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章節
,但是眼睛幹幹的,什麽也擠不出來,半晌,他睜着眼睛,露出一種有些無措的表情,說:“可,可是……我好像哭不出來……”
29.1
他說他哭不出來。
從前那個明明很容易就掉眼淚,總是要自己抱他哄他的時郁,那個因為奶奶過世,縮在自己懷裏嚎啕大哭而喘不過氣來的時郁,那個哭着求自己不要走,問以後可不可以再見的時郁……那麽喜歡哭的時郁,現在他說他哭不出來了。
因為自己說他總是哭,總是賣可憐,所以他收起眼淚,不再拿這個來求厲逍的憐憫,再痛都不肯落一滴淚。
那一瞬間,厲逍想回到過去,用力給要說出那些話的自己一巴掌,好讓自己閉嘴。
從前的他是多麽狂妄自大而又自以為是啊,他自诩永遠不會愛任何人,于是冷眼旁觀時郁為自己沉迷,陷入不能自拔的境地,還要事不關己,高高在上地命令時郁放棄,只因他篤定一切到此為止,不會再有後續。
然而後悔的是他,沒有放下的是他,這些年裏輾轉反側,咬牙切齒,強忍嫉妒的也是他。
現在心痛難忍的也是他。
因為他已經愛上時郁,針對時郁的冷漠無情和不屑一顧就都土崩瓦解,不複存在。
他不能再對時郁的痛苦視若無睹,不能再對時郁的想法毫不在乎,甚至因為深知時郁所受的傷害全是來源于自己,這就更令他心痛如絞,悔不當初,恨不得那些傷過時郁的話,能夠全部反過來,一刀刀地淩遲他,讓他去受和時郁曾經一樣的痛苦。
唯有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才會不止從愛裏體驗到甜蜜和快樂,更從中感受到痛苦與折磨。
厲逍從前千方百計想要逃避這種痛苦,現在也不得不甘心沉淪其中,讓自己因為愛上一個人,反而去承受那些從前沒有過的煎熬。
并且為之甘之如饴。
時郁幹瞪着眼,就是哭不出來,厲逍當然也不可能逼着他哭,看他因此而焦急無措的樣子,更覺得懊悔心疼。
他抱着時郁,一下一下安撫地拍他的背,溫柔地哄勸他:“沒事,不哭,我們不哭,哭不出來就不要哭了,乖,你不要急……”
這樣的安慰話,大概也是極少見了。
但時郁的确被安撫到,不再那麽混亂了,在他懷裏慢慢平靜下來。
厲逍心裏也被極柔軟又極酸澀的愛意給脹滿了,懷抱愛人的幸福和煎熬各占一頭,勢均力敵地拉扯着他,讓他無心去掙脫。
這樣折騰一遍,時郁最後疲憊地睡着了,厲逍等他睡熟,自己輕手輕腳下了床,拿着手機出了卧室。
手機裏已經又有幾個未接來電了。
大部分是他爸厲遠打來的,白天的談話非常不愉快,下午的時候厲逍甚至不願意當着時郁的面接電話,他不想讓時郁看見自己被激怒時的失态模樣。
厲逍沒有回撥過去,另打了一個電話。
響了一陣,對方接起來,語氣不太好地,說:“這麽晚,有事?”
厲逍啧了一聲,心想上了岸的黑社會還是黑社會,一開口就像是在讨債。
厲逍點了支煙,捏在手裏,并不抽,只是看着火星靜靜地燃燒,心不在焉似的,說:“最近厲遠和老頭子留下來的那幫人走得太近了一點,連江家都搭上了。”
男人嗤了一聲,說:“廢話,你都和金家離婚了,這麽明顯的信號,他們又不是瞎子。”
又說:“你也太沉不住氣。”
厲逍看着煙頭快要燃到指尖,就要拿不住了,他松開手指,煙頭落地後便熄滅了,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說:“最後關頭了,總要藏不住的。”
“倒也是,”男人輕松地說,“畢竟圖窮匕見。”
“圖窮匕見,真是個好形容。”厲逍掀了掀唇,說,“我們這裏是圖窮匕見,他們那邊恐怕就是狗急跳牆了。”
“可不是,”男人不知道想起來什麽,說,“話說回來,你媽有消息了嗎?”
厲逍一頓,皺起了眉,說:“沒有。”
男人說:“你爸倒是把人藏得很好。”
“也或許是她自己不想出來,”厲逍聲音淡下去,有些厭煩,說,“只要厲遠願意,一向可以哄她哄得很開心。”
男人對他家裏的事情或多或少知道一點,因此難得地沒再說難聽的話。
厲逍眉目沉郁,似笑似諷地,說:“說起來,我媽才算是關氏的正經繼承人,可惜是個瘋子,不過就是這樣才好用。”
不需要的時候被關雲山放棄,需要的時候又被厲遠撿起來,總之哪裏需要哪裏搬。
“所以,還要麻煩靳總再多留意下,”厲逍用腳尖碾了碾地上的煙頭,聲音在夜風裏涼而冷,“幫我把親愛的媽媽找回來。”
電話那頭一時沒聲音,過了片刻,靳懷野似笑非笑地說:“厲總支使人倒是支使得很順手。”
對方的話裏暗含諷刺,厲逍仿佛是沒察覺,只說:“哪裏敢支使靳總,如今我們也算是在一條船上,總該要齊心協力,互幫互助一些。”
靳懷野對此不置可否,只冷冷地說:“厲總也不必和我說這些漂亮話,不過是為利所趨,你我暫時合作而已,往後如何還未可知。”
這句話裏的火藥味就未免太重了一些。
厲逍并不直接回答,只開玩笑似的,說:“靳總今夜火氣好像格外大,難不成又是和那位吵起來了?”
他原本是随口一句取笑話,想要引開話題,沒想到靳懷野還真的沉默下來,仿佛憋氣似的,片刻,粗聲粗氣地說了一句:“吵個屁!我敢和她吵嗎?”
“現在還揪着那點事不松口,動不動就翻出來和我吵,現在幹脆帶着女兒離家出走,我能怎麽辦?!”
靳懷野大概也是憋久了,一開了個口,止不住的怨氣直往外冒,言語間高琦俨然是沒心沒肝,抛夫跑路的負心女一個。
這段時間厲逍和靳懷野常有來往,也知道對方感情不順,和他那位前未婚妻糾糾纏纏,卻始終沒能成功複合。
厲逍聽了對方的訴苦,并不同情,只覺得活該,甚至還有些解氣——他自己也還在記恨靳懷野在沒有同自己知會商量的情況下,就擅自把事情捅破,當面讓時郁難堪的事情。
然而為了維護男人間的塑料友誼,厲逍還是忍住了罵他傻|逼活該的沖動,并擺出一副勸慰開導的真誠嘴臉,說:“也是靳總自己心急,用了不體面的手段,高小姐同你生氣也是自然的。”
又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語重心長地說:“既然犯了錯,那就擺正态度,別整天想着狡辯,該認錯的就認錯,該改的就要改。”
“哪裏錯了?”沒想到靳懷野倒是很有底氣,脖子一梗,理直氣壯地說,“難道要我看着她帶着我的女兒,和姓時的一家三口恩恩愛愛?我不這樣她能和姓時的分手?”
厲逍:“……”
冥頑不靈,活該到現在都追不回老婆,甚至還把人氣得給離家出走。
再看看自己,一時簡直忍不住要驕傲起來。
電話那頭的靳懷野仿佛聽到他心裏的話,又冷笑一聲,說:“你也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拿我當槍使的事情。你不想暴露本性,不想在對方面前做個惡人,就下個圈套把我推出來,然後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不過我靳某人從來做事坦蕩,沒什麽好遮掩,所以配合你也沒什麽,但別把人都當作傻子。從頭到尾高琦也都知道我是個什麽東西。但她是我認定的人,我不會松手,也不可能讓她離開我的身邊。”
“但是,厲總,”靳懷野話音一轉,咄咄逼人地說,“你敢讓他知道你家裏的那些糟心破爛事嗎?你敢讓他知道背地裏你都做了什麽嗎?你敢讓他知道你心裏頭在想什麽嗎?”
“呵,”靳懷野很感興趣似的,在電話裏邊笑了一聲,說,“也不知道他要是看清你的真面目,會是什麽反應呢?”
厲逍聽完,聲音倒還是很冷靜,只回了一句:“那你想好怎麽把高小姐找回來了嗎?”
然後在靳懷野啞口無言的空隙裏,厲逍直接把通話給掐了。
厲逍挂了電話 ,他明知靳懷野是自己過得不順,所以在故意找他的不痛快,心情還是被搞得很差。
靳懷野看起來野蠻又很蠢,看人的直覺卻準得可怕,像是野獸一樣,一眼就能看破對方痛點,出手即中。
厲逍和靳懷野交情不長,他們本身性格不合拍,雖然都是同一個圈子裏的人物,也不過點頭之交的程度,也是因為前段時間時郁高琦的事,兩個人才開始有所交集。
之後就如靳懷野所說,為利所趨,兩人又談起了合作,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