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節
沒有走到厲逍身邊,時郁心裏有些發急,忙加快了腳步。
門口有個不高的門檻,但他一心只有厲逍,眼裏也只看見厲逍,一時沒有注意到,結果不小心絆到門檻,腳下一時不穩,眼看着要跌倒。
厲逍迅速上前了兩步,及時地扶住了他。
這才擡眼看向跟在時郁身後,也伸出了手的肖翰陽。
他将時郁帶到自己的懷裏,對着肖翰陽扯了扯嘴唇,似乎很客氣,說:“不麻煩你了,我自己來就好。”
厲逍半摟着時郁,顯示出一種獨占的姿态。
肖翰陽也把手收了回來,他沒說什麽,但臉上神色算不上太好,他還很年輕,不太會掩飾自己的心思,緊繃的下巴線條,和抿住的嘴唇,都洩露出一種被人看穿意圖的微妙惱怒,以及隐忍不發的嫉妒。
他親眼看到同厲逍打電話的時郁,眼睛裏一下變得很軟,連說話聲都不自覺地溫柔,也感受到時郁那種舍不得讓厲逍多等一秒,遠遠抛下自己,想要奔向對方的急切心情。
那是和平日裏完全不一樣的時郁,充滿了對另外一個人的完全掩飾不了的愛意,那種從他身上迸發出來的強烈愛意,顯然厲逍也篤定這點,因此顯得十分地坦然,這讓肖翰陽更覺得刺眼,使他簡直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惡意。
他說:“時工從來沒在公司提起過厲總,我還以為你們關系其實不怎麽樣。”
他那種低級的挑撥似乎完全挑動不起厲逍的情緒,厲逍若無其事地微笑了一下:“年輕人不成熟,沒有安全感,可能才需要時刻在嘴上确認存在吧。”
“時間不早,我們就先回去了,肖少爺自便吧。”
厲逍摟着時郁,一路半抱半扶,将明顯喝醉了的人扶進後車廂裏,然後自己也坐了進去。
時郁喝醉了,坐得不穩當,厲逍看了歪倒在座位一邊的人一眼,剛才那股對着肖翰陽的不屑一顧此時又看不見了,他臉色發臭,自言自語地說:“小混蛋,從來不在公司提起我?”
不快歸不快,還是将人摟了過來,讓他靠在自己肩上。
車子往前走了一段,中途時郁清醒了一下,大概腦子串線了,他突然問:“肖翰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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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逍聽了,看了他一眼,磨着牙似的,說:“我們要回我們的家,他要回他自己的家。他和我們不同路。”
時郁就慢半拍地哦了一聲,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的意思,因為酒精作用,他現在的思維都是一段段的,很跳躍,根本連不成一條完整的線。
他好像又突然想到什麽,有些遲疑地,問:“他和我們不同路,那你和我,是同路的嗎?”
厲逍确認時郁這會兒腦子是真的不在線了,斬釘截鐵地說:“當然。”
“你和我,就是我們,我們是一起的。”厲逍又補充了句,“和別人不一樣。”
時郁聽了,有些高興的樣子,用力地嗯了聲。
厲逍心裏微微一動,又問他:“今天和肖翰陽吃飯吃到這麽晚,開心嗎?”
時郁努力将厲逍的話思索了片刻,才點了點頭,說:“嗯,開心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聲音輕快,吐字清晰,甚至帶點雀躍的神情,看得出來的确度過了一個很愉快的夜晚。
厲逍又問:“你很喜歡他?”
時郁一下沒反應過來厲逍說的他具體是誰,他努力思考了一陣,然後不知道想到什麽,他露出了一點微笑,說:“是呀,他很可愛,也很招人喜歡。”
厲逍看着他,說:“是嗎?”
時郁這次毫不猶豫地點點頭。
車內突然一時安靜下來,正在開車的司機莫名覺得車內溫度低了兩度,他小心地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觸到厲逍臉上的神色,一下打了個冷噤,忙又把目光挪開了。
但是時郁沒注意到,他轉過臉來看着厲逍,笑意又更深了一些,說:“他總是讓我想起高中時候的你。”
厲逍一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他難得地發了會兒愣,片刻,他幹巴巴地說:“高中時候的我?”
時郁用力點頭。
厲逍一時神色有些複雜地,說:“高中時候的我,是什麽樣的?”
時郁說:“你很帥呀,人也很好,很受歡迎。”
他說這話的時候,好像被喚起了某種回憶,好像回憶裏全是美好的東西,讓他露出了一種懷念的神情。
大概酒精也賦予他一種直白的勇氣,他說:“那時候我就好喜歡你呀。”
厲逍一下愣住了。
然後他微微抿住了嘴唇,臉色也緊繃起來,他眉間露出一種不自在的神色,又咳了一下,說:“那和肖翰陽比起來呢,你更喜歡誰?”
時郁歪了歪頭,仿佛對他問出這個問題有些感到難以理解,他理所當然地說:“當然是你呀。”
分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卻仍然讓人有一種被從頭順到腳,通體舒暢,簡直令人頭皮都微微發麻的感覺。
一路隐忍的不快在瞬間得以安撫,甚至有過之無不及,厲逍手指發癢,忍不住将人撈到懷裏來,親他揉他,又得寸進尺地問他:“那現在的我呢?”
時郁被他弄得呼吸亂了,艱辛地從中找出一點縫隙,看着他的眼睛說:“你現在也很帥呀,好像都沒有怎麽變。”
看起來依舊年輕,又充滿魅力,擁有着令他着迷的俊朗氣。
厲逍又一連咳了好幾聲,好像他之所以臉紅,都是因為咳出來的。
但他這個人很貪心,還覺得不滿足,還想聽更多從時郁嘴裏說出來的好聽的話,他又問:“我是說,那高中的我,和現在的我,難道沒有一點變化嗎?”
他對于高中的自己,對于過去的事情,沒有什麽懷念之情,甚至也不想去提起。
但是時郁好像一時難以回答。
“有的。”他勉強地笑了笑,說,“大概是高中的你,可能真的是有一點喜歡我的。”
但是那點喜歡微不足道,不值一提,很快也就都消散沒有了。
時郁說這話的時候,看起來有點難過,但也還好,他笑了下,說:“不過沒有關系。”
“我現在不會那麽貪心啦。”
好像是小時候買不起的玩具,他心心念念,撒潑打滾,用盡手段,還是沒有得到,慢慢長大之後,他仍然對那個玩具念念不忘,但是那個玩具卻早已經不再生産,他還是無法擁有。
那是個永遠也得不到的玩具,他也終于意識到“有些東西無論如何就是得不到”這樣的事實。
但随着時間流逝和不斷的經歷,他已經在種種更多的打擊之下變得平靜,這個事實固然還是會令他感到遺憾,但已經不再那麽牽扯到他的神經,令他痛苦萬分。他不再歇斯底裏,不再一定要去得到一個已經停産的玩具,也不再強求愛一個人,對方必須得愛自己——他終于接受了這樣的現實。
厲逍一時啞口無言,片刻,他勉強地發出聲音,說:“……你覺得這是貪心?”
“讓我喜歡你,你覺得這就已經算是貪心了嗎?”
時郁張着眼睛,看了看他,沒有說話。
他那無言的回答,讓厲逍面目扭曲,露出了一點嘲弄而苦痛的神色,他咬住牙齒,說:“你那個算什麽貪心。”
“我來告訴你,什麽才是真正的貪心,”厲逍一字一頓地,說,“真正的貪心,是希望我最喜歡你,只喜歡你,是希望随時都能知道我在幹什麽,是遇到不高興的事情,受到了委屈,第一時間和我抱怨和我說,是随時把我挂在嘴邊 ,逢人就說,讓別人知道我是你的,是看不得我和任何一個人走在一起,想讓我的眼裏只有你一個……”
越聽,時郁臉色越白,他想到了曾經那個遭人厭惡的自己。
“……這才是貪心,你明白嗎?”但是厲逍逼近他,讓時郁無處躲避,他對時郁說,“但是我要你對我這樣貪心。”
時郁臉色徹底白了,好像厲逍在哄他犯罪似的,他猛地搖頭,語無倫次地說:“……不行,不行,這太貪心了,不行……”
“……人不可以太貪心的,”他神色很慌張,好像曾經因為犯過這樣的罪,而受到了很大的懲罰,至今仍讓他充滿恐懼,幾乎形成一種條件反射,他連連地說,“不行,不行,這不會有好下場的。”
不會有好下場。
會被厭惡,會被趕出去,會再也見不到。
他知道太用力地想握住,最後反而會失去。
他已經被打怕了。
他再也不敢了。
厲逍看着時驚慌而恐懼的樣子,時郁好像想起了什麽可怕的事情,幾乎全身發起抖來。
他可以想象得到,關于自己,時郁的回憶裏都有些什麽。
時郁這麽怕他,平時清醒的時候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