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沈念和她哥哥沈南一塊兒住, 開門的時候,沈南就站門口等着,看到周梓寧,還楞了一下, 臉色下一刻就有些不自覺地發紅。
“愣着幹嘛?進去啊。”沈念笑罵他。
沈南忙退開, 撓着頭低頭給她們找拖鞋。
“別找了別找了。”沈念不耐煩地推開他,利落地蹲下身開始翻找,不過一會兒時間翻出了兩雙同樣款式的拖鞋, 一雙自己穿上, 一雙遞給周梓寧。
“謝謝。”
“謝什麽?”沈念一揮手,嫌她煩。
周梓寧笑了笑,跟着沈南進了客廳。這姑娘勢力歸勢力,人還是挺直爽的。
“家裏也沒什麽東西好吃的, 我和小念是四川人。你吃辣不?”沈南問她。
周梓寧說:“我随意,都能吃。”
“是嗎, 你是哪裏人?”
周梓寧笑了笑:“我是北京的。”
沈南分明有些意外, 席間又和她說起家鄉的事情。他好像對她挺好奇的, 目光明裏暗裏地打量她。沈南就從桌子底下踢他,弄得沈南很不好意思。
周梓寧笑了笑, 也沒在意。
吃完飯,她幫着沈念一起洗碗。沈念忽然說:“我哥哥好像對你挺感興趣的。你有對象了沒?”
周梓寧一怔, 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沈念說:“我哥雖然其貌不揚,但人不錯,工作也可以, 他是盤城綠城房地産有限公司的工程師。”
周梓寧見她還有繼續的趨勢,忙說:“我有男朋友了。”
沈念也怔了一下,回頭看她:“本地人?”
周梓寧不知道該怎麽說,只好道:“和我一樣,北京的。”
沈念點點頭,也不再說了,不過看向她的目光,分明也多了幾分好奇。回到客廳,沈南殷勤地端來瓜果。周梓寧想說點什麽,到底沒有說上什麽。
門鈴這時候響了。
沈南起身去開門,然後人停在門口。他人高馬大的,斜着看過去,門口被堵了個嚴實。沈念等了很久,有點兒不耐煩:“誰啊?”
沒等沈南回答,一個男人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我找周梓寧。”
沈南讓開了。
沈念也看清了站門口的青年男人,不由就擱下了手裏的瓜,瞅着他看了會兒。沈澤棠的目光卻一直在客廳裏,手還撐在門上,顯然沒有打算進屋。周梓寧知道他在看自己,嘆了口氣,站起來走過去,歉意地和沈家兄妹說:“不好意思,我還有事兒,回見。”
沈澤棠扣住她的手腕,直接拖了出去。
“不好生意,打擾了。”他幫沈家兄妹關上了門。
沈南和沈念面面相觑。
良久,沈念才驚嘆着長舒了一口氣:“正點啊。”
沈南瞥了她一眼,不屑:“花癡。”
周梓寧租住的屋子,就在沈家兄妹的對面。門是防盜的,用的是指紋鎖,就見沈澤棠把食指按了上去,沒一會兒,就傳來“滴”的一聲。
門開了。
“你怎麽能進去?”周梓寧愣愣地看着他,還沒回過神來。
“房子是我讓柯宇給你找的,你說呢?”沈澤棠回頭來看她,那眼神,怎麽說呢?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你這個傻妞兒,呆就一個字。
周梓寧後知後覺的,憤怒地看着他。
沈澤棠根本不痛不癢的,按着她的肩膀推了進去。
周梓寧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忙扶着門前的櫃子穩住了。她回頭瞪他:“幹嘛?”
沈澤棠擡頭在屋裏看了一圈:“不錯啊,收拾地挺整齊的。”
“有病。”周梓寧洩氣般脫了鞋子,直接掼到地上。沈澤棠在她身後笑了一聲,跟着她進了這個不比豆腐幹大多少的房子。
除了一個房間和洗手間,客廳和餐廳是擠在一塊兒的,再過去就是廚房,只隔了扇移門。沈澤棠說:“柯宇就給你找這麽個房子?”
“我喜歡。上學那會兒,我一個人搬出來,住的房子不比這大多少。”她把盥洗池的水龍頭打開,從櫃子裏翻出之前買好的芒果,放到水流下慢慢沖洗。
忽然腰間一緊。原來是他從後面貼過來,雙手掐住了她的腰肢。薄薄的布料,透過來溫暖的氣息。他就站在她身後,她甚至能感覺到他在居高臨下地盯着她的側頸。
周梓寧微微一怔,手裏的芒果掉到了池子裏:“……幹嘛?”
沈澤棠低下頭,緩緩在她頸窩裏吹了口氣,也不說話,就是笑,輕輕地、低低地笑,帶着那麽點兒不懷好意的味道。
他笑得她面紅耳赤,笑得她惱羞成怒,轉身就要打他。
他這時機也把握地好,微微用力就把她抱到了盥洗臺上,低頭,鼻尖和她磕在一塊兒。
她一擡頭,就撞進他的黑眼睛裏:“沈澤棠,你……幹嘛?”好半晌,她憋出了這麽一句。
沈澤棠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微微把她的臉撥過去了點,看着她如流雲般的黑發,模樣很專注:“你多久沒剪過頭發了?”
“……一個月……兩個月……我不記得了。”
他說:“長發好,以後別剪了。”
周梓寧呼吸滞塞,心跳加速,不可抑制地被他牽着鼻子走了。她悶悶的,就要伸手去推他,卻被他她攥住了手腕,微微收緊。她不覺順着重力跌下臺子,撞到他懷裏。
“小心點兒。”沈澤棠扶住她的腰。
這分明帶着點兒幸災樂禍的輕笑,沒有得到周梓寧的感激。她忿忿地推開他,拿了芒果走出去。
“生氣了?”他不疾不徐地跟到客廳,随便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周梓寧低頭切芒果:“沒。”
“真沒生氣?”他撿了片她剛剛切好的,送入嘴裏。
“沒有。”繼續切。
他繼續撈,動作很是優雅,但也非常迅速。她半個芒果還沒切完,盤裏的就被他挑着吃完了。周梓寧氣得扔下水果刀:“我切地還沒你吃得快呢!”
沈澤棠撩起眼簾瞥了她一眼,拿起剩下那最好一塊,在她的瞪視下,反手塞進她嘴裏:“自己嘗嘗。”
離開時,手指在她唇上不輕不重地按了一下。
周梓寧臉色微紅,皺了皺鼻子,狠狠咬了咬那芒果。
味道确實不錯。
這地方的芒果,比國內的甜多了。大概是氣候緣故吧。
嘴裏甜甜的,忽然也沒了心情和他玩鬧,擦幹淨桌子就去了房間裏。回頭卻見他也進來了,周梓寧詫異地問:“你還不回去?”
“誰說我要回去?”沈澤棠反手就把房門關上了。在她愣怔的目光裏,他松了松領帶,反身坐到床沿上。
床是軟墊的,卻有不是酒店裏那種毫無彈性的軟,看得出,柯宇是花了心思的。
“工作怎麽樣,順利嗎?”
周梓寧不情不願地“嗯”了聲:“還成。”
“沒遇到麻煩?”
“我有不是第一天工作。”
沈澤棠笑了笑,饒有興致地說:“你爸和段梵把你保護地那麽嚴實,你在國內工作,不跟玩兒一樣?”
“你少瞧不起人了。”周梓寧拿了衣服就去了浴室。
門關得嚴嚴實實,裏面不一會兒就傳來“嘩啦啦啦”的水聲,攪得他心煩意亂。
沈澤棠壞心上來,擡手叩了叩門:“周梓寧。”
回答他的是水聲。
他也不氣餒,繼續不急不緩地叩着:“梓寧。”
“……”
“真生氣了?”
“……”
“以前你沒這麽小氣啊。”
“……”
……
她在裏面猛地拉開門。頭發濕漉漉的,還在往下滴水。這姑娘身形纖細,雙手死死拽着裹到胸部的浴巾,此刻正狠狠瞪着他。
沈澤棠歪着身子撐在門邊,随意打量了她一眼,爾後慢慢站直了。不過,他似乎沒有讓開的打算。
“瘦了?”
周梓寧瞪他,沒有說話。
他把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微微一震,擡頭就見他正望着自己。四目相對,呼吸忽然有些困難。抿了抿唇,忙低下頭去。
然後身體淩空,忽然被他抱了起來。
周梓寧忙摟住他的脖子。
沈澤棠笑了一聲,聲音很輕,但還是笑得她臉紅了。他抱着她去了卧室,彎腰慢慢放到了床上。這慢慢的失重還是讓她很不舒服,有點害怕地摟緊了他的脖子。期間看他的眼睛,他也在看她。
這是一種什麽樣的目光呢?
其實挺熟悉的,但也陌生。
周梓寧知道自己的情商一直不怎麽高,所以從來不妄圖揣測別人的心意,尤其是別人對自己的心意。就如初見時,她和他獨處時都盡量少說話。
說到底,她還是一個膽兒比較小的小姑娘。
而沈澤棠,段數實在高了點。
她松開了手,拉了拉被子窩進去。然後,只露出半張臉,像小松鼠一樣定定地瞅着他。
沈澤棠不覺就笑了,寬大的手掌輕輕覆在她的臉頰上。這種靜靜的凝視,讓周梓寧的心不由自主地動搖起來,幾乎要摒棄一切的一切,就這麽相信他。
但是,她終究是望而卻步。
什麽都沒有開口。
她這人,從小到大就這樣。她想,如果她能像沈秋那樣孤勇就好了。可惜,周梓寧就是周梓寧,一個看似很厲害實際上只是外強中幹的小慫包罷了。
可能,家裏人真的把她保護地太好了。
段梵,也對她太好了。
想起段梵,她心裏又是一陣說不出的惆悵。這個從小到大可以說是肝膽相照的好朋友、好哥哥,是她根本不可能割舍的。
她也不希望他們之間,最後走向末路。
說實話,她有些擔心他的安危。
“睡吧。”沈澤棠給她掖好了被角,轉身走了出去。
“你回去了嗎?”周梓寧還沒意識過來,已經開口了。
他轉過頭來:“不然?我洗完澡穿你衣服?”
周梓寧大聲說:“滾!滾吧你!”
沈澤棠笑着出了門。
出門的時候,對面的房門裏正好有人也出來,猝不及防就打了個照面。
沈念有些驚喜,下意識看了看手表:“這就回去了?”才九點呢。
沈澤棠點點頭,禮節性地微笑了一下,然後想了想說:“附近有便利店嗎?”
“我正好要去呢,一起吧。”沈念順手拎起了堆在過道裏的垃圾袋。
兩人并肩下去的時候,沈念還偷偷從一旁打量他。真高,約莫有1米86、87?她以為自己身高1米65已經算不錯了,擱他面前就是個小矮子。她又想起了周梓寧,那個比她還矮的小姑娘,那個小身板兒,能經得起他折騰嗎?
想着想着,她的臉色就有些不大自在。
感覺自己想歪了。
走到樓下的時候,沈澤棠說“稍等一下”,轉身去了綠化帶對面。沈念擡頭望去,就見這個氣質不俗的青年快步到了幾米外的站牌後面。有幾棵樹擋着,她看不真切,下意識繞過了幾步。然後,她大老遠就看到他掏出了車鑰匙。
那銀色的座駕線條流暢,仿佛蟄伏的獵豹,彰顯力量與優雅。
和他這人給人的感覺一樣。
沈念不由眯起了眼睛。
牌子她當然認得,賓利,型號可是破費了番功夫也想不起來。直到他從車裏拿了個深藍色絨斷面的小盒子過來,才收回了目光。
居然是舊款,是去年米蘭車展上展出過的一輛,已經停産絕版了。她記得很清楚,那輛車最後的拍賣價是4556萬。
不是一般的有錢人。
沈念給他打了标簽。
路上,沈念的态度明顯熱忱了不少,努力想和他套近乎。不過,沈澤棠的态度始終如一,不熱切,也不過于冷漠,她說兩句,他點點頭。久了,沈念也覺得自己可能太過殷勤了,有些臉紅,忙調整了心态。她靈機一動,換了個話題:“哎,梓寧真的挺可憐的。”
沈澤棠這一次回頭看她。
沈念心中一定,不由笑了一下:“她以前應該沒有多少工作經驗吧?”
沈澤棠點了點頭:“她家裏條件好,沒吃過什麽苦。”
“那就難怪了。她是新來的,既不是名校畢業,也沒有在什麽跨國公司有過出色的實踐經驗,空降過來就直接是正職,當然有人不滿了。咱們組長當初還是從助理做起的。”
“她人單純,也不和人置氣。”
“可別人會找她麻煩啊……”
“不會。”就在沈念還要說什麽時,沈澤棠截斷了她的話,側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很平淡、很篤定,“沒有人會找她的麻煩。”
沈念後面的話,被他這不鹹不淡的一眼看得都壓了下去。
她咽了咽口水,想說點什麽,竟然什麽都說不出來。
這個便利店賣的都是一些外國品牌的小吃和雜物,沈澤棠在貨架間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只好折返回來,問那專櫃小姐,右手在空中輕輕地比劃了一下。這似乎是他詢問時的一個下意識的動作。
專櫃小姐是法國人,一雙碧綠色的眼睛始終盛着笑意。
兩人的交談很簡單,但是一連串流利标準的法語聽得沈念腦仁兒疼。
終于,她看到他從兩排貨架裏出來,手裏拿着兩個疊着的小盒子。只匆匆掃了一眼,沈念就快速收回了目光,臉不由漲紅起來。
上面那個,是內褲。
下面的,居然是安全套。
出去的時候,沈念才發現他是和她一塊兒朝來時的路走的,忍不住問:“您還回去?”
“嗯。”
沈念抓耳撓腮,竟然憋不出一句話。
回到出來時那個昏暗的過道裏,沈念站在門口,愣愣地看着他按了指紋,直接進門。她覺得自己好像幹了什麽蠢事。這兩人的關系,好像比她想的還進一步。
她哥哥,算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了吧。
不管從相貌、氣度、金錢還是別的方方面面來看,這怎麽都是一場不對等的較量啊。或許,這根本也算不上較量。
就不是一個檔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