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章節
,時郁幾乎擡不起頭來地,說:“可,可能是我聽錯了……”
“你沒有聽錯。”
時郁聲音一下卡住了,他驚訝地擡起頭來。
厲逍臉部緊繃,神色僵硬,他說:“當初的确是我拜托了彭隼。”
又冷冷地說:“我早該想到彭隼的嘴巴靠不住。”
時郁驀然瞪大了眼睛。
盡管他在彭隼那裏聽到的時候,已經滿是震驚,但現在聽到厲逍承認,反而更覺得難以置信了。
他喃喃地:“怎麽可能……你從來沒有說過……”
厲逍卻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甚至于有些厭煩地,說:“沒有什麽好說的,難道還值得大肆宣傳嗎?”
“可,可是……”時郁結結巴巴地,看着厲逍的神色,又不敢說出來了。
厲逍怎麽會知道他的事情呢?怎麽會知道他住在哪家酒店呢?又怎麽會那麽巧,剛好知道他做什麽了呢?
……更應該說,當時的厲逍,怎麽可能會去願意了解他的事呢?
可是就像很多關于自己的事情,厲逍都不願意說一樣,厲逍也還是不願意對他說。
不通暢的對話沒有繼續下去,厲逍的手機響起來,打斷了他們。
厲逍接起電話,不知道是誰找他,他看起來神色不佳,只是聽對方說話,偶爾簡短地回應一聲,到最後時郁才聽到厲逍冷冷地說了一句:“你可以試試看。”
經過這麽一打岔,時郁也就不再問下去了。
司機也被厲逍趕跑了,最後厲逍自己坐到前面,開車回了家。
一路上厲逍的手機亮了幾次,厲逍一直沒有理,兩人回到家,厲逍才拿起手機,眉頭狠狠一皺,然後轉頭進了書房。
時郁在客廳站了會兒,然後轉進廚房,他切了水果,端着走到書房門口,聽到裏面隐隐有聲音傳出來。
他敲了敲門,裏面似乎是安靜了一下,但是沒有回應,時郁在門口站了片刻,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聽到門鎖咔噠的聲音。
門打開了,厲逍握着手機,就站在門裏面。
他好像是剛剛打完電話,看見時郁站在外面,只是問:“怎麽了?”
時郁看他神色沉郁,心情似乎不好,一下也有些躊躇起來,說:“我想給你送點水果進來……是不是打擾你了?”
厲逍垂眼看他,神色莫辨,突然地伸出手,時郁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但是厲逍只是伸手接過了他手裏的盤子,然後又牽過他的手,帶他走進房間,把果盤放到書桌前的小茶幾上,然後伸手環過時郁的腰,把他抱到書桌上坐着。
時郁腳不着地,一下有些驚慌起來,他想擡頭看看厲逍,厲逍卻先低頭抱住了他。
厲逍雙手從時郁的腋下穿過,往後向上扣住他的後腦勺,把人按進自己的胸口,又把臉埋進時郁的脖子裏。
這個姿勢抱得很緊,時郁動也不能動,他看不見厲逍的臉,厲逍也沒有說話,只能聽見他發沉的呼吸聲。
書房裏拉着厚重的窗簾,沒有開燈,電腦倒是開着,也只散發出一點幽幽的光,室內昏暗,時郁眼角餘光裏看到一個水晶杯落在地面上,只是地上鋪着厚厚的絨毛地毯,踩上去一點聲音也沒有,杯子掉下來也毫發無傷。
但是聯想到剛剛厲逍的臉色,不難想象厲逍接到了一通不怎麽愉快的電話。
時郁這樣想着,然後也伸出手,輕輕地回抱住了厲逍,小聲地問:“怎麽了嗎?”
厲逍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摟着他,過了很久,才稍稍松開他,再看向時郁的時候,眉目間又隐隐的有笑意了:“沒什麽,一點小事情。”
大概也覺得自己太過敷衍,厲逍又低頭用鼻子碰碰時郁,仿佛是在哄他:“剛剛是不是吓到你了?”
時郁搖搖頭,說:“沒有。”
他抿抿嘴唇,好像還想說什麽,但最後還是沒有說。
到夜裏睡覺的時候,時郁拿了睡衣準備去洗澡,被厲逍先拉住了。
厲逍拿出一卷保鮮膜,往他手上纏了幾圈,說:“傷口先不要沾水,以免感染了。”
時郁低頭看看自己被包得嚴嚴實實的手腕,又擡頭看看厲逍,有些驚訝的樣子。
厲逍頓了頓,像是有些不自在,說:“怎麽了,這樣看我?”
時郁難得見他有這樣的神情,一時有些稀奇,眼睛裏已經忍不住先露出笑的痕跡來,他說:“就是有點沒想到,你居然知道這樣的事情呀。”
如果不是他聲音發軟,又乖又黏的模樣,厲逍要覺得他是故意在嘲笑自己了。
但是厲逍知道時郁不是這個意思,他是真的出于驚訝和好奇。
厲逍隔着薄膜摸他手腕上的紋身,半晌,他嗯了一聲,說:“之前了解過一點這方面的東西。”
時郁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又聽到厲逍說:“你現在都不哭了嗎?”
他問得突兀,話題也很跳躍,時郁一下又不知道該怎麽回了。
厲逍的手又從時郁的手腕,挪到他的眼下,輕輕摩挲他的眼尾:“今天也沒看到你掉眼淚,明明很疼不是嗎?”
時郁睜着眼睛看他,過了片刻,他聽見自己說:“沒有呀,也不是很疼。”
怕厲逍不信似的,他還蠻不在乎地晃了晃手臂,說:“這一點點又不算什麽。”
他倒學會用自己說過的話,來堵自己了。
厲逍一下不說話,板起臉地看着他,時郁的氣勢就有些弱下去了,但又不想讓厲逍看低,他咕哝着說:“真的,我現在很厲害了,已經不會總是哭了。”
他說得小聲,但很認真,帶着點不服氣,像是想要厲逍知道他的進步,或許還可以誇誇他的意思。
他從前總是哭,賣可憐,用眼淚來讓厲逍心軟,但其實厲逍不喜歡他這樣,在厲逍離開他以後,他漸漸地意識到了這個事實,慢慢也就學會不再哭了。
難過的時候當然不是沒有,想厲逍想得睡不着的次數更加多,快樂和傷心,眷戀和絕望,交織成對厲逍的思念,在很多個夜裏啃食着他的心髒,他覺得好痛啊,痛得張嘴就是哭喊聲,那聲音他自己聽來都覺得可怕,于是只能縮在被子裏,死死地咬住枕頭,他從天黑的時候一直哭到天亮,眼淚泡濕枕頭,等他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在夢裏他見到厲逍,厲逍背對他,不肯讓自己牽他的手,厲逍甩開他,背對着他越走越遠,他在夢裏也還是哭。
但是無論醒來或者夢裏,不管他怎麽哭,厲逍都已經不要他,不會再出現,不會因為他哭得要斷氣了就心軟,不會再哄他。
他終于意識到分開時候厲逍對他說的:“你總是哭,如果沒人再聽你哭,沒人再心疼你了,你怎麽辦,還要繼續哭嗎?”
後來慢慢地,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他就不再哭了。
有一次他下樓,不小心一腳踩空,從樓梯上一直往下滾到樓底,摔得腳骨折也沒有一滴眼淚掉出來的時候,那一瞬間他想到厲逍,甚至是有點開心的。
當時他好想見到厲逍,對厲逍說,你看,我現在真的不哭啦。
他想讓厲逍知道他已經變了,他已經不是厲逍讨厭的那個時郁了,厲逍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厲逍希望自己做的,他也都好好地,認真地去做了,他已經按照厲逍的要求,在日複一日的努力裏,把自己變成厲逍喜歡的樣子了。
可是他已經沒有機會了,厲逍已經丢下他,不想再看見他了。
時郁語無倫次,混亂颠倒地說起這些事情,把當年遺憾沒能讓厲逍知道的事情,一股腦地說給厲逍聽,就好像一個後進生,終于取得了一個很大的進步,忍不住急切地想要炫耀給對方看。
他還是有點不服氣,絮絮說着:“……你總是說我愛哭,其實我也沒有很愛哭的,後來我再也沒哭過了,這點痛就更不算什麽……”
他的辯解沒有能夠說完,厲逍不能再聽下去地,伸手把他按進了懷裏。
時郁的聲音一下卡住,就像珍珠斷了線,不能再連續下去了。
厲逍緊緊摟住他,扣住他腦袋的手指都有些發抖,卻想努力做出溫柔的樣子,他聲音沙啞地說:“……對,你現在很厲害了,這點痛也不會讓你哭。”
“但是,但是,”厲逍驀地失了聲,他停住了,喘了口氣,才繼續說,“你現在不用那麽厲害,覺得痛的話,就可以哭,覺得委屈,就可以說……你不用忍着,好不好?”
時郁愣了愣,一時幾乎沒聽清厲逍說了什麽,等他确定了厲逍并不是在開玩笑,卻又陷入新的困惑,不知道厲逍的标準怎麽又變了一種。
但是他總是很聽厲逍的話,于是他點了點頭,哦了一聲。
然後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