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點破

大刀寨正廳, 姚千枝柱着肘坐在虎皮椅上,臉色蒼白, 背佝喽着。

“我的天吶, 農民這活太不好幹, 秋收是什麽鬼?”她嘟囔着,口中大喘粗氣, 累的三孫子一般。

姚家在二溝村有二十畝良田, 四十畝坡地, 因來的晚種的全是紅薯和土豆, 那東西好種不好收,姚家人還伺候的精細, 六十畝地好幾千斤,偏偏姚敬榮還發話:已經是農民了, 早晚得适應地裏的活兒, 這回不許在雇短工,就自家人收……

這幾句話一落, 姚家人幹活幹的呀!!

都沒人樣了!!

做為姚家‘力量擔當’,眼見一家人, 尤其是女眷秋收收的兩眼發直,累的走路打飄兒。那是她親爹, 親娘,親祖母,親妹妹……姚千枝既然有一把子力量,就不能幹看着, 撸胳膊挽袖子,刨地刨的啊!!

直想罵娘!!!

明明手底下百十來兄弟,都是大老爺們,當丁男使喚,可就不能往姚家人面前領,彎腰撅腚土裏刨的時候,姚千枝心裏那股憋屈勁兒,別提多難受了。

偏偏姚千蔓還笑話她,‘不想收地,把你的人帶來跟祖父說啊,咱們姚家出了個女爺爺,山大王,英雄了得呢!!’

氣得姚千枝一噎一噎的!!

忙活了十天,幸運沒趕上風雨的結果是:全家人全體躺倒,三千多斤土豆,四千多斤紅薯,留下兩千斤自用,剩下的俱都賣了糧商,換得四兩三錢銀子。

昔日燕京府中,姚千枝兩月月錢。

多麽可悲!!

全家人累的三孫子似躺炕上起不來,可憐姚千枝還得拖着酸痛的身軀上山當‘大王’,處理各色事宜,日子過來真心悲慘!!

坐在虎皮椅中,姚千枝閉上眼睛昏昏欲睡,外間就聽腳步聲響,“夏崔求見。”原是白紙扇來了,嘆了口氣,她有氣無力的哼哼,“進來!”

“是。”夏崔應了聲,直接走進來。

Advertisement

“什麽事?說吧。”姚千枝累的臭死,沒心情寒喧。

“大王,如今天日已寒,曬鹽池出産驟減,恐不能長久,要明年天暖起來方可起用,已無需那麽多勞力。”夏崔恭恭敬敬的回禀,又問,“所以,湖鹽那旁的俘虜該如何處理?”

溶洞那邊,姚千枝用土法子燒了些劣制水泥刨了七,八個大鹽池,将俘虜的老土匪們粗麻繩綁手腳扔到那邊曬鹽,派了王大田叔侄日夜看守着,而夏崔,因他識字就做了帳房。

“先綁回來關後山,讓他們跟黑風寨那些壯丁翻地。”姚千枝低頭琢磨琢磨,回他道。

大刀寨後山其實地方很空闊,坡上有不少地,狗子娘等人試着開了菜地,居然還挺肥沃,姚千枝就把黑風寨投降的壯丁們支使着去開荒了。

到不是盼着能種出什麽東西,只是罰足了他們,把他們累的半死,熬足了性,日後才好指派。

“哎,小的知道了。”夏崔點頭應是,小心觑着姚千枝臉色,略帶猶豫的開口,“這個,大王啊,因您英明有了曬鹽法,如今咱們寨子裏的粗鹽已八四千餘斤,該是想法子出手了……”

雖然內庫有銀,但也不能坐吃山空,尤其新大王還不讓随便出門打劫!!

“出手?”姚千枝面上平靜,心裏暗自叫苦,她立杆的時間太短,又不是晉江城本地人,周邊各勢力寨子都沒打探清楚呢,從哪得知怎麽‘出手’鹽?“往日粗鹽,你們都賣哪裏去的?”她狀似漫不經心的打聽。

“回大王的話,往日未有曬鹽之法,産量不高,這鹽嘛,精細的給相熟私商,運到南方地境,粗鹽則留在本地,七成給了私鹽犯子,餘下三成周邊賣賣……”夏崔撫着胡子一一應答,複又皺眉,“不過,因近日晉江周府臺應燕京令嚴檢私鹽犯,我等相熟的私商都暫停了買賣,庫裏才存下那多鹽,原大當家還琢磨着想法子出手,還沒結果呢,就讓大王您……”給燒熟了!!

“他琢磨着出手……出給誰?”姚千枝無視夏崔恐懼的小眼神,直接抓住重點。

“回大王,是胡人。”夏崔低聲,神色有些不情願,卻還是道:“此事小的雖未參與過,各處到還認的,若大王想出鹽給胡人,小的可代勞。”

雖然淪為土匪,夏崔多少還是有點讀書人的氣節,通敵賣國這等事,他真心不願意攪合,但,黑風寨大當家敬他是師爺,縱容了他,面對姚千枝,他卻不敢如此‘任性’了。

這位是能火燒活人的主兒!!

“賣給胡人?”姚千枝下意識皺起眉,沉吟半晌,“你把霍師爺和苦刺他們叫來,大夥兒商量商量……”

“是。”夏崔看了女大王一眼,應聲轉身而去。

約莫半個時辰的功夫,寨裏一衆頭目,除了還在溶洞那邊的王大田叔侄,連胡貍兒和胡逆都來了。

招呼人落座,就‘出貨’的事,姚千枝很幹脆,把種種困難和各各出路都說明了,“你們……都什麽意見?”她很是民主的問。

“不能賣給胡人!!”出乎意料,不愛說話的苦刺頭一個出聲,面色亦常堅定。

“是啊,大當家的,苦刺姐說的對,鹽賣了胡人,他們吃了漲力氣,是要來打我們的!!”代表王大田叔侄出席的王花兒緊接着開口,态度緊張,仿佛生怕姚千枝答應了似的。

“胡人不講信用,不好跟他們做生意。”胡貍兒和胡逆不知經歷過什麽,本能的這般說。

“通敵賣國,不恥之徒!!”霍錦城咬着牙罵,狠狠撇了夏崔一眼。

夏崔:關我什麽事兒?我又沒賣過,全是以前大當家幹的好嗎?

“……你們這,意見還挺統一。”姚千枝有些意外,霍錦城官家子弟,這态度不出奇,王花兒生長在邊關,身經胡人之禍,不願意也不奇怪,到是苦刺他們……

半胡半晉的,竟然也對胡人有這麽大的怨念?

這地方的胡人到底有多兇殘啊?這麽不着人待見?姚千枝搖搖頭,“你們都聽夏帳房說了,如今晉江城嚴打走.私,咱的私鹽,不賣胡人賣誰啊?總不能砸手裏吧?”

黑風寨庫房雖厚,但現銀卻不多,她還分給衆人不少,剩下的基本都是吃用和奢侈品,這個嚴冬,她還準備多收點人,把四周寨子平了,那花費大大的啊!!

被迎頭一問,衆人都不說話了。他們這一群外來的、小村姑、奔命的……知道的還不如姚千枝多呢,賣鹽的路子,他們上哪兒打聽去啊?

“這個,如果大王實在不願意賣鹽給胡人,小的到還有個法子,只是……”夏崔突然開口,“多多少少有點危險?”他道,聲音裏帶着幾分猶豫,

“什麽法子?你說清楚!”姚千枝忙問。

“把鹽販到加庸關。”夏崔道:“那邊靠海近,同樣犯私鹽,不拘粗細,按市面減價三成,他們就收。偶爾晉江城嚴打,胡人聯系不上,大當家就會把鹽便宜出給他們,只不過,這幫人從來都是二當家的親自聯系,我沒打過交道。”

“那你知道跟二當家聯系的人是誰嗎?”姚千枝皺眉。

“是青河縣福餘雜貨輔子裏一個姓陶的管事。”夏崔回憶着。

姚千枝面露疑重之色,目光閃爍,她狀似深思的沉默着,好半天才開口,“……不認識!!”

一衆人絕倒:不認識做那麽多表情幹嘛!!

夏崔抽着嘴角咳嗽兩聲,“那個,大王,若是想聯系此事,我到是可以,只唯恐他會懷疑……”往常都是二當家單線,突然換了個人,還不是二當家帶着,是人都會覺得有問題。

“不行不行,陶管事做風很不講究,經常黑吃黑,夏先生冒然前往,萬一讓人探着底細,太危險了!!”胡貍兒經常四裏八鄉流竄,知道的小道消息最多了。

“那怎麽辦?好好的鹽,總不能真的囤在手裏吧,光咱們用,啥時候吃的完!”王花兒滿臉愁容。

衆人都沉默起來。

好半天,“如果是聯絡加庸關,我到是有些辦法。”霍錦城突然開口。

“霍大哥,你有啥辦法?你不是南邊來的嗎?難道在這地方還有熟人?”王花兒驚喜的轉頭。

“嗯。”霍錦城含含糊糊的應,神色不大自然。

他的轉變雖然不大,但屋裏衆人都是精明的,就連王花兒都在二當家手下被搓磨了那麽久,怎能不會看人臉色?一時間,收斂喜意,眼神交彙尋問。

苦刺:花兒,這人什麽來頭?

王花兒:我哪知道?就說是南邊鄉下的讀書人,大水淹來的!!

胡貍兒:瞧臉色不像,底細呢?真盤清楚了?

王花兒:日常都是我爹我哥跟他相處,我沒大理會呀!!

胡逆:手邊的人都弄不明白,你爹你哥糊塗蛋!!你看他那臉,他那氣質,像鄉下人??還南邊的,切,好幾千裏地呢,他怎麽跟加庸關有聯系??

王花兒:你才糊塗蛋,不許說我爹我哥!!指不定人家族裏哪輩從軍,在加庸關當兵呢?

胡貍兒:當兵的管賣私鹽?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

王花兒:擦!!!我不信!!

一旁,夏霍仰頭望天,面色肅然,心裏卻是閑閑:你等自己人窩裏的事兒,千萬莫要扯上老朽!!

他們這邊眉來眼去的打官司,姚千枝簡直想笑,橫了眼頗不自在的霍錦城,她輕咳一聲,“得了,鹽這事兒,就我跟霍師爺商量吧,你們該幹嘛幹嘛去……”

“哦,對了,貍兒,逆子,讓你們把周邊小胡兒攏住收進寨子的事兒,你們抓緊辦啊!”大刀寨的人還是太少,又不好公開招弟兄,姚千枝就讓胡貍兒和胡逆把這四裏八鄉相熟的孤胡們,不拘男女全招進來。

“哎,我們都勸得差不多了,會抓緊的。”胡貍兒和胡逆應了一聲。

姚千枝就點頭揮揮手。

一衆人陸續退下。

屋裏只剩下她和霍錦城。

霍錦城的傷還是沒好,行動不大方便,坐在椅子裏不安的挪了挪,他深吸口氣啓唇,“姚姑娘,您留我……”到底要幹什麽?

“霍錦城,戶部尚書霍言嫡長子,燕京溫玉,狀元之才,如今落到我手裏成了個‘師爺’,真真是暴遣天物。”沒等霍錦城把話說完,姚千枝突然咧嘴一笑,“不知是我太幸運,還是你太倒黴……”

她擡起頭,滿面可惜的看霍錦城,“對吧,霍公子?”

——

大刀寨裏,不同王大田和苦刺等人認主,一門心眼兒奔着讓寨子好使力,霍錦城就算留下,平素亦認個‘軍師’稱呼,但,從他日常稱呼姚千枝做‘姚姑娘’,便能明白,他根本沒想要長留,是準備養好傷就走的。

他是尚書府的公子,胸有血海深仇,留在個土匪窩兒裏,不像話啊!!

姚千枝亦明白他的打算,只是如今剛剛立寨,手底下‘大将’連字都不認識,确實用的着他。又見他老老實實養傷,勤勤奮奮幹活兒,不冒頭不惹事,本性也還不錯,便默認了這種短期‘雇傭’關系。

反正,一個逃犯,一個土匪,誰沒點短處,誰又怕誰呢?

本來她想着約莫開春,這位傷養好了,或許哪天就無聲消失……但如今,他打破默契插手了私鹽買賣,想要做這卡銷售渠道的重要職位,姚千枝就得跟他好好掰扯掰扯了!!

——是走是留,且得給個準話兒!!

“……霍公子,明人不說暗話,你怎麽準備的,透個底吧?”不愛拐彎抹腳,姚千枝信奉有話直說,直點直透,半點虛的沒有。

把個在燕京慣用‘一切盡在不言中’的霍錦城吓的不要不要的!!

姚千枝懷疑他的身份,這點霍錦城心知肚明,只不曉得她竟已經如此确認?為什麽?按理霍言一家早已滿門抄斬,皇條例例,哪個能想到他是逃脫出來的?就算能,天下姓霍的多的是,憑什麽她就認準了?

“姚姑娘說的什麽?在下怎麽聽不懂……”霍錦城臉色微白,神色卻很鎮定。

“聽不懂?呵呵,你是聽不懂還是不想懂啊?霍狀元!”姚千枝仿佛認定般,輕松将身子偎進虎皮裏,笑的山花燦爛,“本來沒想戳穿你,但你已然打破這無聲默契,想深入參與寨子的運程,那咱們之間的互相了解和關系,自然也得深入一下啦!”

說實話,對霍錦城的身份,單純靠推測,姚千枝只拿準了四成,畢竟世上巧合的事還是有很多,不過,在某一次姚千蔓上山找她,背地見過霍錦城一眼之後,這種肯定,變成了百分之百。

霍錦城——文武雙全,狀元之才,號:燕京溫玉,風靡萬千少女。

做為被‘靡’的萬千少女之一,姚千蔓表示:這人她見過!!

當年人家高中狀元,風春得意馬蹄急時,高坐兩旁繡樓往下扔手帕的懷春少女裏,就有她一個呀!!

臉認的真真的,根本不可能錯!!

有了堂姐的援助,姚千枝覺得,她已成竹在胸,立與不敗之地了。

霍錦城臉都是苦的,看着姚千枝著定的模樣,他亦想起了這位的身世,官宦家的小姐,算是被他家連累流放至此,不客氣的說,他在燕京還挺有名兒——尤其是閨閣少女中,指不定人家就見過他!!

真倒黴,都淪落土匪窩兒裏還能讓人認出臉來!!

“……姚姑娘,你欲如何?”已經被人逼到面前了,霍錦城沒打算抵賴,關鍵抵賴也沒用,看模樣人家已經認準了,到不如直接承認,還有些風度,“将我送官?”他挑眉。

“燕京至此一路數千裏,咱們能遇見算是有緣份了,且這一回,你确實助我甚多,我哪會出賣你啊!”姚千枝就笑,“我不是說了嗎?就好好深入聊聊……”

“聊什麽?”霍錦城被笑的後背直發涼,忍不住繃緊肌肉。

“其實,霍公子,我明白你的想法,你是大家出身,才華橫溢,哪怕流落至此,心裏亦有傲氣,不願留在我這小寨子是很正常的,龍游淺灘總想離開嘛!”

姚千枝攤了攤手,一臉理解,“不過如今,你想接我寨子裏的鹽物,跟加庸關聯系,您這身份……說真的,我不得不懷疑你的目地啊!”

加庸關是天下第一關,一旦失守胡人進邊,大晉危已,而霍錦城則是被晉國辜負的天之嬌子,全家讓小皇帝殺了個幹淨,這是血海的深仇。所以,如果霍錦城恨朝廷,想報複晉國,誰都能理解……雖然如今這位看起來挺正常,但誰知道他聯系加庸關是要幹什麽?會不會精神壓力太大,想報社啊?

萬一借着這事兒,他真爬進加庸關高層,搞事情引了胡兵進關……

晉山這邊可是離加庸關最近,最先倒黴的!!

而且,不得不說,初見時不覺得怎樣,但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被王狗子胡貍兒這些大字不識的家夥們折磨的想仰天長嘯後,姚千枝發現:霍錦城是真的很有才華!!她這裏雖然廟小,容這大佛挺占地方,可架不住她有擴建的心啊!!

姚千枝:晉山是很大的,當土匪其實挺有前途,所以,小咂,你這條落難蛟龍不如就困我這淺灘裏得啦!!

被滿是別樣笑意的目光注視着,霍錦城覺得渾身不自在,像被什麽猛獸盯上似的寒毛倒豎,他下意識的動了動,輕咳道:“姚姑娘同出燕京,我便不說虛的,霍家被誅連三族,我身邊在無親人,依稀記得家母提過,閨閣中有一親妹遠嫁,如今正是加庸關守将姜企之妻……”

“接了鹽物,你是為了聯系姨母?聯系了又要做何?”姚千枝便問。

“……并不做何,只是,想看看罷了。”霍錦城長嘆一聲。

霍家書香門世,他嫡出嫡長自幼習武讀書,累歸累,其實世情上,他是沒經過什麽風波的,一瞬間父喪母亡,合族被殺,他僥幸逃脫,卻是天下之大,在無容身之處。

要報仇,要血恨,要為霍家平反——口中,他是這麽說的,可具體該怎麽做呢?已是上無片瓦遮身,下無立錐之地的處境,還身受重傷,能不能恢複都不一定,要怎麽做,要做什麽才能為霍家盡哪怕一點力?霍錦城其實很茫然。

初時,他不過是想離燕京遠些,又知曉南方發水,才往北方走,後來回憶起有這麽個姨母,想起母親便下意識的來到了晉江城,如今……

“既然霍公子對未來還無甚想法,為何不幹脆留在我的寨子裏呢?”看霍錦城的神情,對他的心思,姚千枝多少就有數了,很容易明白嘛,沒經歷過什麽風浪的貴公子,驟然遭受致命打擊,家敗人亡,又礙着家教不能報社,可不就直接懵了嗎?

“留在寨子裏?我能做什麽?”霍錦城就有些愣了,落魄歸落魄,他的人生裏,從來不存在落草這個選擇啊。

“做什麽?你能做的可多了,幫我打理寨子,管理人事,外通物鹽,開山闊土……”姚千枝就笑,看霍錦城的目光就像看‘迷途小羔羊’一般,“反正你如今也無旁處可去,不如留在我這兒慢慢圖謀,說不準,待我發展起來,還能救出你的家人呢……”

“家人?”霍錦城目光一凝,随後苦笑,“霍家被誅滅三族,我還哪有家人?”

“怎麽會沒有?誅連三族,男人都殺了,女子呢?”姚千枝反問,見霍錦城面色驟變,眸盈痛苦,便了然道:“是進了教司訪吧?”

“男人已經死了,我是沒辦法,可教司訪裏那些呢?她們不還活着呢嗎?”

“姚姑娘,罪臣家眷入賤籍,按大晉律是終身不得贖買,遇赦不赦,活着又有何用?”提起女眷,霍錦城心痛如割。

霍家嫡脈女眷,在得知禦旨後,他娘就帶着小女兒自盡而亡,他逃出燕京四處打聽的結果,入教司訪的女子除了三族中幾個不大認識的堂姐妹外,餘下的,就只有他一個嫡親的二姐姐。

他這二姐姐其實早就出嫁了,按理應該逃脫出來,但夫家無情,得知霍家出事後,竟将他二姐姐休出門來,當街就被官兵拉走了。

他那時早已逃出燕京,并不知內中詳情,然每每夢中驚醒,總覺應如地獄一般。

“教官家眷入司,終生賤籍,毫無辦法……”他喃喃着,心髒如同被撕裂。

“你啊,還是沒經事兒,年紀太小!!”看他那模樣,姚千枝到有些不忍心調侃,就嘆了口氣道:“我不知你聽沒聽說過一句話,叫‘錢能通神’,教司訪中的女子不能贖買?你當是鐵律嗎?是,朝廷律條是這麽寫的,可這天底下的人,這大晉朝的官,真的就全按律條辦事了?”

“簡直太天真!!教司訪的女人不讓贖身,那是你給的銀子不夠多!!三,五百兩人家不當回事,三,五千呢,三,五萬呢?”姚千枝挑眉,“一手拿手,一手交人,回頭找個無名女屍,往上回個暴病自盡,誰會查?”

“還,還能如此嗎?”霍錦城都聽傻了,怔怔着問。

“怎麽不能?底層人的智慧罷了,要不然你以為就憑訪中人那點月錢,怎麽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吃的腦滿腸肥?”桃千枝聳聳肩,見霍錦城依然忐忑不敢相信,就又道:“成,我就當他們真的忠心耿耿,一心為國,但想在教司訪裏救出幾個女人來,就真的那麽不可能嗎?”

“別的不多說,裝做尋芳客,進了屋把人往肩上一扛,翻窗越檐,爬了燕京城牆往外一逃,從此天高地闊,哪裏不能去?”

“這很難做到嗎?”她攤了攤手,挑唇一笑,“我不覺得,最起碼,我就能做到。”

你的身手,可不是等閑人能有的!霍錦城不由暗诽,死灰般的心卻已經慢慢燃起希望。

“你的家眷能用銀子贖,自然是最好,咱們寨子裏的庫銀,如今雖然不多,有鹽湖總會富的。若不能贖需救,論身手,打出生開始,我沒見過比我強的,裏外接應的人……等咱們寨子慢慢發展起來,什麽都會有。”她道:“只要,你選擇留下來!”

霍錦城沒馬上回答,眼神卻越來越亮,雖然他心裏明白,無論是贖買還是救出都是希望渺茫,哪怕能成亦不知何年何月,可總歸,落水欲死之人哪怕抓住跟稻草都覺是救命之繩,更別說姚千枝所言多多少少還有點可能性……

“錦城見過主,主公。”恭拳抱手,霍錦城垂着頭,無比艱難的吐出這幾個字。

姚千枝就看着他,嘴角緩緩彎起。

作者有話要說:  霍緊緊:大水淹來的,這形容詞真是,讓我不知如此應對。

姚吱吱:那我叫你一聲燕京溫玉,你敢答應嗎?

霍緊緊:……

你要不舉個葫蘆在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