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節

箱子未免太小了,能裝下多少東西,結果真的沒有什麽東西。

時郁搬到這裏來,卻只帶了這幾件換洗的衣物,就好像是暫時停留的旅客一樣,随時做好了離開的準備。

這讓他終于不得不意識到一個事實:他一廂情願地以為兩人同居,就算是重新開始了,但其實對方并不這麽以為,對方随時準備好了離開,甚至不打算在這個家裏留下自己多餘的痕跡。

他不再像多年前那樣,往這個家裏塞一些需要人去關注呵護的東西,他不再耍弄他那些膚淺而直白的小小心機,他不再宣示他的存在感,他住在這裏,卻好像一個若有若無的影子,仿佛觸手可及,又仿佛馬上可以消失。

這個事實,讓厲逍好像是被一根針刺中了,存在感非常地尖銳,痛得他幾乎要抽氣,但是若想要細細尋找,卻連傷口都找不到。

傷痕好像是被掩藏在海平面以下的冰山,時郁卻只露出上面那一點完好無損的樣子來面對他。

他們一個自欺,一個欺人,還以為就能這樣粉飾太平地把日子過下去,非要等撞上冰山之後,才知道水底下的陰影有多麽的巨大,根本容不得人逃避。

等把衣服放進衣櫃的時候,厲逍甚至也才注意到,衣櫃甚至沒有屬于時郁的一個位置,他對待自己的東西,就好像對待自己一樣,随意地放到一個角落裏,不會惹人注意,不會招人厭煩。

厲逍從房間裏出來,看到時郁蜷在沙發上,閉着眼睛,大概實在太累,已經睡着了。

厲逍立在沙發邊上,垂下頭去看他。

對方睡着了,也微微皺着眉,好像被夢魇住了,睡得不安穩。

厲逍伸出手指,想摸一摸他皺起來的眉毛,對方卻被驚醒似的,睜開了眼睛。

他好像還處在半夢半醒之間,意識還不太清醒,看着眼前的厲逍,問:“……你要趕我走了嗎?”

他聲音很輕,問得小心翼翼,厲逍愣了愣,反應過來他大概是還在說夢話。

他一時覺得心疼,又很心酸。

“不,”厲逍覺得喉頭發緊,差點說不出話來,他緩了緩,說,“沒有要趕你走,不會趕你走,你放心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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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指碰上了時郁的臉頰,時郁好像醒過來了,他微微張大眼睛,乖乖地,動也不動,說:“……哦,好。”

他好像總是這樣,無論自己說什麽,全部都可以,全部都說好。

但他究竟是怎麽想的呢?他真的相信自己嗎?

如果真的相信自己,那為什麽還會做噩夢呢?

厲逍沒有再問了。

他俯下/身去,親了親對方的額頭,然後攔腰将他抱起來,說:“困了的話,就去床上睡,沙發上不舒服。”

時郁在他懷裏,身體微微僵硬着,但還是很乖地,連一點掙紮的動靜也沒有。

但不知道為什麽,對方這種乖順,如今也讓厲逍覺得不太好受起來。

時郁睡這一夜,中途醒了好幾次,起初他從夢裏驚醒,會不自覺發出呓語,厲逍大概睡得也不是很好,會被他的動靜弄醒,然後問他怎麽了。

他聲音溫和,拍着自己背部的手,也充滿安撫和擔心的意味,但是這樣兩次之後,時郁仍然連做夢的時候都小心起來。

貓又在他手上丢了,現在還沒有找到,他覺得自己又犯了錯事,這讓他不能再平靜地對待厲逍,他覺得驚懼又害怕,厲逍的安撫也讓他提心吊膽,他知道對方是看自己太過可憐,所以也會忍不住憐憫,但他不知道如果貓遲遲找不到的話,到時厲逍又會怎麽樣。

他不敢奢望厲逍能一直憐憫他,一個人如果可憐得太久,不管是真是假,那點引人同情的部分就會漸漸消失,接下來只會令人感到麻木,然後厭煩。

現在厲逍還沒有厭煩,但他絕不想再等到厲逍厭煩的那一刻。

于是他再被驚醒的時候,就只睜開眼睛,嘴巴張開,但是不發出聲音來。

後半夜厲逍也沒有再被他弄醒過來。

時郁睡得不好,第二天難得比厲逍晚起,他出了房門,聽見厲逍在打電話,他頭昏腦脹地,聽不太清楚那邊說什麽。

也沒有很在意,他走進廚房,看看有沒有什麽可以做早餐的,厲逍回來了,他又記得要做早飯了。

厲逍看見了他,三言兩語,很快和那邊結束了通話。

然後跟進廚房來,按住他的手,說:“早飯就別做了吧,我叫了外賣。”

時郁遲鈍地反應了下,哦了一聲,對方不需要,他也就不做了。

厲逍看看他,又補了句:“你臉色不太好,這兩天還是先好好休息,別太辛苦自己了。”

時郁點點頭,說:“嗯,好。”

他被厲逍牽着走出去,又被按着肩膀坐到沙發上,厲逍說:“我已經打電話問過了,貓丢了,不是你的問題,那天你出門之後,阿姨過來給貓做飯,是她丢垃圾的時候沒注意,開了門,貓才溜出去的。”

那煮飯阿姨可能也是看貓丢了,心裏害怕擔責任,又自己悄悄地走了,沒跟厲逍或者時郁說一聲。

厲逍臉上顯出一種厭惡之色,說:“她以後不會再來了,你放心。”

時郁張張嘴,啊了一聲。

其實他倒沒有因此多麽厭惡那個阿姨,畢竟這種錯誤,人人可能會犯,害怕承擔責任,也是人之常情,他自己也是如此。

這次是阿姨,下次也有可能是自己。

他想到厲逍現在對自己這麽溫和,是因為知道了這件事的确和自己無關,如果是他真的犯了錯,可能厲逍也會像厭惡那個做飯阿姨一樣,對他說:你不要再來了。

但這是無謂的擔心了,他也會小心,盡量不讓自己犯錯。

于是時郁只說了一句:“嗯,我知道了。”

厲逍看着他,突然又說:“阿姨把貓弄丢了,我不會讓她再過來,是因為我和她是雇傭關系,誠信與責任,是她在這段關系中需要付出的基礎,但她做不到,所以我不會讓她再過來。”

時郁微微怔住,好像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說這麽一段話。

“但是,”話音一轉,厲逍突然問他,“你覺得我們是什麽關系?”

時郁好像被他這個問題給問住了,一時啞了言,臉上有些空白地望着他。

厲逍問出口之前,就料想過他的反應,對方的反應也和他想象中差得不遠,時郁大概的确沒有認真地覺得過,他們是真的在一起了。

厲逍再次被事實擊中,覺得喉嚨噎了噎,心口也鈍鈍地悶住。

但他注視着時郁的眼睛,面上仍是很篤定的表情,語氣也堅定得不容人質疑,他說:“我不會因為你把貓弄丢了,要趕你走,也不會因為你做了別的事,覺得會讓我不開心,就不要你。”

時郁靜靜地,只微微張大眼睛。

“我知道曾經發生的事情,一直讓你覺得不安,從以前到現在,也沒有給過你安全感,”他突然地頓了頓,好像是有些難以措辭,又像是對于接下來剖析自己的話感到了赧然,他說,“我對于這方面,其實沒有什麽經驗,我總是不願意回顧過去,覺得除了徒增傷感沒有別的意義,但是你其實很在意,是不是?”

時郁說不出話來,沒有辦法說是,但也無法說不是。

其實他想說,他不是在意,只是有些事情,不管在不在意,發生了就是存在過,這個是沒有辦法的。

很多事情他都沒有辦法,他知道最輕松的辦法就是放棄厲逍,不要再喜歡他了,可是他始終學不會,就是做不到,只有自己煎熬自己,折磨自己,一只貓就能重新把他打回深淵。

其實他現在冷靜下來,也知道昨晚自己的反應過于激烈,大概是把厲逍驚到了。

當年他才和厲逍分開,有段日子裏他的精神是不太穩定,除了不肯說話,也常常做噩夢,有時也出現幻覺。高琦不僅要把他的命救回來,還要幫他聯系心理醫生,但是收效甚微,是時真出生之後,他才漸漸好了起來。

他以為自己是好了的,但是昨晚厲逍突然出現,他在莫大壓力和神經緊繃之下,突然又有些失控。但他不願意和厲逍說起這些,不想讓對方覺得他不正常,因此越發口不能言。

厲逍伸手握住他,時郁現在也還很瘦,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他被厲逍握着,沒有動,他現在又是平靜而溫順的樣子了,睜着眼睛看他的樣子,好像是很信任他。

但厲逍看着他的眼睛,其實不确定自己的話,究竟有幾分能進到他的耳裏,心裏。

他覺得自己現在好像是面對着一個消音谷,喊出去的話,全被吸進去,什麽都聽不到,更別說回音。

他心裏隐隐覺得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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