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節

侍應生拿菜單的時候,肖翰陽像是憋了很久,實在已經憋不住地,他面露憤怒,對時郁說:“時工,我昨天看到厲逍和江蔓在一家高檔餐廳吃飯,這事你知道嗎?”

時郁回到家,一打開門,卻見玄關的燈亮着,一時還以為是自己早上出門的時候忘記了關燈。

緊接着就看到脫在玄關處的皮鞋,是厲逍回來了。

時郁頓了頓,然後換鞋,走進去,剛好此時卧室門被打開,厲逍走出來,也看到他,說:“你回來了?”

時郁點點頭,嗯了一聲,說:“你事情忙完了嗎?”

厲逍看起來似乎并不是很想提到這個話題,說:“一點小事,又沒法不管,好在現在暫時算是解決了。”

他松開領帶,出了口氣,露出一種輕松似的神情。

時郁看着他,又嗯了一聲。

“對了,”厲逍轉過來問他,“你今天又加班了嗎,回來這麽晚。”

頓了頓,又說:“剛剛發消息你也沒回。”

他神色如常,說話也很自然,好像離家幾天不回的那個人并不是他,他和時郁只是早上剛剛分開。

不知道是不是時郁的錯覺,厲逍在說自己不回他消息的時候,甚至還微微帶着點委屈的語氣。

時郁些微地覺得困惑,難以理解,但也沒有追問,只是回答對方的話說:“沒有加班,只是下班之後出去吃了個飯,回來就晚了一點,也沒有注意看手機。”

他說着,就拿出手機看了看,果然有來自厲逍的未讀消息,正好是在吃飯的時候。

厲逍就笑了下,不經意似的說:“難得見你在外面吃飯,和同事一起嗎?”

時郁點點頭,也沒有刻意想要隐瞞,老實地承認說:“嗯,和肖翰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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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逍臉上的笑卻微微地頓住了,他說:“肖翰陽?”

時郁以為他是不記得這個人是誰,又解釋了一下說:“就是那個人很好,幫我出過頭的實習生。你還在醫院碰到過他,長得挺高挺帥的一個年輕人。”

“我知道是他。”

厲逍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不知道時郁說的哪句話,好像惹到他了一樣。

時郁一下噤了聲。

厲逍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語氣不好,他深吸了口氣,按住自己的情緒,才說:“我不止知道,昨天還和他見了一面。”

時郁臉色微微一變。

厲逍看着他,緩慢地說:“他是不是還跟你說過了,昨天他在餐廳看見我,和另一個女人吃飯的事情?”

時郁沒有說話,但那張臉上浮現出一種動搖的神情,又被他強自壓住似的。

厲逍盯着時郁,又問他:“那你沒有什麽想問我的嗎?”

他的聲音低沉,勻速而緩慢,語氣介于誘惑和逼迫之間,好像想引着時郁說點什麽出來。

但時郁的聲音被一種驚慌和恐懼的情緒給堵住了,那些話就在喉嚨口,卻發不出來。

他說不出口。

他畏懼于向厲逍發出質問,不敢表達自己的懷疑和嫉妒,他知道厲逍在引誘自己,想要誘導自己犯錯,但他現在沒那麽不清醒了,他不再不自量力,也不會再歇斯底裏地叫鬧不休。他已經學會了知情識趣,知道不該看見的就當作沒看見,不該聽到的就當作沒聽到。

只要厲逍不說,只要厲逍不趕他走,他就可以當作自己什麽都不知道,死皮賴臉地還待在厲逍身邊。

但是厲逍并不打算讓他懷有僥幸,也并不肯讓他逃避現實。

厲逍迫近時郁,時郁想躲,被厲逍抓住手臂,困在身前,厲逍死死地盯住他,咬着牙似的,一字一句地說:“你難道不想問我,為什麽這幾天我不回家,卻和別的女人單獨出去吃飯嗎?你難道不想問我,為什麽這個人偏偏是江蔓嗎?你難道不想問我,我和她究竟是什麽關系嗎?”

時郁越聽臉色越白,但他勉力維持住自己的鎮定,從喉嚨裏擠出聲音:“……我,我不想知道……”

厲逍仿佛聽到什麽荒謬的笑話,一時很想發笑,但他腮部肌肉抽搐,只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他咬緊牙齒,嘴裏嘶嘶地,仿佛漏着風,他聲音沙啞地反問一遍:“你說,你不想知道?”

時郁抿緊嘴唇,微微地顫抖着,卻不肯再說話了。

厲逍簡直被氣得腦子都發木了,即便他再三提醒自己,信任重建太難,急不得也急不來,但是這麽長時間過去,每當他以為有所進展,兩人的距離已經進了一步的時候,現實都會告訴他:不,沒有,時郁還是在原地,他還是不相信你,他還是對你毫無期待,随便你做什麽都可以,甚至連了解都不想去了解。

這種無力和絕望裹挾着憤怒席卷而來,讓他的頭腦發昏,他簡直是走投無路了,他無法再維持冷靜,也不能再保持體面,痛苦之下,甚至生出一種極端的惡意,他想要以最尖銳最狠毒的利刃,劃破對方的無動于衷,他想要刺傷對方,讓對方也感受和自己同樣的痛楚,同樣的鮮血淋漓。

厲逍眼睛赤紅,他死死地抓住時郁,盯住他說:“那如果我說,我是去和她相親,如果我要準備和她結婚呢?”

23.1

厲逍死死盯着時郁發白的臉,看他的嘴唇顫抖,蠕動。

他心裏一團火在燒,燒得他幾乎要催逼着時郁開口:你說啊,你說你不願意,你說你嫉妒得要命,你說你不想我和任何人糾纏在一起,你說你不想我和別人結婚……你說你有一點點在乎我啊!

時郁面色慘白,眼皮沉重得墜落下去,他不得不閉了閉眼。

再睜眼時,他的臉上仍然毫無血色,蒼白得可怕,但已經不再因為時刻的不安和害怕而顫抖了,反而因為終于迎來了最後的結果,他露出一種坦然了的,虛弱而平靜的神情。

他張了張嘴唇,說:“……好。”

厲逍如遭雷劈,僵在了原地。

時郁手腳發軟,渾身乏力,走一步好像要跌倒,但他輕輕地從厲逍懷裏掙出來。

厲逍手指動了動,卻因為僵得太厲害,沒能抓住他。

時郁的東西很快就收拾好了,仍舊是那個小小的行李箱,箱子裏甚至還有一大半上次他準備帶走,之後也沒有拿出來的東西,所以他只需要收拾幾件衣服就夠了。

他拖着行李出來,滾輪在地面上滾動的聲音好像驚醒了厲逍。

他回過神來,瞪大眼睛看着時郁,和他腳邊的行李箱,仿佛一下懵住了,問:“……你做什麽?”

時郁垂下眼睛,輕聲地說:“我東西不多,已經收拾完了,現在就可以走。”

他頓了頓,突然地揉了下鼻子,聲音有些沙地說:“……你不用趕我。”

他抵着頭,拉着箱子從厲逍身邊經過,厲逍這次終于伸出了僵硬的手,抓住了他。

“……你要走?”

時郁又揉了下鼻子,甕聲甕氣地說:“你要結婚了。”

上次厲逍說要結婚,讓自己從他的世界裏消失,他不肯。

這次他知道該怎麽做了。

厲逍眉目慌張起來,他張口想說什麽,一時卻啞口無言。

時郁的手指輕輕放到他的手背上,燙到似的,厲逍顫了顫,他急切地看向時郁,時郁卻沒有看他。

時郁把厲逍抓着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挪開了。

他腳步虛浮,像是虛幻的影子,一步一步走遠了,厲逍在後面看着他的背影,他的喉嚨滾動,聲帶震顫,卻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他叫不回來那個人了。

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咔嗒一聲,關門的聲音響起來,過了幾秒,才後知後覺地傳到厲逍的耳朵裏。

厲逍惶惶地看向緊閉的大門,他已經看不見那個人了。

這次時郁沒有挽留,沒有哭泣,甚至沒有問他,以後能不能再聯系。

厲逍的腦子一時還有些發木,等一種痙攣似的痛苦浮現出來,讓他不得不扶住牆彎下腰時,他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時郁走了。

當他意識到這個事實時,眼前瞬間模糊,一滴眼淚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半跪在地上,額頭抵住地面,發出了好像哀號一樣的哭聲。

時郁在樓道裏,等電梯上來,他看着樓層數的變化,腦子裏卻一片空白。

很奇特的,此時他腦子空空,只覺得有些麻木地,傷心或者絕望,都像是隔了層霧,都不太能感知到。

以致于他一時都有些恍惚起來,數年前被趕出來,那個絕望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的那個人,究竟是不是他。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時郁走進去,等電梯門緩緩在自己眼前合上,結果突然伸出一只手,按住了電梯門。

厲逍突然地出現在時郁眼前,急促地喘着氣,他對時郁說:“……你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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