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冷靜的雙眸,如同棄置冰原的藍色美鑽,在清冷雪光的襯映下發出更勝于平時的璀璨光芒。可惜被他注視着的這個人雖然有頂級珠寶鑒賞家的眼光,卻無論如何提不起欣賞的心情。

“陛下,臣能不能說不?”

萊因哈特盯着羅嚴塔爾,手指輕輕敲擊着桌面,以對于皇帝來說很少見的寬容回答,“當然可以。不過奧貝斯坦卿一直有個看法……”

萊因哈特的語氣沒有洩露出絲毫的不滿與責難,但是為什麽氣溫卻像是突然下降十幾度呢?

命運之神又一次抛棄了金銀妖瞳。

羅嚴塔爾現在的感覺遭糕透了,如同大海上遭遇臺風襲擊的船只,身不由及地在浪尖上打轉,随時可能遭逢滅頂之災,很過分的,這場臺風一時間看來并無離去的意思,他只能咬緊牙穩穩把住舵。

“萊因凱撒啊……”用一種沒有人能模仿出來的悅耳動聽語調稱呼着皇帝,羅嚴塔爾力圖證明自己的忠誠,“臣不才,雖然對小道消息流言蜚語報有不應有的興趣,但是若以此證明臣有叛逆之心,實在是莫大的冤枉……”

房間裏的溫度一點也沒有要回升地趨勢,金發帝王發出冷冷的微笑。

明明沒有我的事,沒什麽我會倒黴地被卷入這場暴風雨?

羅嚴塔爾覺得自己的頭有點隐隐做痛,他想起了五年前萊因哈特的話,“如果具有打倒我的覺悟,随時可以向我挑戰!”

沒有,至少在這件事上,一點都沒有能夠打倒萊因凱撒的覺悟,所以放棄挑戰看來是明智的選擇。

但是如果說向黃金有翼獅子就此認輸未免也太小看了奧斯卡?馮?羅嚴塔爾。

放眼當代銀河系,能夠在攻守平衡間臻至完美的,就算號稱軍神的萊因哈特與“魔術師”楊威利也不敢誇口一定能勝過金銀妖瞳。

即然無法防禦皇帝冰藍色利劍所發出的銳氣,那就主動出擊。據說當龍卷風刮起時最平靜的地方恰恰是風暴中心,既然避不開了,就索性跳入暴風眼中吧!

“吾皇,臣雖然對陛下的旨意不敢違逆,但是臣有另外一個建議。”羅嚴塔爾打起精神很嚴肅地開口,決定為争取幸福、自由、與獨立背水一戰。

通常情況一個人的幸福總是建設在別人的幸福之上的,雖說對吉爾菲艾斯大公抱有極大程度的好感,但是在他的幸福與自己的幸福之間,天平的倒向是不言而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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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羅嚴塔爾做着小小的心理建設安慰自己拼命想冒出頭的良心,更何況這樣做也許才是大公真正的幸福呢。

“哦,說來聽聽?”萊因哈特露出饒有興味的眼神,黃金有翼獅子的霸氣雖然聞名天下,但他從來不是一個獨斷專行的統帥,而且皇帝對金銀妖瞳的才華素有極高水準的評價。

讓無數帝國名媛為之向往的薄唇微微彎起優雅的弧度。

皇帝無意識地把玩手中的光筆沉思着,幾個世紀以來罕見的軍事天才正在飛速計算計劃地可行性與成攻度。各式各樣龐雜信息以驚人的效率代入演算公式。

可行度極高!好建議!不愧是一代名将!

只是這種具備高度華麗技巧地冰上雙人舞動作絕非一個人能完成的,必須有技術高超的同伴給予配合,尤其對舞步尚未谙熟的自己,同伴的選擇尤為重要,眼前這個人,不啻是最佳選擇!

如同許久沒有找到好游戲的玩家終于發現一個美麗新世界,萊因哈特的微笑是如此的純真與快樂,“羅嚴塔爾卿,朕完全同意你的建議,以卿之才,認為應當任命哪一位提督為前鋒呢?”

何必這樣明知故問呢?之所以沒有早早提出這個建議,就是因為左看右看發現如果這是陷井自己穩定是第一個掉下去的人。

“陛下,請問臣有這個容幸嗎?”

金銀妖瞳現在的語調實在稱不上優美動聽,含入了太露骨的感嘆與諷刺因子。

嚴格說這不是一個臣子應有的禮數,但是在目前即然已達成階段性同盟,就不能再謹守皇帝與臣子的規距了。

因為有這個體認,所以萊因哈特沒有對金銀妖瞳明顯地不敬有任何不良反應,而是很愉快地點點頭。

戰史學家例來公認,羅嚴克拉姆皇朝的開國皇帝為人雖然極其好戰,但并不意味着缺少必要的謹慎,在開香槟予以慶祝前還得先問一個問題。

“羅嚴塔爾卿,朕雖然決心已定,但也心知此舉實為逆天而行,很可能盡失民心,非為君之道。卿之才朕素來倚重,眼光深遠,明晰果斷,不會不知其後果之危險……”

問題雖然沒有出口,但是金銀妖瞳不會不知道萊因哈特想問什麽。

是啊,為什麽要這樣幫他?真的只是因為不想尊從他的命令,不想任人擺布?

好象不是吧,至少不全是。

也許是覺得這個沒有戰争的宇宙太無聊了,總得找到事做;也許是因為體內生來有冒險的因子,從來就喜歡玩危險的游戲;也許是因為被道學家所不恥地自己,對那種沒有愛情的婚姻實在無法抱有程度以上的好感……

太多的也許,但是,如果皇帝違背所有人意望與期待的禁忌之戀是在逆天行事,那麽,對這種自願卷入漩渦的心态或許有一個最好的解釋。

羅嚴塔爾的微笑,很奇怪地同時揉和了惡意與善意。

“陛下,臣以為,——叛逆,是英雄的特權!”

雖說沒有鮮花與禮炮,但是房間裏有如春風拂面的溫度标志着,契約成立!

在安妮羅傑之後,黃金有翼獅子終于找到第二個強有力地同盟。

緊張地戰鬥結束了,面對着金銀妖瞳這樣的一代名将沒人可以輕易獲勝,精神放松下來,萊因哈特頓時混身脫力,眩暈與無力的感覺一波波襲上來。

皇帝的金發輕輕搖動着,剎時如同有金色的花粉墜落雙肩,而飛揚的飄零很快變成劇烈地震動,萊因哈特忍不住喉頭的不适彎腰咳嗽起來,臉上也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紅。

“陛下請保重身體,尤其在這種非常時刻,您的健康關系帝國國運。”

本來很嚴肅地話被這個人以一種特有的、帶着淡淡譏嘲的方式說出來,聽上去總覺得很別扭,可惜皇帝已失去了指谪的立場。

“謝卿之關切,退下吧,朕準你見機行事。”

修長的身影踏着危險的步伐離開視線。

也許和金銀妖瞳變成完全平等的關系不見得是件好事,萊因哈特有點疑惑地思忖着,明明是金銀妖瞳被逼無奈不得不簽訂契約,為什麽忽然有種感覺,自己才是那只掉下陷井的小羊?

好難受!顧不上思索太多,皇帝又開始彎下腰咳嗽。

咳咳!咳咳咳!

胸悶、氣短、頭暈、渾身無力……,伸手摸一下自己的額頭,熱度高到可疑。萊因哈特滿意地點點頭,又頗為不滿地皺起眉。

雖說目前為止,一切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中,還出乎意料地得到強援,但是生病的滋味實在是讓人很不舒服吶。

都是吉爾菲艾斯害的!

皇帝很認真地抱怨着,絲毫不曾察覺其中含有太多無意識地驕縱與任性。

工作交接本來是很繁雜的事,但是對工作效率很高,并且素來保有良好習慣的吉爾菲艾斯大公來說,一切都有條有理,進展迅速到讓人懷疑是不是大公其實早有離去的預謀。

當然不是,看着副官抱來要自己簽字地厚厚交接紀錄,吉爾菲艾斯也有些意外,二天時間就全部理清爽了?也好,反正已決心要走并且越快越好,剩下的難題就是如何與萊因哈特告別了。

他還在怪自己嗎?

我的萊因哈特,我又何嘗願意離去呢?把帝國的重擔全部留給你一個人,這麽繁雜的公務,我又怎麽忍心呢?

但是如果違背自己的良心做着明知不該的事,如果不能讓自己心安理得,讓我用什麽樣的表情與心情來面對你呢?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握于手中的星辰因為我而從指縫間全部溜走,你又會用怎樣的表情與心情面對我呢?

黃金有翼獅子,你的羽翼是注定要覆蓋整個銀河的呀,而我的懷抱,始終太小。

沒有我在身旁,你一定在保重啊,萊因哈特。

站在已經變得空蕩的大公府辦公室,吉爾菲艾斯向奧丁大神致以最虔誠的祈禱。暖藍雙眸中的溫柔如湖水般盈盈蕩漾。

奧丁大神啊,我願付出我生命中的一切向你祈禱。

請你保佑他,保佑我的萊因哈特大人,當我不在他身邊守護時,請你保佑他!求你保佑他!

“吉爾菲艾斯大公,皇宮傳來旨意,送別儀式皇帝不參加了。”

“是嗎。”很簡單的兩個字,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神情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嘴唇失去了血色。

從此相距的是星之大海,再會之日遙遙無期,卻連送別都不願意參加,這是不是表示萊因哈特大人真的已經徹底心灰意冷,想要切斷一切聯結,所以最後一個見面的機會也要放棄。

明明是自己要的結果,為什麽心痛會如此難捱?

這就是代價嗎?永無休止的痛!

僅管如此,奧丁大神,我不會有所抱怨,只請你能保佑我的萊因哈特。

保佑他平安,保佑他健康,保佑他快樂……   “大公……”

“還有事嗎?有什麽盡管說吧。” 勉力保持着平靜,紅發大公對猶猶豫豫欲言又止的副官溫柔微笑。

“是這樣的,下官聽說……,聽說皇帝忽然身染重疾,所以不能參加送別儀式……”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宗教信仰是虛無的,科學技術才是人類發展的第一推動力。

現實的發展總是與善良人們的美好願望相違背,尤其是在萊因哈特身上。

吉爾菲艾斯大公很不幸地以自己親身經歷證明,這二個判斷前一道是不可推翻的公理,後一道至少也是個定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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