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二樓入門廳後就是長長的走廊, 兩旁都是客房、琴房和書房,沈澤棠一直領着她走到盡頭。周梓寧這才發現,房門打開後,房間和門口位置還有條曲折的短廊, 入門右側是一個內置的更衣室。
他按下開關, 周梓寧就看清了。這是個L型的更衣室,不大,兩旁都是镂空的衣櫃, 垂着衣架和衣物, 寬度一米都不到,走在裏面有些狹窄。
衣服不少,裙子、褲子、上衣乃至絲巾胸衣都有,按照顏色和款式分了好幾個衣櫃, 挂地滿滿當當,但是尺碼都是一個號的。她粗略翻了幾件就覺得不對勁, 反應過來, 身後傳來“啪”的一聲。
周梓寧連忙回頭。
房門已經被他鎖了。然後, 她親眼看着他彎下腰,貼着地板把那鑰匙從門縫裏推了出去, 力道很大,一下就扔出好遠。
她連忙趴到那門縫裏張望, 發現鑰匙都在一米開外了,任她使勁夠,連十根手指都擠不出去。
“你幹什麽?”她猝然站起, 怒氣沖沖地看着他。
沈澤棠伸手撥過那一排衣服,擱在那些胸衣上,食指勾起了一條深紫色的蕾絲款:“以前你就是這個尺碼,不知道現在變了沒。”
周梓寧的臉頓時紅了:“你變态啊!”
沈澤棠笑了一下,然後就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周梓寧的怒意也漸漸消了。這個男人,有時候的孤獨能讓她感同身受。年少時、最意氣風發的時候遭遇那樣的變故,只能背井離鄉,深恩負盡。那樣的背離感和孤獨絕望,不是她一個從小在皇城底下平平安安一路順遂長大的小姑娘能夠體會的。
“剛開始的時候,路很不好走,這棟房子是一個商界的盟友送給我的。那會兒,我已經取得了初步的成功,但是,不管白天那麽光鮮,晚上回到這空蕩蕩的屋子就覺得無所适從。”他忽然捉了她的手,不輕不重地捂住,“沒有你的日子,我真的很不習慣。”
“……”
“對不起,剛見面那會兒态度很不好。因為……”他頓了一頓,看向她,終于還是緩緩說出,“你和段梵在一起。”
“……”
還有一些話,他沒有說。他剛剛離開的時候,除掉機票,身上就幾千塊錢,他做過太多以前在他看來社會底層的人才會去做的事。在那段黑暗的日子裏,每一個夜晚,他都會想起她,想起她曾經在陽光燦爛的午後趴在他的肩頭微笑,嘟起嘴,親吻他的臉頰。還有親友的祝福、幫助,父親嚴厲又失望的眼神……
一個人,也許為了生活下去做過一些違心的事,一些他自己都唾棄的事,但是,他總得有些信念,一些……能夠支撐他不斷奮鬥和走完這條路的堅持。
周梓寧想了想,還是把手抽了回去。
兩人之間有些沉默。
沈澤棠很久沒有作聲,後來還是她開口:“我不知道該不該信你……”說到最後,聲音變成了呢喃,甚至不敢擡頭看他。
沈澤棠約莫是笑了一下,但是笑容有些苦澀。就聽得“啪”的一聲,他把更衣間的燈關了。
驟然的黑暗,讓周梓寧驚慌起來。
沈澤棠這時說:“陪我坐會兒。”
她怔了一下。眼睛适應了黑暗,更衣室裏也漏進了些許微弱的亮光。門是百葉門,傾斜的葉片間是镂空的。借着這點微弱到可憐的光,她回頭看。
沈澤棠單曲着膝蓋席地而坐,似乎是在沉思。到底是黑暗,她只能看見他模糊的側影。
這麽狹隘的空間裏,他坐着,她站着。
兩個人,就那麽安靜地呆在一起。周梓寧很容易就想起以前兩人相處的無數片段,他也是這樣安靜的,她有時卻咋呼。她在外面也文靜,就喜歡在他面前咋呼。因為她把他當做真正的自己人,在他面前可以放下所有心防。
“我出境前見過二哥,放假,剛剛從部隊回來。你知道嗎,他已經是校官了。”
沈澤棠笑了笑:“那挺好的,大哥一直都是出息的。”
在沈家的這兩脈裏,老二沈淮年有兩個兒子,沈澤帆在自家是老大,放整個沈家這一輩裏,他只能排到老二,所以外面人都叫他沈老二。周梓寧也和沈秋一起叫他“二哥”。不過在沈澤棠自家裏,他當然是當仁不讓的老大。
周梓寧說:“沈伯伯還生氣呢。”
“他一直希望我們走他的路。”
“陸軍也好啊,不一定非要海軍。你也很好。”她說着就有些詞窮,極力想緩解尴尬,結果卻更加尴尬。
周梓寧知道自己不會說話,索性閉上了嘴巴。
沈澤棠忽然拉了她的手,微微用力,讓她坐了下來。她還沒回過味,他頭一歪,已經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我累了,睡會兒。”
“……我給你拿些衣服蓋蓋?”山間氣溫低,不過二樓平日沒有人來,地暖自然沒有開。
“不用。”
他的呼吸就在她耳邊,氣息撲面,拂地她癢癢的,不禁臉紅。漸漸的聽到他越來越平穩的呼吸聲,似乎是睡着了。
周梓寧微微側過腦袋。
他真的睡着了,昏暗裏,約莫可以看清眼睛是閉着的。她看了好久,心裏想,要是他一直都是這麽靜美的模樣該多好。她就不用顧慮那麽多,就不用那麽矛盾,不用去想他還有多少陰謀,也不用去想他是真的還記得過去還是虛情假意。
這一晚,周梓寧睡得真的不大好。
第二天,還是女傭在打掃衛生的時候發現他們的,眼神都有些奇怪。周梓寧再傻也知道她們眼神裏的含義,也許,她們以為昨晚她和他們的Boss來了一場刺激的更衣室Play吧。
不過她這段日子以來,臉皮已經厚了不少,一低頭,就當自己沒看見。
“試試這個。”沈澤棠把雙面都塗滿了藍莓果醬的面包片夾到她的碗裏。
周梓寧說:“我不喜歡甜食。”
沈澤棠勸誘:“不甜,你試試看。”
周梓寧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在他溫和含笑的眼睛裏,連忙低下頭,用小叉子小心地切下一塊放到了嘴裏。藍莓的清香逐漸在唇齒間蔓延,還帶着一顆顆細小的果肉顆粒,非常飽滿,淡淡的甜味中帶着微的酸,非常爽口。她意識到這和以前吃的那種果醬不大一樣,又嘗了幾口,很認真地把面包一口一口吃完了。
沈澤棠在餐桌對面看着她,一直看着她吃完。周梓寧吃完後還把手指放到唇間吮了吮——這是她一直以來的習慣。
不經意地擡起頭,她才發現他一直在看着她,盤裏的東西都沒有動過。
他的眼神很柔和,像看待極為珍視的,看得她不自在,連忙垂下頭。可是,她仍然感覺到他在看着她,簡直是鋒芒在刺。她沒有辦法,只好埋頭狂吃,把腦袋埋到餐盤裏。
她心裏面在祈禱,這家夥一定要比她早走。可惜往往事與願違。
沈澤棠今天似乎沒有什麽食欲,席間一直在看着她吃。
周梓寧終于有些受不了了:“幹嘛一直這麽看着我?”
沈澤棠只是笑了一下,沒有說話。周梓寧心裏卻很是忐忑,他多久沒有這麽和顏悅色了?在她不清楚這人的意圖,不清楚自己前面的路時,她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麽态度來對待他。也許是她太膽怯了吧。
但是,她真的缺乏那種不顧一切的勇氣。
她本身,就不是個勇敢的人。
過了會兒,周梓寧還是說了:“我的錢、身份證、護照都丢了。”
“你要買什麽?我讓柯宇送你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周梓寧白了他一眼,“我想找個工作。”
氣氛有點兒沉默。周梓寧噤若寒蟬,滿以為他不會答應,誰知過了會兒,他拿起叉子繼續切那培根肉塊:“我知道了,過兩天,讓柯宇幫你安排一份職位。對了,你除了荒料分析,是做什麽的?”
“設計師,我是石材深化設計師,室內室外都可以。”
“成。KS在西城區的CBD就有一個石材公司,不過沒有專門的設計崗位,你去工程部吧。”
“好的,謝謝。”
說了兩句,這段早飯算是圓滿結束了。兩人從屋子裏走到屋子外面。
早間的太陽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周梓寧眯起眼睛,看到遠處草坪上有秋千就快步跑過去了。
是人工搭建的鐵秋千,雙人座,兩邊鐵欄杆支撐着地面。她還是頑童心性,坐上去,躍躍欲試。不過鐵秋千比木秋千重,她費了很大勁蹬了好久的地面才躍起來一點點高度。周梓寧心裏面不舒服,腳下更加賣力。
忽然,秋千猛地朝前方躍高。
瞬間的失重吓得她死死拽住手裏的秋千繩。等秋千落下來,平穩了,她才怒氣沖沖地回過頭。
沈澤棠果然站在她身後,身姿挺拔,一只手還放在褲兜裏,沖她莞爾一笑。這姿态,可沒半點心虛,也沒半點兒不好意思。
周梓寧很氣,但是也不敢像以前一樣跳起來打他擰他。
她垂下頭:“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他彎腰湊近她,面龐近在咫尺,是傾聽的架勢。
周梓寧悶悶地說:“你還在戲弄我嗎?”
“你有什麽值得我戲弄的?”他勾了勾她的下巴,像逗弄一只小寵,“別總是這麽自以為是啊。花了将近3000萬,買回你,難道是為了戲弄你?”
周梓寧咬緊唇瓣,不說話。
沈澤棠向來是個心高氣傲的人,見她如此不識趣,也覺得沒了意思。他試過了,不過她不信他。
有些事情,也不算三言兩語就能說清的。
他本身也不是個擅長表達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34章河蟹的幾百字放微博了,其實沒啥,不看也不影響,想看就去微博看看吧
又要嚴打了,哎,寫個吻都要潤色好久,唯恐對不起黨和國家的教育
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