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真田幸村覺得身上有些熱,同時口幹得厲害,但是全身又有些酸軟乏力,于是睡夢中不安穩地掙紮在将醒未醒之間。雖然沒有睜開眼睛,但他能感覺得到靜靜趴伏在自己眼皮上的燭火的溫暖,還有身旁另一個人的氣息。熟悉的,令人感到安心的氣息。

……是佐助嗎?

啊……都怪自己的不謹慎,又麻煩佐助來照顧在下了……

得告訴佐助……讓他去睡才行……

得……告訴……

真田幸村這麽想着卻又漸漸睡了過去。

一旁盤腿坐着的伊達政宗一手支着自己的臉頰,覺得就這麽幹坐着盯着真田幸村睡臉的自己還挺蠢的。難道這家夥就這麽一覺睡到明天了嗎?難得我特地準備了……

……酒量真差。

這麽看,還真是安靜平和的睡臉啊,看起來無憂無慮。臉頰上還有些淡淡的紅色,嘴唇微開着,連睡覺也戴着六文錢嗎……還知道要換上浴衣睡啊……嗯?“換上”浴衣?……那個忍者嗎?!至于做保姆到這種地步嗎!

“嘁!”真是讓人不爽。伊達政宗皺起眉。

這時原本平躺着的真田幸村不自覺地翻過身面向伊達政宗的方向,脖子上的六文錢滑落發出細小的摩擦聲,寬松的浴衣随着動作的牽扯變得領口微敞,暴露出胸口的小片肌膚。伊達政宗無表情地盯着看了一會兒,視線隐沒在露出的肌膚延伸至浴衣下的地方。

說起來……發帶還沒解開。伊達政宗強迫自己關注點兒別的,視線游移了一陣還是忍不住要鑽進真田幸村的領口下。

紮着頭發怎麽睡得舒服……幫他把頭發散開……伊達政宗一手撐在真田幸村臉旁,動作放輕地探過身,另一手去揪真田幸村腦後發帶的繩頭,瞥眼想看一下真田幸村是否有所感覺,卻從這個角度正好看到敞開的衣領松松遮掩下的肩窩和前胸,而真田幸村的側臉還是一副無知無覺的單純睡相。

這可是你的錯……

伊達政宗慢慢湊近真田幸村的臉。

……讓人有機可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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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我之前都提醒過你了——

“佐助——呃!”

就在伊達政宗将要偷襲成功時,真田幸村突然大叫着起身,頭正好将上方伊達政宗的嘴撞了個結實,猝不及防的一擊使得伊達政宗連痛都叫不出,只能捂着嘴、頭抵被褥縮着肩顫抖。

“……疼,”真田幸村揉着自己的腦袋,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看到伏在自己身上頭埋被褥的人身形似乎有些熟悉,還有些昏沉的大腦卻一時沒反應過來,就推了推對方,“請問您是……”

“你這家夥為什麽要喊那家夥的名字?!”伊達政宗猛地擡起頭,又痛又氣地道。

“啊……政宗殿下。”比起意外,真田幸村更多是有些迷茫。

“回答我的問題。”沉着臉問道。顧不上其他的伊達政宗此刻一心想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

真田幸村不明白伊達政宗為什麽看起來在生氣,只是為對方氣勢所迫,自己一肚子的問題也沒法問,只能先順着對方的意解釋道:“在下睡夢中以為又害佐助守在旁邊照顧在下,想着要醒過來讓佐助去休息,結果不知不覺又睡着了,剛才正睡着突然又想起來了,就——”

伊達政宗擡手表示不用再說了,感到有些無語地嘆了口氣。嘆氣更主要是因為真田幸村坐起來的時候已經把領口松散的浴衣拉拽齊整了——伊達政宗因此而感到很可惜。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真田幸村正躊躇着是否可以提出自己的疑問,卻又聽伊達政宗悶聲開口道:“從現在起你就是‘浪漫終結者’了。”

“嗯?”真田幸村不解地微微睜大雙眼,“在下不太明白,政宗殿下。”

“哈……”伊達政宗手指插進黑發間,臂肘抵在自己大腿上撐着頭,“就是在說你不解風情啊。”

不知這話從何而起,仍是一臉莫名的真田幸村,只知道伊達政宗似乎是對自己有所不滿:“抱歉,政宗殿下。”

“不明白就不要道歉,”面對已經知道對自己有那種意思的對象,态度還能一如從前,所以才說這家夥的遲鈍可怕,“然後,你想問什麽?從剛才起就一直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真田幸村收起腿跪坐好,在被褥上擺出正式對話的姿态才問道:“請問,這裏是在下的房間嗎?”

“That’s right. 你在宴席上喝醉睡着,被送回房間了,”原本正經回答着的伊達政宗停頓了一下,忽然意識到什麽地勾唇調侃道,“啊、或許……難道是我的房間比較好嗎?你想被我帶回房間嗎?”

伊達政宗言語間強烈的暗示,令真田幸村這才憶起面前是對自己抱持着怎樣想法的人,頓時紅着臉露出十分困擾的表情:“政、政宗殿下,請您不要說這種曲解的話!在下沒有那個意思!”

看來還是直接露骨一點的方式還比較有效。伊達政宗瞧着困窘的真田幸村回避着自己的視線,與剛才無事人一般的态度全然不同。

“All right. 就算是我曲解你好了。我可是有那個意思的——誰會放過帶喜歡的家夥回自己房間的機會。”

“唔……”伊達政宗理直氣壯的直白令真田幸村招架不住無力反駁,只能一個勁兒地低下頭,藏起自己難為情的表情。

“怎麽?沒有其他問題了?”

“……反正無論在下問什麽,政宗殿下都會以剛才的方式回答在下吧。”比如要是問政宗殿下為什麽會在這裏……絕對又會回答類似的話。真田幸村有點埋怨又有些苦惱地說道:“在下可不願繼續被政宗殿下尋開心。”

稍微吃了虧馬上就變得機警了。追得太緊了嗎。

伊達政宗坐直身子,雙手兜在和服的袖筒中,漫不經心地敘述道:“現在已經接近午夜了,忍者大概也睡下了,宴席剛結束,我順便來看看你的情況——宴席上醉得挺厲害的樣子,不然也不會就那麽睡着了吧。”

面對伊達政宗突然又普通地一一向自己解釋起目前狀況的舉動,真田幸村還有些愣愣地反應不過來。

“還有想知道的嗎?”

“啊、是。那個、青葉君……”

“還在操心別人的事嗎?”伊達政宗挑了挑眉,淡淡說道,“他應該也回自己的住處了。”

“啊、是嗎……”真田幸村安心地放松下來。畢竟自己就那麽睡了過去,大概也給青葉君添麻煩了吧。明明自己作為年上者該好好顧及到他才是,結果卻糊裏糊塗地喝醉了……

“你喜歡他嗎?”

真田幸村詫異地看向伊達政宗,對方面色如常,似乎表示剛才只是尋常意義的問法,沒有別的意思。于是真田幸村如實答道:“喜歡。他是個不錯的孩子。一心一意,認真、細心又很努力,最重要是他對政——”真田幸村及時住口,沒有繼續說下去,本人的事情就該由本人親自說。

伊達政宗見真田幸村話說一半,眼含詢問地看向他。

“總、總之,他是一個好孩子。”真田幸村慌忙大聲說着,以掩飾自己的隐瞞。只是好孩子卻有着會被加藤大人那樣的人另眼相待的身份,想到這一點真田幸村忍不住面露郁卒。

“好孩子讓你露出這種表情?”

“啊、這是……”真田幸村摸了摸自己的臉,沒注意到自己表情的變化。

“加藤那家夥嗎?”伊達政宗支起一條腿好整以暇地說道,似乎早已洞悉一切。

真田幸村驚奇地望着伊達政宗,一瞬間幾乎要以為伊達政宗會讀心術。

“我看到了——加藤找你搭話,”真田幸村的反應取悅了伊達政宗,他彎着唇耐心解釋道,“他不是能跟你這種人走得近的類型。所以會用什麽話題套近乎我大概能想到。不止加藤,無聊的家夥還有很多,我只是沒那個閑情去跟他們一一計較。何況最近衆道本就在大名之間很流行,但其中不少人只是打着正經的旗號幹些滿足個人欲望的無聊消遣,有些人甚至只是跟風或圖新鮮。”

不了解這些內情的真田幸村此刻十分認真地聽着伊達政宗的說明,聽到伊達政宗說“無聊的家夥還有很多”才意識到如加藤那般看待青葉和伊達政宗關系的人不在少數,而且有那樣的看法恐怕也不是一天兩天。

“不過加藤那個傻瓜也是認錯人了,對上你這種正直的家夥,提那種流言話題是一定會碰壁的吧。”伊達政宗幸災樂禍地笑道。想起加藤從真田幸村那裏走開時那副尴尬窘迫的樣子就覺得好笑。

真田幸村雖然認為加藤的言行不妥,但也并沒把對方當傻瓜,此時伊達政宗卻對加藤十分不屑的樣子,真田幸村也只持保留意見地沒有多說什麽。畢竟被如同加藤那樣的許多人在背後編造傳播流言的當事人是伊達政宗,他當然會對這類人感到厭煩吧。

“至于青葉,”伊達政宗垂眸思忖了一下,再擡眼時語氣鄭重地向真田幸村告誡道,“不要有太多評價或幹涉別人人生的想法,真田幸村。會被對方認為你是自以為是。那是他自己的選擇,無論帶來怎樣的影響都要自己承擔。”

伊達政宗的話令真田幸村想起青葉講述自己的故事時曾提到,伊達政宗曾告訴過他“要讓自己變得足夠強大,強大到能夠挺胸擡頭地活在這世上”。而此刻,伊達政宗也說着冷酷卻正确的話。然而,政宗殿下畢竟還是十分的溫柔……

“您将青葉君保護得很好,”真田幸村柔和的語氣消解了伊達政宗的鄭重其事,“所以他才能保持他自己的樣子。”

“暴露了?”伊達政宗并不吃驚真田幸村能察覺到,畢竟沒有刻意掩飾過——所以才會被人傳出那樣的流言。而且真田幸村又知道了那麽多細節——無論從青葉那裏,還是自己這裏。真是的,真田幸村這種偶爾出人意料的細膩總是對于別人的事情很敏感,到了自己身上卻一次也沒有發揮過作用。“不過他好像一直以為我已經不記得他了。這也是他希望的吧。否則他有很多機會可以向我提起。”

「我不知道政宗大人還記不記得我,但是能夠在政宗大人需要的時候坐在他身邊聽他侃侃而談,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真田幸村想着青葉曾訴說過的願望,想起青葉望着伊達政宗時的那雙眼眸,不确定青葉所說的是否是他真實所想。

“政宗殿下……喜歡青葉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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