趕到了,緋槿想應該就是身體他們了。
一晃神的功夫,面前的紅衣男人就不見了。
緋槿眯起了眼。
艾德利·格陵蕾,還真是個精于算計的家夥,連鴉都派出來了,這是要再一次把她帶回格陵蕾家族的意思?
現在沒時間讓她細想,應對眼前要緊,她立刻前去和他們彙合,果然在碼頭附近找到了從水路過來的三人。
盡管有三名驅魔師加入戰鬥,但這場巴塞羅那保衛戰還是打得一片慘烈,死去的隊員已經無法具體統計,只要戰争還在繼續,死亡就沒有辦法停止。
戰鬥到半夜,衆人都是精疲力竭的狀态,緋槿和神田,馬力暫時在地下躲避,以便讓體力恢複,好繼續戰鬥。外面被馬力布滿了琴弦,惡魔的動靜他都能聽得到。
緋槿沒把自己遇到諾亞的事告訴任何人,畢竟她被鴉所救這件事,暫時還是不要讓人知道的好。
一起躲在地下的偵察隊員幫緋槿緊急處理了一下幾處比較糟糕的傷口,雖然沒有像樣的設備,但基本的止血還是做得到的。
看她遍體鱗傷的樣子也知道在他們趕到之前,她費了多大勁才能堅持住。
她現在是新傷舊傷疊在一起,疼得人都沒知覺了也就不覺得疼了:“馬力,外頭情況怎麽樣了?”
馬力仔細通過琴弦探聽:“外面全是惡魔,看來還有一場持久戰。”
“迪夏呢?”
“不知道,應該在城裏的某個地方,可以嘗試用格雷姆聯絡他。”神田這會兒也有點體力不支。
他們打開了格雷姆,方便随時和彼此取得聯系。
“別擔心,迪夏雖然平時看着不太正經,但是實力還是很強的,等天亮大家就能彙合了。”馬力安慰她。
“我不是在擔心他的實力,只是……”只是這座城裏還有一個諾亞,萬一和迪夏遇上了,事情就麻煩了,缇奇·米庫可不是那麽好對付家夥。
“現在說這些都沒有用,先想想怎麽離開這裏。”神田道。
以午夜的鐘聲為信號,他們沖出了地下,繼續投入戰鬥。
然而再一次開始戰鬥,緋槿發現神田的戰鬥區域有些微妙,無論她在哪裏,離他的距離似乎都保持在剛剛好的範圍內,為什麽說是剛剛好,舉例來說就是想要偷襲她的惡魔都會在得手之前準确地挨上一刀。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傷,又看了看他,倒有些不明白這人在想什麽了,不是說戰場上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實力存活,他的行為讓她想到了“護犢”這個不太恰當的詞。
反正這家夥想什麽,她估計是永遠也弄不明白的。
天亮的時候,晨曦灑在聖家族教堂的尖頂上,整座教堂從背光的角度看去,像是被染上一層金色的光暈,黑暗的夜晚終于過去,到處是惡魔的殘骸和偵察隊員裹着沙粒的白衣,這個清晨,沉重而絕望。
活下來的人慶幸着,失去親人朋友的人恸哭着,衆人在有條不紊地收拾着這一切,登記死亡名單,在那些熟悉的名字後面劃上斷裂的标記。
背負着十字架的人,死後也将在十字架下長眠,這樣的事在緋槿看來,根本算不上神的恩賜。
他們在中心街道的路燈下找到了被挖走了心髒的迪夏·巴利,緋槿擔憂的結果終于還是成真了,迪夏遇到了諾亞,雖然這期間到底發生過什麽沒有人知曉,但是對于這樣殘酷的結果來說,過程什麽的,已經顯得不那麽重要了。
緋槿望着迪夏的屍體沉默了很久,緩緩蹲了下去,為他合上雙眼。
盡管認識的時間不久,相處的日子不長,她甚至都沒有好好了解過他的為人,但是那個喜歡使壞的迪夏·巴利的死對她來說無疑是一次打擊。她甚至想過,如果她說出缇奇的事,事情會不會有所改變,可是理智很快讓她打消了這個天真的想法。
說出來又能改變什麽?難道因為這一句話,那個惡魔就會放過迪夏?不可能的,她要冷靜,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身為人類的她改變不了迪夏的結局。
沒錯,她應該保持冷靜。
一個偵察隊員慌張地跑過來:“緋槿殿下!涅卡他!……”
她應該保持冷靜的……
緋槿一路狂奔,在聚集着一群偵察隊員的小巷前停了下來,那些人充滿悲傷的表情讓她原本凝重的臉色徹底變作蒼白——這個巷子不深,一眼能看到裏面是個死胡同。巷子最深處,濺了一地的血已經幹涸,狹窄的巷子,一地的血,就像絕望的深淵。
曾經說過一定會保護她的那個人躺在幹掉的血泊中,如果不是确定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再發動聖潔,她幾乎要以為眼前的畫面是被她的白駒靜止了。那道致命的傷穿透了身體,在他胸口留下血肉模糊的血窟窿,白骨,內髒,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他手中還緊握着結界裝置,不難想象他死前還在拼命抵抗。
這道傷不是槍傷,她想起了曾經在戰鬥中看到了一臺level2,它的武器是手臂化成的彎刀,她的涅卡,是被它殺掉的嗎?……
她安靜地站在涅卡的屍體前,像是突然間不會哭也不會笑的人偶,平靜得讓人害怕。
周圍的人或是悲傷或是憤怒,只有她呆呆地站着,呆呆地看着他沾滿血跡的蒼白的臉,不說話也不哭鬧,在她臉上甚至找不到一絲悲傷的情緒。
然而那雙淡金色的眼睛卻像死水一般,失去了所有的光華。
她凝視着涅卡的屍體,仿佛在一瞬間走進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啊,這樣的事情,好像不是第一次看到了呢,上一次有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