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
時郁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嚨,很虛弱地說:“……貓不見了。”
厲逍一愣,微微皺起眉來:“你說什麽?”
他那一點點不快的樣子,也讓時郁心驚膽顫似的,他迅速地說:“我有在找的,一直都在找,你不要着急,我發了尋貓啓事,我也一直在找,很快就會找到的……”
他語速很快,說話也仿佛很冷靜,好像生怕厲逍不相信,他猛地站起來,說:“真的,我沒有偷懶,我現在就繼續去找,你再等等,很快就會找到的,很快的,很快的……”
他自言自語地碎碎念着,表情卻一片空白,好像魂不附體的樣子,讓厲逍隐隐感到心驚,他一把抓住時郁的手腕,觸手也是一片冰涼。
他聲音沉了下去:“你在幹什麽?”
時郁卻反應劇烈地甩開了他,那一瞬間厲逍覺得對方簡直不認得自己了一樣。
“不要攔我!”時郁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說,“我要去找貓,我一定要找到它,厲逍很喜歡那只貓的,如果我把貓弄丢了,厲逍會生氣的,他會把我趕出去,他會趕我走的……”
他邊說邊要掙開厲逍,但厲逍用力地抓住他的肩膀,厲聲道:“你看看清楚!我是誰,我才是厲逍!我什麽時候說過要趕你走!”
時郁被厲逍按住,晃着重影的眼睛裏不得不被迫看到了厲逍跳着青筋的臉,他亂跳的思維好像重新反應了過來,但是發昏的腦子裏又聽到厲逍說的最後一句話,他仿佛受到很大刺激,痛苦地抱住頭,小聲尖叫起來:“不要!不要趕我走!你不要生氣,不要趕我走,我不是故意的,這次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知道貓怎麽就不見了,明明我出門前貓還在的,我還反鎖了門的,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氣,不要趕我走……”
厲逍瞠目結舌,怎麽也沒想到,對方的反應會這麽激烈,就好像是黑暗的深海,平時風平浪靜,投下一粒石子也收不到回音,只有等岩漿噴湧出來的時刻,才知道他底下已經沉默地積聚了多少。
他不是不知道,當年的事情,究竟對時郁造成了多麽大的影響。
但是知道,和感覺到,那是兩種概念。
他知道對方曾經死過一次,卻拒絕去深入想象,是多麽大的絕望和痛苦,才促使他做出這樣的舉動。他想要彌補他,想要愛他,他想用愛和美好的那一面,去直接貼上傷痕,以此來覆蓋那不堪的過往,但他不想過多地知曉對方的痛苦,甚至避免去看對方的傷疤,還以為重提是傷害,但其實是他自己想要逃避,不肯正視,掩耳盜鈴過平靜的日子。
但是誰會想得到,他們看似平靜的表面,僅僅因為一只貓,就顯出了崩裂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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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怪時郁不肯主動找他,連和別人傳緋聞,都不肯多問一句,好像全不在乎他。
卻怎麽也想不到,原來在時郁心裏,他甚至覺得自己比不過一只貓的地位,這樣的時郁,又怎麽敢對自己指手畫腳,拈酸吃醋呢?
他又想起家裏那個小小的行李箱,驚覺出對方是以一種全然卑微,甚至于毫無人格的低賤姿态,愛着自己,陪着自己。他的愛和陪伴,完全是因自己的需要而存在,只要他有半點不樂意,一點的風吹草動,他就做好了自己會再次被驅逐出去的準備。
厲逍渾身戰栗,他突然意識到,時郁對他的愛,是毫無希望,也毫無所求的。
他愛着自己,卻再也不期待他的愛了。
這個認知讓厲逍驀然感到一種茫然和不知所措。
如果時郁不期待他的愛了,還能從他這裏期待什麽呢?
而自己說了要給他愛,對方卻不要了,自己又該怎麽辦,他的愛又要去給到誰?
這些問題如果細想下去,恐怕沒完沒了,還會讓人感到恐慌。
所以厲逍及時打住了念頭,沒有再想下去。
他仍然緊緊地按住時郁,後者一副驚慌恐懼的樣子,渾身發着抖,臉色蒼白,張大的瞳孔裏卻沒有淚,只是映出了他那張咬着牙齒,陰沉沉的臉。
時郁好像被吓壞了,他嘴裏不停地在道歉,說對不起,聽得厲逍心髒發緊,好像被人用力地甩了幾個巴掌。
他從來不知道,聽一個人的道歉,竟會這樣覺得難以忍受,好像連骨縫裏都在發疼。
他用力地把人按進自己懷裏,一只手按住對方的後腦勺,一只手拍對方的背,他聲音嘶啞地說:“沒關系,我沒有生氣,你不要害怕,我不會趕你走的,不會的,你不要怕……”
他意圖安慰,但沒有察覺自己的聲音也在發着抖,仿佛咬牙切齒,時郁顯然沒有被他安慰到。他的意識還沉浸在多年前自己連人帶行李,被扔出家門那一刻,那時的羞辱和痛苦太過具體和清晰,直到現在也仍然巨大地懸在他頭頂,時不時顯出存在感,逼迫他時時警惕,謹防被那東西砸下來,再次砸得他粉身碎骨。
他不相信厲逍的話,他不相信一個人會真的改變。就像他這麽多年來,吃了再多的苦頭,也仍然還是改不了那顆喜歡厲逍的心,那顆心髒只要還在跳,就永遠改不了這個惡習。
但他雖然不相信,仍然可以聽厲逍的話,他是完全被厲逍馴化了的,無論他如何想,相信與否,只要厲逍想要他做,他都會去做。
就像他預料到厲逍一定會生氣,于是主動先把行李收好,只要厲逍說讓他走,無論多麽痛苦多麽不願意,他會走的。
現在厲逍大發慈悲,給他判了緩刑,讓他不要害怕,他就漸漸不再發抖,他被厲逍擁抱着,陷進對方灼熱的溫度裏,靜靜地等待真正審判的到來。
厲逍感受到懷裏的人抖得不那麽厲害了,他又摟了他一會兒,然後松開他,他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時郁披上,然後牽住他的手,說:“貓我會繼續找,但是現在太晚了,我們先回家,好不好?”
時郁這會兒似乎已經冷靜下來了,他揉了揉凍得沒知覺了的鼻子,輕輕地嗯了聲。
厲逍一直牽着他,怕他丢了似的,攥得緊緊不肯松開,兩人一起走回家。
電梯裏厲逍看到那張尋貓啓事,這回他仔細看了下,問時郁:“這是你弄的?”
時郁擡頭看看,點了點頭。
厲逍點點頭,說:“寫得挺清楚的,那我就不用做新的了,繼續用這個吧。”
時郁沒有想到,亡羊補牢的行為,還能被厲逍誇一下,他有些不知道怎麽回答,很木讷地,又嗯了一聲。
厲逍捉着他的手,有些用力地捏了捏,時郁別過臉去看他,厲逍看着他,問:“所以你是因為貓丢了,所以不接我的電話嗎?”
時郁心裏想,好了,這次是真的來了。
他僵着脖子,點了點頭。
厲逍又問他:“你覺得我會因為這個,像從前那樣,把你趕出去,是嗎?”
這是厲逍第一次主動提起當年的事,時郁沒說話,但身體明顯緊繃了一點,被攥住的手指尖也不自覺抽搐了一下。
厲逍捉着他的手又緊了緊,他覺得生氣起來,但當然不是生氣時郁逃避他,不肯主動和他坦白。
他氣的是自己,怎麽能夠對對方的不安和痛苦,視若無睹這麽長的時間。
他篤定對方不會反抗自己,就肆無忌憚,理所當然,簡直是無賴行徑,令人作嘔的狡猾。
他捏着時郁的手,然後張開五指,和他十指緊握着,對他說:“以後不會了,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我保證。”
時郁感受到指根部分傳來的力度和熱度,他其實沒有想要借此向對方要任何承諾的意思,也沒有能力去分辨承諾的真假,效力又能維持到幾時。
但是對方既然說了出來,神色又很認真,就是想要他相信的意思,而他是不會讓厲逍失望的,于是他點點頭,嗯了一聲。
兩人回到家,一進門,就看到那只行李箱。
時郁還沒有來得及做出什麽反應,厲逍先對他說:“你先去躺沙發上休息會兒,東西我來收。”
他說得很快,又帶着一種不容拒絕的語氣,好像不願意聽到他說出別的選擇,時郁真的就聽話地去躺到沙發上了。
身體陷進柔軟而有彈性的沙發上後,他才覺出全身散架似的,腿腳都要斷了的一種酸痛乏力,他終于開始有累的感覺了。
厲逍又接了杯水過來讓他喝,時郁在外面喊了一天,聲音都已經啞了。
時郁也乖乖喝掉了。
厲逍臉色這才有些好看一點,他讓時郁先休息,自己拎着行李箱進屋了。
厲逍打開行李箱,看見箱子裏只有時郁平常穿的幾件衣服,不由得愣了愣。
他本來覺得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