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連夜出逃

這些難民看着凄慘,為首這姓王說的可憐兮兮,又是殺良冒功,又是家眷被劫,萬般無奈似的,但姚千枝又怎麽會看不見,這些人到如今這地介兒,還是手持鋤頭棍棒,一言不合就要大殺一通兒的模樣呢?

既已落草為寇,又敢下手殺人,那跟普通的百姓就是不一樣了!!

姚千枝可不會忘了,方才就是這群可憐人中的一人打姚明軒……可是奔着他腦袋去了,若不是她阻止的快,姚明軒半個腦袋都能讓他削掉了。

且,錢元寶還滿身是血的躺在那兒呢,說這群人一點害人心沒有,小綿羊一樣任人欺負,她怎麽那麽不信呢?

不過……“能好好活着,誰都不願意刀口舔血,他們也是沒得辦法,瞧在咱們的人沒太過傷亡的份兒上,陳大人您大人大量,放他們一條活路吧!”姚千枝垂着手,将鋼刀插在地上,悠悠的勸。

不是她覺得這群人可憐,戰亂地區可憐的人多了去了,同情心真這麽旺盛,她怕是活不到穿越……之所以這麽說,原因無非只有一個,就是她累了。

古代小妞兒确實是天生神力,剁腦袋如砍雞子兒,但這具身體終歸只有十四歲,還在發育中,無論長性還是耐力都遠遠不如她以前,而且這段時間日夜趕路,早就疲憊不堪。不到一柱兒香的功夫,她暴發殺了九個山匪,別看幹淨利落,還穩穩的站在這兒震攝着,可實際上……

她早就手腳發軟,小腿肚都抽搐着疼了。

這幫人要是不管不顧的沖上來,姚千枝依然自認能逃得性命,慢慢反殺,但姚家那群人怎麽辦?哪怕死上一個兩個的,她都覺得不值!

只要沒有必殺的把握,就別把人逼到絕境。這是她養父告訴她的,姚千枝一直都遵守着。

“這,這,是是是,三姑娘說的不錯,你,你們也是被逼無奈,我等又無大傷,此,此事就當沒發生過,我等不會多言。”錢元寶确實傷的不重,胸口劃了道兒罷了,金創藥一上血都不流了。陳大郎也不是那等不知事的人,姚千枝一個眼神,就算不甚明解,依然還是順着說了下來。

貧民百姓——就算快輪落成半山賊了,對官府的恐懼依然發自肺腑,權威性很強。陳大郎這披着官衣兒的一發話,難民們難以抑制的嘩然出聲,肉眼可見的松了口氣兒。

“大老爺天恩吶!”領頭的高喊着,跪下就沖着陳大郎磕了三個響頭,難民們也慢慢的散開,把堵住的出口小道兒讓出來,只是,他們手裏依然握着叉子鋤頭,根本沒有放開的意思。

陳大郎看着月光下發着寒光的‘玩意’,忍不住拽了拽脖領子,背起錢元寶一步一步的小心往外挪。

姚千枝趕過騾子車,“你們都上去,咱們走!”姚家人面面相觑,忍不住心裏害怕,還是聽話爬上車,女眷們坐在車上,男人們圍在騾車旁邊護着,一行人慢慢走出了難民的‘包圍圈兒’。

路過王姓首領的時候,姚千枝突然頓了頓腳步,側目對他說了一句,“你不妨想想我剛才說的,既有拼命的膽子,跟官府對扛到不如剿匪,總歸殺他們又不犯律法,還落得囊中有銀……”說罷,趕着騾車一路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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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們緩緩離去,慢慢讓樹林遮擋住的背影,難民們中有個年紀最小,看起來二十來歲的小夥子湊到領頭的身邊兒,“王叔,咱就真放他們走了?他們說話不算數咋辦?”他拍着大腿,很不贊同的模樣。

“不放他們走?你還能殺了他們嗎 ?那小女娃有多厲害,你沒看見?”王叔忍不住照着小夥兒腦袋上給了一下,直砸着舌,“那七個那麽厲害都讓殺幹淨了,咱們多個啥?”

小夥兒讓打的一縮脖子,不敢在犟,“叔,那咱現在咋辦啊?是跑還是咋?花兒她們還在山上讓那幫人壓着呢?”

“嘶!!這……”王叔為難的直搓搓手。

他對姚千枝說的話不假,他們确實是晉山腳下的村民,讓官兵殺良冒功逃難出來的。只是他們這個所謂的‘良’,确實也不太‘良’就是了!!

晉山巍峨險峰,直插蒼穹,乃是大晉第一峰,立在晉胡邊界上,山裏還有不少前朝遺民,胡晉混種……勢力複雜,他們這些晉山腳下的村民屢受迫害,官府又難管,難免半黑半白,半良半匪……

逃出來入塢山匪,他們是不願意,到也沒想象中那麽無奈,只是遇見姚千枝這個不合理的讓屠了幹淨,“入夥是不成了,這七個死了咱回去沒法交待,可花兒她們不能不管……”王叔咬着牙,看着眼前鄉親,他猛然一拍大腿,“咱就按那小女娃的話頭,幹脆做了那群人!!”

“叔,山上還有十好幾號,咱手裏沒兵刃,打不過他們啊!!”小夥兒焦急的說。

難民們加上山裏親眷算算足有三十來人,按理是比土匪多。但實力這事兒,還真不是按數量算的,姚千枝一個就能敵十!!吃喝不愁,酒肉不斷的悍匪壯漢,跟腳步無力,面黃肌肉的難民之間的實力,還是相當有差別的。

鋤頭對上鋼刀,除了折之外,還有別的選擇嗎?

小夥兒不怕殺匪,他就單純的怕死而已!!

“沒事兒,霍師爺是讓大王綁上山的,人家是讀書人,當土匪老不樂意了,咱偷摸回山跟霍師爺商量商量,求個主意給一鍋端得了!”王叔咬牙,一臉狠色。

“霍師爺不是寨子裏老人兒嗎?那麽受尊貴,他還不樂意?”小夥兒挺驚訝。

“屁個老人兒?人家上山還不到一個月呢,是受傷了讓大王綁回來的,你看他手上那老繭,那身量兒,肯定是個會武的,要不是傷的嚴重,大王管的厲害,怕早就跑了,還能留到現在?”王叔很嫌棄的罵了一句,“狗子,讓你多聽多看多琢磨,你就偏偏不幹,見天兒大大咧咧的,以後咋辦?”

“有叔在呢,我管這個幹啥!”狗子嬉皮笑臉的。

“我還能管你一輩子!”王叔見他那樣兒就來氣,順手掐了他一把,口道:“趕緊的,把咱那幾個人埋起來,剩下的別管了,咱回去。”

咱那幾人——說的就是姚千枝和陳大郎等人殺的難民。剩下的——很自然就是悍匪們了。

“又不是咱村兒的,小崗山都是大土匪,連村子裏的人都禍害,不是好玩意兒,讓狼叨去正好,咱管他們幹啥?”扛着鐵鏟挖坑,狗子不滿的嘟囔着。

“就你話多,咱既然一塊出來的,就是一個地兒,就該互相照顧,挖個坑還能累死你!!”王叔照頭給了他一下。

二十多號大男人,挖坑還不容易?很快将村民埋葬,一群難民般‘老實巴交’的農人眼裏閃着狼一樣的綠光,磨拳擦掌的上山了。

——

山腳下,崎岖蜿蜒的山路中,一行人艱難的行走着。

官差們輪流扛着錢元寶,悶聲不吭的趕路,偶爾用驚恐的眼神瞟瞟姚家人——關鍵是姚千枝,在察覺她側目回觀的時候,又忙不疊的轉頭,裝做沒事樣。

實在是不敢招惹,九具屍體血還沒涼透了,但凡想想,腎都疼的慌兒!!

到是姚家人,許是有了那井漏官差打底兒,姚千枝這回殺人,他們心裏滲歸滲,到沒人在嘴裏說什麽,生怕她心裏不自在。

“三妹,你方才……做甚要跟百姓說那等話?都是窮苦人家,好不容易逃出來,讓他們去殺土匪,這實在……”姚明軒湊到姚千枝身邊兒,艾艾期期的說,瞧模樣不大贊同。

到底是官宦人家嬌養出來的讀書公子,不識人間煙火險惡,人家方才還拿鋤頭削他腦袋呢,這一會兒的功夫,就給忘了,到同情擔憂上人家了。

“塢山不算小,如今剛過子時,城門未開,咱們老的老傷的傷,就這麽不管不顧的走了,那群山匪追過來了怎麽辦?”姚千枝瞧了他一眼,到沒鄙視他的意思,只是扶着騾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那群百姓,不管他們聽不聽我的意見,是反殺回去還是逃,但凡弄出些動靜來兒,土匪總會更注意他們的……”

“他們畢竟人多!”只要山匪奔着他們去了,官差連帶姚家人就能安安穩穩等到天亮,進了縣城就徹底安全了。

“那,你們不是拿他們……”當擋箭牌嗎?那可是二十多條人命,加上女眷就更多了……姚明軒倒抽口涼氣。

“敢選擇就要敢承擔後果,我又沒逼着他們去。在說了,他們是來殺我們的,二哥……”姚千枝搖頭笑笑,“你不會認為,剛才……如果沒有陳大人那身官衣震着,沒有我沒直接把他們殺毛了,他們會開開心心搶了東西,然後就放過我們吧?”

“那些也不是什麽良善人,那姓王的,呵呵,我打鼻子一聞就知道他沾着人命呢!”前世這樣的人她見多了,手上沾了血跟普通人就不一樣,過眼兒就能瞧出來了。

“啊?!啊!!”姚明軒天真歸天真,又不是傻子,真落到那群人手裏會是什麽下場他心知肚明。不過是今夜事情發生的太多,沖昏了他的腦子。

三堂妹說的這麽輕描淡寫的,那态度到讓他忘了問:個閨閣千金,走的最遠的道兒,除了流放就是寺廟,怎麽‘打鼻子一聞兒’就知道沾着人命?腦袋脹脹的,他扶着騾車跟着艱難的往前走。

烏雲遮月漆黑的夜兒,連星星都沒幾個,陳大郎約莫是讓姚千枝殺人的勁兒給吓住了,寧肯自個兒背着,都不願意把錢元寶放在騾車上。

上山容易下山難,一行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兩個來時辰,直到天都擦亮兒了,這才到了縣城門口,背靠着背,挨到天光大亮,他們才算進了城,這一夜驚魂告以斷落。

尋到驿站,治療歇息,擦擦洗洗,兩方人各自散開,各幹各的,只塢山境內,卻是火光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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