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陰謀
在二十多年的人生裏,周梓寧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後怕。那一瞬間,她手腳冰涼,僵立在原地杵了很久。
她想了很多,腦中也飛快地運轉。
顯然,陸安平想利用她将這批貨悄然運入國內,或者,是ks集團內部某個、某幾個、或者某些勢力想這麽做。而她,只是他們利用的一顆棋子,是他們用來逃避監察的幌子。如果這些東西安全送入境內,将造成不可估量的禍害,她絕對難以容忍。但若是這批東西被查收,她能撇清嗎?到時候,有八張嘴也說不清。
想必,陸安平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才這樣肆無忌憚,甚至對自己的意圖沒有多作解釋。現在,她已經被迫上了這艘賊船,停下是死,繼續前行也是死。
沈澤棠知道這件事嗎?
段梵值得信任嗎?
她忽然感到由內而外席卷而來的一種森寒。
……
段梵是當過兵的,警覺性很強,夜半的時候,他聽到房門輕微的響聲就醒來了。不過他按捺着沒動,等這道影子逐漸靠近床邊,他猛地翻身起來,在黑暗裏準确地扣住對方的手腕,順勢就扭到了身後。
原本這一下,他就要扭斷這只手,但是觸手滑膩,分明是女人的手。
他遲疑了一下,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是我。”
段梵連忙放開她,按着她的肩膀轉過她的身子:“……二妞,怎麽是你?”他臉上的驚訝很明顯。
周梓寧說:“怎麽不能是我?”
她的語氣特別冷,段梵也意識過來了,不由松開了她:“你怎麽了,吃錯藥了?”
周梓寧說:“段梵,我這人不喜歡那些彎彎道道,我就問你一件事。陸安平要害我,這事兒你知道不?”
段梵怔了一怔,不過很快恢複了神色,皺了皺眉說:“沈澤棠跟你說的?他在背後都這麽挑撥離間順帶诋毀我的?”
“這事兒跟沈小五沒關系,是咱倆的事!你別扯東扯西,說明白了,這事兒你有沒有參與?”
“你神經病啊!我害你?咱們從小一起長大我會害你?”段梵揚手就推開她,臉色漲紅,憤怒中帶着屈辱。
周梓寧臉色平靜,看着他發怒,眼中的神色卻越來越冷。
段梵的氣勢不覺就弱了下來,伸手想去拉她。
周梓寧往後一縮就退開了。
段梵的眼睛都紅了:“你那麽相信他,也不願意相信我?咱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二妞,我對你怎麽樣你不知道嗎?我寧願自己去死我也不會讓你出一點兒事,你現在居然懷疑我……”
周梓寧深吸一口氣,打斷了他的話:“沈澤棠沒有和我說過,我只相信自己的判斷。”
段梵忽然沉默了。
周梓寧擡起眼簾,定定地望着他,聲音沒有一絲停頓:“段梵,你知道嗎?剛才進門的時候,我心裏還是相信你居多,不過,你自己露出了馬腳。”
她伫定的态度,讓一切沒有了轉圜。段梵有多了解周梓寧呢?她每一個眼神,每一個動作,他都能猜到她下面要說什麽,要幹什麽。周梓寧此刻的眼神,只能說明她已經認定了。他也知道了,她不是在詐他,她什麽都知道了。
他臉上的瘋狂和憤怒忽然盡數斂去,還笑了一下:“你說吧,我聽着。”
這種讓變化讓周梓寧更加心如刀絞。段梵這人,看似很傲、脾氣暴,實則心思沉,他是個很冷靜的人。剛才他過分的表現,分明是不合常理的。
可能他自個兒都沒發現吧。
最了解自己的永遠不是自己,而是身邊人。
還有就是——她苦笑一聲:“在我說到陸安平要害我時,你還記得你的反應嗎?不是先問他要怎麽害我、我有沒有事,而是急于撇清自己。如果你不是做賊心虛,怎麽會做出這麽不合常理的反應呢?”
段梵也意會過來,點點頭:“我也不是選修心理學的,不大懂這種東西。”
“你為什麽要害我?”周梓寧問他。
段梵沒有回答她,而是回頭對她溫柔地笑了笑,像以前很多次一樣:“你還記得你高一時候的事兒嗎?你第一次認識沈澤棠的時候。”
周梓寧沒有回答。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對你怎麽樣,你心裏最清楚了。為了你,我什麽都願意做,那麽多年了,你卻轉頭和別人在一起了。你跟他才認識多久啊?還是對面海軍大院的,我的死對頭……”說到這裏,他忍不住笑起來,語氣無比諷刺,又像在自嘲,“這天底下還有這種事兒?真是滑稽。你迷他迷地跟什麽似的?
我跟你吵架,你也不理,回頭照樣像塊狗皮膏藥似的粘着他。
那會兒,你眼裏心裏只有沈澤棠,你想過我嗎?
你讓我情何以堪啊?”
“……”
“我恨,但我還要強顏歡笑。我不想讓你瞧不起我,也不想跟個怨婦似的祈求你的同情。”
“……”
“你跟他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讓我無比惡心!”
“……”
最後,他挑釁地望着她,微微擡高了下巴:“周梓寧,你現在明白了嗎?我喜歡你,我愛你,我想讓你永遠留在這裏,永遠回不去。”
周梓寧震驚地望着他。忽然什麽都明白了。
陸安平想要利用她運貨,他的目的卻和他截然相反——他想的,居然是讓事情敗露!到時候她一定會被通緝,他就可以以保護者的姿态帶着她逗留在這個三角地帶。
繼續欺騙她,繼續陪在他身邊。
那時,她四面楚歌,無處可去,他就是她唯一值得信任的人!
“你瘋了!”周梓寧難以置信地望着他,不覺就往後退了一步。她從來沒想過有人可以這麽瘋狂?這是愛嗎?
周梓寧只覺得他變态。
她二話不說就沖外面跑。
段梵的動作比她更快,單手在那床角一撐就曰到了她前面,捂了她的嘴就擋住她去勢。他的動作也迅速,利用自身重量反身一撞就連帶着她一起撞到到那床上。
他對擒拿很在行,抓幾個五大三粗的大漢都不在話下,何況是周梓寧這麽個體重堪堪90斤的柳腰細腿兒?捂着嘴就往床上面提了提,反身壓她身上,喘着氣說:“二妞,你別跟沈澤棠了,以後你跟我我吧。我也算看明白了,你臭小子一天不死,你就一天不死心。我等了這麽多年,真是等夠了,我覺得還是該來點高效率的。”
“唔……段梵你王八蛋……你……你不是人……”周梓寧雙眼通紅,手裏亂撓,雙腿亂踢,恨不能把他的命根子都給踩斷了。
段梵一個不慎就被她在臉上劃出了一道口子,帶出一長條淺淺的血絲。
他知道肯定受傷了。
還真他媽野。
他煩躁地想,但心裏也“騰”地升起了一簇火,燎原般焚燒起來,那種不梅将他腦中所以的想法都占據了。
這一刻,他什麽都忘記了,腦海中記得的只有年少時的失敗!相争多年、一直旗鼓相當的對手,轉頭卻偷走了他最心愛的姑娘!沈澤棠那種淡然寬厚的笑容,不願意與他相争的姿态,都變作一個個巴掌,響亮地山在他的臉上。
他用多年的等待和愛護,明白了一個道理。不是一昧地等待,她就會回頭。五年了,她依然在他身邊,心,卻在天邊。
為了得到她,他出賣自己的良心,和以前唾棄的那類人做了交易,還卑鄙地隐瞞了自己的真實意圖。
他也矛盾,但并不後悔。
也許,她說的沒有錯,他真的瘋了。
段梵把她掙紮的雙手按在兩側,死死抓緊,都拴出了兩道紅印子,撐起身體在上方無聲無息地看着她,額頭青筋暴跳,仿佛做着劇烈的掙紮。
周梓寧表面兇狠,其實心裏早沒了底氣,一整片後背都被冷汗濕透了。
她和段梵,從小就是親密無間的哥們兒,他們像男孩子一樣聊天、一塊兒玩,有時間,擠眉弄眼說些同齡孩子聽了都要啐一口的葷話。
周梓寧在外人面前是矜持的,但是段梵不是外人,他們熟的不能在熟了。在他面前,她就是個實打實的野丫頭,也從來不需要端着或者裝什麽。
她以為自己一直非常了解他,但是這一刻,她忽然意識到,其實她一點兒也不了解這個男人。
她在他身底下瞅着他,分別感覺到他發硬的某個部位正興奮地頂着她。她當然知道這代表什麽。
他的額頭也有汗,順着他堅毅的下颌滑下來,滴在她臉上。
他眼底那種□□裸的占有欲讓人難以呼吸。
周梓寧忽然覺得非常悲哀。再多的喜歡,再多的執着,有時候也掩蓋不了男人想要一逞□□的的心。
他叫喧的*,他的眼神,無一不是在說,他想要幹她。就這麽簡單。
一種難言的屈辱襲上心頭,眼淚順着眼眶湧出來。其實她不想哭的,但是忍不住。其實,周梓寧從不會因為單純的難受或者疼痛才哭。她哭的理由,肯定有別的。
比如沈澤棠,讓她失望。
現在的段梵,也是同樣的道理。她生命裏曾經最信任的兩個男人,驟然間離她而去。幾孤風月、屢變星霜,背叛、欺瞞、羞辱、離散……仿佛所有人都背離了她,世界只剩她一個人,茕茕孑立。
這種失望,漸漸轉化為絕望,讓她痛。
不能自己。
段梵被她眼睛裏逐漸黯淡的光芒刺痛了眼睛。過了很久,他面無表情地說:“你這輩子,就認定了沈澤棠,是嗎?”
周梓寧頓了兩秒,說:“至少,他比你可靠,不是嗎?”
段梵一句話都沒有說,跳下床,一個人走了出去。
周梓寧走到門口,看到底下的臺階上坐着人,一個人彎腰在那抽煙。火苗閃爍,照得他的面孔忽明忽暗。
天邊,曦光暗淡,隐隐從浮動的雲層裏透出晦暗的光。
就如她此刻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