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結果又變成兩個人獨處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真田幸村頓時又開始緊張得手足無措,于是只是低着頭一個勁兒地往嘴裏塞團子。

“喂喂喂,你那樣還吃得出味道嗎?”面對真田幸村而坐的伊達政宗好笑地說道,“不要浪費了別人的心意啊。”

塞了三四個團子腮幫子高高鼓起的真田幸村,邊努力咀嚼着邊低垂着視線說道:“抱、抱歉……政宗殿下。”

“被之前的舉動吓到了?”伊達政宗捏着真田幸村的下颌擡起他的臉,神情認真地問道。

一觸及伊達正宗專注的目光,真田幸村就又想起了那些烙印在腦海中的煽情畫面,頓時躲閃着眼神,扭開自己的臉。

“一開始因為生氣多少想給你點教訓,後來就順勢……”伊達政宗收回手在自己的黑發間搔了搔,似乎是有些困擾,“哈……我大概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Sorry.”伊達政宗真誠地說道。

原本還在紅着臉拼命咀嚼的真田幸村聽到伊達政宗的道歉怔了一下,接着使勁吞咽下口中的食物慌忙開口:“不、政宗殿下您不必……本就是在下失言在先……”聲音漸漸低下去。

“讨厭嗎?——被我那麽做的時候。”伊達政宗用手攏着嘴,問這話時沒有看真田幸村。像這樣當面問對方感受如何也是需要勇氣的啊。尤其在期望着對方肯定答複的情況下。做都已經做了,過後還被說讨厭,那不就根本無法挽回了嗎。雖然伊達政宗絕對是個敢作敢當的人,但真田幸村持續如驚弓之鳥的狀态,讓他不得不思考自己是否操之過急。

對真田幸村來說,要說讨厭的話,根本用不着等到現在,傍晚在檐廊下被親吻的時候,就該有所感覺。但直到剛才,就像是根本顧不上讨厭或是沒有讨厭的餘地般,前後兩次真田幸村最大的體會就是羞恥和更加羞恥。就算讓他現在回想是否讨厭那種行為……不、不至于讨厭的吧……因為是政宗殿下啊。不僅因為是說了喜歡自己的人,更因為他是伊達政宗。真田幸村忽然意識到,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無法想象自己會讨厭伊達政宗。

“只是……十分羞恥,”真田幸村低着眼避重就輕地回答,“那種,破廉恥的、唔……”一提及眼前便再次出現難為情的畫面,真田幸村無法繼續說下去地低聲呻吟了一聲。

看來是不讨厭的意思啊。伊達政宗忍不住彎起嘴角:“我可以幫你習慣。習慣了就不會感到羞恥了吧。”

“習習習、習慣什麽的!怎麽能……啊嗚、唔嗯……”霎時大驚失色的真田幸村又快速地往自己口中塞了兩個團子。

“這不都快吃完了麽……給我一個。”

“啊、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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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田幸村拿起一根新的竹簽遞給伊達政宗,可對方并沒有接。真田幸村疑惑地擡眼看向伊達政宗,伊達政宗張開嘴,一副等候喂食的樣子。

“政、政宗殿下,請您自己來!”真田幸村漲紅着臉将竹簽遞向前。

“不是你邀請我一起吃的嗎?拿出誠意啊,真田幸村。”提出無理要求的伊達政宗反過來埋怨起真田幸村。雙手抱臂完全沒有自己動手的意思,打定主意要得到喂食的樣子。

似乎确實是自己理虧,又覺得哪裏不對,一時無法應對的真田幸村最終無奈妥協,串起一個奶黃色的團子,如刺去一槍似的直直伸過去,別着臉看也不看伊達政宗:“請用,政宗殿下!”

“……你這是要往我的鼻子裏喂嗎?”

聞言真田幸村機械地将手臂向下放了放。

伊達政宗看着這回又低到自己下巴下的團子,再看看還別着臉紅着耳朵的真田幸村,不再勉強地低頭張口咬住團子。

遲遲未察覺動靜的真田幸村忍不住悄悄瞄向伊達政宗的方向,結果正好與伊達政宗正咬着自己手上的團子自下而上沖自己而來的視線撞上,在僅有燭火照明的幽暗室內,伊達政宗蒼藍色的眼眸中仿佛藏着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雖不知裏面有什麽卻無法抵抗誘惑地令人想要踏足,哪怕一去不返——雖然說不清哪裏羞恥但就是覺得十分羞恥的真田幸村迅速抽回竹簽,飛快地向一側擰過身,想要徹底隔絕與伊達政宗的視線接觸。

“味道确實還不錯。”伊達政宗自顧自地說着,聲音愉快。

“說起來!——早上佐助還送給在下一樣禮物,”一直被牽着鼻子走的真田幸村,終于想起可以主動轉移話題來緩解自己的窘境,“是什麽東西來着……現在來看看吧!政宗大人?”

真田幸村如演獨角戲般生硬地強行轉移話題,還不忘詢問伊達政宗的意願。

“I don't mind.”伊達政宗如真田幸村所願地答道,沒有繼續不放過任何機會地逗弄對方。要忍耐,還要見好就收——他在心裏這樣提醒自己。

于是真田幸村起身到被褥另一邊自己被疊放整齊的衣物中翻找起來,不一會兒就捏着一個類似在神社求的護身符樣的小東西走過來。他重新坐回到伊達政宗對面,捏着護身符對着光亮的地方細細察看起來。

“佐助好像說過這是他自己做的……說是裏面放着他老家的特産……聽說很靈驗……”棗紅色的小布袋上遍布着用偏橙的朱紅色繡線繡的烈焰暗紋,正面接近封口的地方用金線繡着真田家六文錢的家紋——真有心啊佐助,真田幸村不禁這麽想着——家紋下方用同樣的金線繡着字樣,“——‘守身’?”真田幸村疑惑地念出聲。

伊達政宗額角跳了跳,瞬間理解了那兩個字是什麽意思,他沉着臉沖真田幸村伸出手:“給我看看。”

确實是“守身”兩個字。看着那兩個字就好像看到那個忍者“不會讓你得逞”的得意面孔,伊達政宗緊捏着護身符在心裏恨道:Damn it!

“佐助是想讓這個護身符保佑在下身體安康的意思吧!或許他們老家就是這麽說的——守身。”真田幸村單純地按照自己的理解解釋着“守身”的意思,心裏還提醒着自己不要忘記再次表達對猿飛佐助的謝意。

猿飛佐助也清楚,如果是真田幸村,是不會想到那一層深意的,于是毫不大意地把這兩個字繡上交給對方了——特意繡了漢字算是一個小心機,對未經人事的人來說毫無深意,對“心懷叵測”的人來說卻是十分直白。

“真田幸村,我要在這裏睡。”

“……嗯?”

真田幸村希望是自己聽錯了。

“我說,我要在這裏睡,”伊達政宗一字一頓地語氣堅決,只不過有些欲蓋彌彰地補上一句,“只是睡覺。”

真田幸村瞪着眼,跪起身,連退好幾步,接着唰地趴伏在地上,額頭抵到地面上,頭發從肩上滑落,大聲而嚴肅地說道:“政宗殿下,請您回自己的房間休息。”

看真田幸村一副毫無商量餘地的态度,伊達政宗忍不住語氣軟化地争取道:“真的只是睡在一起而已啊。并排……并排不行的話,分開一點總可以吧。将士或朋友之間都有睡在一起的時候不是嗎。”總之要留下,明早要那個忍者親眼見證願望破滅的時刻,之後就能死心不再阻擋在我和真田幸村之間了吧……伊達政宗非常幼稚地做着這種打算。如果能順勢發生點什麽就更好不過了……當然也有着這樣邪惡的期望。

“政宗殿下,請您回自己的房間休息。”真田幸村連音調都沒變地重複了一遍。政宗殿下也真是的,怎麽能輕易說出這種讓人為難的話,雖然确實如其所說,将士或朋友之間也會有睡在一起的時刻,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或許在不久前那、那種破廉恥的事沒有發生的時候,自己大概會輕易答應也說不定,可是……真田幸村忍着沒有擡頭看伊達政宗,他有些怕對上伊達政宗藏有洞穴的蒼藍眼眸——總、總之!在這樣那樣之後,就算愚鈍如在下,也稍微記取教訓不會輕易再被政宗殿下牽着鼻子走了!

伊達政宗還是不死心:“真田——”

“好——到此為止!”伴随着提示落幕般的聲音,障子門被拉至大開,在那裏的是突然出現的猿飛佐助。

“佐助!”真田幸村又驚又喜地喊道。

“嘁!”伊達政宗不快地道,“武田家的人這麽不知禮儀嗎?”

“喂喂、深更半夜想要強行留在別人房間的一國之主反過來指責本大爺禮儀不周嗎?”自認有理的猿飛佐助毫不客氣地嘲諷道。

“佐助!”在伊達政宗發飙之前真田幸村先喝止了猿飛佐助,“你還記得我們是代表甲斐來做客的嗎?”這時的真田幸村又表現出了身為将領的氣度和甲斐代表的自覺。

明明就是對方不滿我這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而先挑釁……猿飛佐助心裏雖然尚有不服,卻也認同真田幸村的斥責:“十分抱歉,政宗大人。是我失禮了。”

“算了,我不介意。”伊達政宗擺了擺手。原本他也習慣了與猿飛佐助因為真田幸村的事針鋒相對,剛才也只是因為被人突然打斷而一時生氣,只不過忍者的嘴也确實不饒人就是了。其實伊達政宗偶爾也會想,要是沒有猿飛佐助這麽個保姆在身邊照顧,也不知道真田幸村能不能如現在這般完全保持着自我。這不正如自己對青葉所做的。

伊達政宗大方的态度多少還是讓猿飛佐助有點驚訝的,他心裏思考着這是否就是身為一國之主的氣度,還是伊達政宗本人就有如此氣度。

“還要感謝您為真田老大慶生。”猿飛佐助誠心說着。這世上基本沒有什麽是忍者想知道卻無法知道的事。正因為知道才會這個時候才出現。

“你的感謝還是免了吧。”少礙我的事就不錯了。伊達政宗站起身走向門口。繼續留在這裏也沒什麽意義,真田幸村被看得這麽緊,自己只能從長計議了。

“啊、政宗殿下!”真田幸村不知道伊達政宗是否不高興了,只想着說些什麽地把人叫住。

“Good night.”伊達政宗回過臉,勾着嘴角笑了笑:“夢中再見。”

嗚哇!這是要真田老大夢見他的意思啊!猿飛佐助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也不知懂是沒懂的真田幸村痛快地點頭答應:“嗯!祝您好眠,政宗殿下!”

等伊達政宗走出房間,将與猿飛佐助擦身而過時,猿飛佐助刻意壓低聲音說道:“您如果耐心地按照順序來或許還更順利一些。”

伊達政宗腳步一頓,對于忍者既像是友情提醒又似乎暗示着那樣做就不會來阻撓的話,他只回了一個語意不明“哼”,之後繼續向前走去。

一定認真地記下了吧。猿飛佐助對着伊達政宗漸漸在黑暗中變得模糊的背影笑笑。真能那樣做的話,當然會順利。

“佐助!”

真田幸村十分精神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猿飛佐助轉身面向室內:“怎麽啦真田老大?”

“這個!”真田幸村揚起手中的“守身”護身符,“謝謝!”不必過多形容,只憑炯炯有神的雙眼就能傳達感謝的心情。真田幸村就是有這樣的能力。

猿飛佐助有些失笑:“上午已經說過啦!——不客氣!”不知道真田老大要是知道了自己真正的用意,還會不會這麽幹脆地道謝呢。

“佐助,你要吃團子嗎?”

“……不了。謝謝。”

“為什麽不吃?不喜歡?”

“……”萬一被知道了會被……怎麽樣呢。不好說啊。沒有必要的風險還是不要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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