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徐長生以為他們賣完豆芽就會回去,結果大祖父牽着他向一個小胡同走去,手裏還提了幾把專門留下來的豆芽。
在一扇大門前停了下來,這處院子看上去還挺大,就是稍微舊了一點。
大祖父敲了敲門,說道,“這是你大伯家女兒長櫻的夫家,既然來了,也不好不打招呼就走。”
門打開,走出來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原來是徐家老爺子,快快請進,我這就叫少夫人。”
走進門,徐長生左右看了看,聽說大伯家女兒嫁了長安城的一富貴人家,看來的确不錯。
一女子從院中迎了出來,看上去有些文弱,以前應該是念過私塾的,遠遠地就高興地喊道,“祖父,大冬天的,你怎麽來了,快進屋烤烤火。”
徐長生從大祖父背後露出一個小腦袋,這女子臉上的喜色濃重,看來徐家村的人都是些真情實意的人,沒有因為嫁了高門就看不起人。
女子看向徐長生,不由得一愣,“祖父,這是?”
大祖父說道,“這是你二祖父家的遺脈,最近才回到村子,如今由你爹娘照看着。”
說完又對徐長生道,“長生,快叫姐姐。”
徐長生奶聲奶氣地喊了一聲,“長櫻姐姐。”
徐長櫻聽得嘴都笑了起來,“這麽小就長得這麽俊,以後還了得。”
越看越歡喜,“快點進屋,外面冷,姐姐送你件好東西。”
進了屋子,屋子裏面燒了炭火盆,的确暖和了不少。
女子從內屋拿出來一頂虎頭帽子給徐長生帶上,“看看,喜不喜歡。”
徐長生摸了摸,毛絨絨的,應該是什麽動物皮毛做的。
白生生的胖孩子,帶着個虎皮帽,看上去虎頭虎腦的,十分讨人喜歡。
徐長櫻越看越歡喜,她現在還沒孩子,又期待着趕緊生一個,所以對這種長得好的小孩子每次都要多看上一眼,現在家裏就來了一個,她能不高興。
大祖父看着心裏也高興,他們家養出來的孩子就是這點好,十分友愛。
看了會兒才将手中的豆芽遞了過去,“這些豆芽你拿去嘗個鮮。”
徐長櫻一愣,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豆芽?這大冬天的居然有新鮮的豆芽!這麽稀罕的事物,祖父還是拿回去給弟弟弄着吃吧。”
大祖父一笑,“我們這次來長安城,就是為了賣豆芽,這東西在村子裏算不得稀奇。”
兩人說了起來,徐長櫻時不時一臉驚奇地看徐長生,徐長生正玩着頭頂的虎頭帽子。
“村子裏能好起來最好不過。”徐長櫻這才接過豆芽,笑道,“我也來嘗嘗這冬天裏的豆芽是什麽味道。”
這時,那開門的中年管家走了過來,“少夫人,夫人說她身體不适就不出來見客了。”
“這……”徐長櫻臉上有些不自然,“祖父,你也知道我那婆婆……”
大祖父一笑,“沒什麽,反正我也不是來看她的。”
徐長生皺了一下眉頭,娘家長輩前來卻避而不見,這是什麽道理?
看來這個長櫻姐姐在這個家裏也未必就順心。
徐長櫻想了想,說道,“祖父,既然村子裏面能種出豆芽這種稀罕事物,在長安城內總得有個鋪子才行,婆婆對我雖然勢利了點,但為了面子還是給我置辦了一個鋪子,我又不會打理,現在正閑置着,不如……”
話還沒說完,大祖父就道,“閑置就閑置着吧,你那婆婆要是知道你這樣,又得數落你……”
徐長生算是看明白了,估計這家婆婆是個勢利眼看不起窮親戚,感覺上門的都是來打秋風的,所以避而不見。
大祖父和徐長櫻又說了幾句,準備離開,徐長櫻有些不舍,“祖父難得來一次,怎麽走得這麽匆忙?”
大祖父道,“村子裏事情多,你那些叔叔伯伯又都是些拿不了注意的,我得回去看着。”
徐長櫻嘆了口氣,“我在這家裏也沒個說話的人,好不容易娘家來人,又離開得這麽匆忙……”
話剛說完,突然眼睛一亮,“祖父,你不是說三天後還要來賣豆芽嗎?不如将長生留給我做伴幾天也好。”
徐長生:“……”
這是無聊到了什麽地步?
別說,徐長櫻在這個家裏是真的很無聊也沒什麽地位,她郎君當初是看上她頗有才名,知書達禮才迎娶的她,如今夫家步步高升,竟然有點看不上她的樣子。
一是她婆婆嫌棄她娘家沒什麽背景,所以天天在兒子面前說三道四,時間久了竟然也有些成效。
二是她夫君升了官,接觸的人多了,就有些心高氣傲,看看別人家的內人,一說出來就是知名的才女,他自己的夫人來自小地方,說出來誰認識啊?
“這……”大祖父估計也沒預料到會有這麽個要求。
徐長櫻說道,“我那婆婆老是說我娘家窮,養出來的孩子皮包骨頭似的,說我以後要是有了兒子,估計也好不到哪去,最近兩天我被氣得都吃不好飯了,今天正好帶長生過去給她瞧瞧,我們徐家養出的孩子是什麽樣子?”
徐長生有些驚訝地看了一眼徐長櫻,這女子也未必就如外表看上去那麽柔弱,這是準備去怼她婆婆啊。
說完又對徐長生道,“長生,今晚姐姐有個詩會,帶你去玩好不好?”
詩……詩會?
徐長生眼睛都亮了,這可是古代文人雅士的集會?會是個什麽情況?
大祖父一見徐長生的眼光,不由得笑道,“這孩子,怎麽一聽詩會,眼睛都亮了。”
徐長櫻也道,“說不得長生以後像祖父一樣,也是個鐵骨铮铮的讀書人。”
大祖父嘆了一口氣,鐵骨铮铮,談何容易。
徐長生被留了下來,滿臉期待的等着晚上的詩會。
徐長櫻的确喜歡小孩子,帶着他在院子裏到處跑。
傍晚,兩人都換了一聲衣服。
所謂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徐長櫻看着徐長生現在的樣子眼睛都亮了。
白生生的,穿着一身喜慶的小棉襖,頭上帶着虎頭帽子,跟宮裏面最俊俏的小皇子一樣。
兩人準備出門,這時一個半老婦人走了出來,“三天兩頭的往外面跑,這又是去哪?”
徐長櫻行了個禮,“母親。”
這就是她那個勢利眼婆婆?
徐長生從徐長櫻身後露出了個小腦袋。
婦人不由得眼睛一亮,“這是誰家的孩子?”
徐長櫻笑道,“我徐家二房的,今天剛好跟着祖父來了城內,我就留他下來到處玩玩,以盡地主之誼。”
婦人愣了愣,“你們徐家的孩子能長這樣?”
不對啊,當初迎親的時候,徐家的孩子她也見過,全都瘦不拉幾的,看上去都沒什麽福相,哪像這個,跟個人生娃娃一樣讨喜,要是自己以後的孫兒能長這樣,她天天燒香拜佛都願意。
徐長生露出個小腦袋,奶聲奶氣地喊了聲,“姑母安好!”
看這小嘴甜得,看這呆萌呆萌的樣子,心都快化了。
正準備說上兩句,這時徐長櫻拉着徐長生就往外面走,“母親,我們徐家的孩子就長這樣,還有,母親,我的詩會快要遲到了。”
這……
這媳婦還敢還口!
正要罵上兩句,哪還有人的影,這才往屋子裏面去,邊走邊嘀咕,要是她娘家給力點,也不至于這麽看不上她。
徐長生看着身體有些纖弱的徐長櫻,都說大唐女風豪放,今日可見一斑,想想也是,大唐可是出了歷史上唯一的一位女皇帝,如果女風像其他朝代一樣唯唯諾諾,這事兒想都別想。
兩人上了馬車,徐長生被颠簸得屁股疼,這路修得,要是在現代,當官的得拉去砍頭。
在路上耽擱了一會兒,馬車停在了一高門大戶面前,門前兩大獅子,朱紅色的大門,一看就非比尋常。
徐長生不斷點頭,這才有點貞觀盛世的樣子嘛。
遞了名貼,走進府內,徐長生敢肯定這一定是什麽大官家裏,因為府邸好大,回廊好多,還修得有拱橋假山,不由得問道,“這是誰府上?”
徐長櫻一笑,“是國舅府,今天的的詩會就是國舅之子長孫沖所設,宴請一些青年才俊。”
徐長生:“……”
不就是今天貪墨了他們200文錢的長孫府麽!
還真是……
由一小侍女帶進一庭院中,庭院中分小團體坐着,所謂小團隊,其實就是詩社為單位,私下裏互相交流詩詞。
唐詩宋詞如此大放異彩,因為唐朝人浪漫,盛行寫詩,大家閨秀沒個詩社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徐長櫻也有自己的小團體,帶着徐長生走了過去。
才一到,就聽到一個尖銳的聲音道,“我道是誰這麽大面子,詩會都開始了才來?”
說話的是一個高挑的女子,只是臉有點尖,尖酸刻薄的樣子。
才說完,旁邊有位綠衣女子就說道,“徐妹妹,快過來坐,其實也沒開始多久。”
徐長櫻沖後說話的那人點點頭,這才走過去,邊走還邊嘀咕,“長安縣主怎麽也在,早知道就推脫不來了。”
徐長生心道,這個什麽長安縣主就這麽難對付?
不過馬上,他就知道,果然不好對付。
“聽說你夫君剛升了從七品中府長史,這就擺起譜來了,不僅來晚了,還帶一個小孩子來,這是什麽意思?”
果然是三個女人一臺戲。
徐長櫻一點也不想理的樣子。
但這長安縣主似乎喜歡這種氣高志昂,讓別人說不出來話的樣子,又道,“不過聽說,某人在家裏可不怎麽得寵啊?”
徐長生都感覺到徐長櫻的手緊了一下。
徐長生從徐長櫻身後露出一個小腦袋,滿臉疑惑的問道,“長櫻姐姐,不能帶小孩子來嗎?”
然後伸手指向高臺前方,“她好像也有帶小孩子來,我們要不要去提醒她?”
衆人看向高臺,不由得愣住了,那可是杜相杜如晦家小兒子杜荷的娘子,誰敢去說她不許帶小孩子來?
徐長生的潛在意思很明顯,剛才長安縣主說不能帶小孩子,那你趕快去提醒啊。
長安縣主臉都黑了,坐在上面的才是主角,她們不過是陪忖,她敢去指手畫腳?
徐長櫻這才安靜地坐了下來。
旁邊的綠衣女子挨了過來,“徐家妹妹,詩會的第一個命題已經出來了,以梅為題寫一首詩,每個詩社至少要上交一首,可是每年冬天都寫梅,早就沒什麽新意了,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