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酒醉微薰, 幕三兩桃面微紅,朦胧着一雙含情目, 讓丫鬟扶下去了。
她到不是醉了, 做了那麽多年紅姑, 別的不說,酒量是有的, 打底二斤燒刀子的量。如今這般做态, 是她天生喝酒上臉, 一口臉就紅, 一壇臉還是那麽紅。
需要讓丫鬟扶着走路,罪魁禍首不是醉酒, 而是她那一雙三寸金蓮。
按大晉律,賤籍女子, 哪怕是舞伎都需裹腳, 除卻男人那點劣根性,覺得把玩着有趣外。餘者, 亦是防止伎者逃跑的一種非常有效的手段。
就拿幕三兩來說,她八歲入行院, 那時候腳已經不小了,最起碼比三寸大, 能裹成如今這樣,她是吃足了苦頭的。
四根腳趾齊根打斷,掰至腳心,腳背骨打折, 凸成魚背形,顯圓潤美觀。一層裹腳布,一層碎瓷片……交疊着裹住整個腳,鸨媽媽拿細柳條打腿,強逼着屋裏來回的走。
為的就是去肉熬筋,僅餘皮裹骨,顯得小巧好看。
幕三兩還算好的,她八歲入院,歲數到底小,身量未長成,苦是苦,終歸熬過來了,如今還能走路。她是真見過那等犯官家眷,二十多歲徹底成人的女子,諾大的天足生生掰斷,甚至砍斷腳趾,打碎腳背,最後起高熱死了的。
就算熬下來了,那樣的腳走一刻鐘的路就疼的鑽心,多少伎人‘裹’了腳之後,一輩子在沒下過高樓。
進得屋內,幕三兩打發了丫鬟,獨坐在軟羅帳裏,輕輕揉着額心,臉上還帶着些許興奮,顯得紅潤誘人。
“哎,在沒想過,我還能有這一日。”她悠悠嘆了聲,微眯眼睛,嘴角挂着笑。
踢掉繡鞋,她沒顧儀容半橫在塌間,半夢半醉的就想睡下,外間,突然‘叩叩叩’傳來敲門聲。
“誰啊?”幕三兩蹙了蹙柳眉,懶洋洋的問。
“是我,姚千枝。”門外,清朗的女聲傳來。
“哎呦,總兵大人。”幕三兩微疑,連忙起身,顫顫微微來至門邊,忙不疊開門,将姚千枝讓進來,“總兵大人怎麽沒在席間與衆同樂?到奴奴這兒來,是有什麽吩咐?”将姚千枝請到上座,給端了杯香茶,她好奇的問。
“我看你離席了……可是哪裏不舒坦?”姚千枝品了口香茶,放下杯子擡頭看幕三兩。
Advertisement
幕三兩就怔了,“沒,沒有啊?今兒奴奴可高興,沒不舒坦……離席是因為有些醉酒,怕失态呢。”她趕緊解釋。
“此回,謙郡王府能這麽順利的跟喬氏達成共識,我得了這總兵之位,你出力不少,算是有功的。然而論功行賞,我大姐姐得了旺城提督位,黑娃娃獲封千總,苦刺、姜熙各有所職,就連根本沒出力的王花兒,羅英等人都有所提升,只有你,明明立了功……卻寸職未獲,三兩,你心中可有不憤?”姚千枝溫聲,目光和軟的看着幕三兩。
“……沒,沒有啊,奴奴這身份,您不嫌棄,願意蔽護,奴奴已經感恩戴德,能幫上您一星半點兒的忙,奴奴高興還來不及,哪會不憤呢?”幕三兩眨了眨眼,好像沒聽懂姚千枝的意思,怔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大人快別玩笑奴奴了,奴奴這樣人兒,哪能跟大姑娘,姜将軍他們比?奴奴都聽說,苦刺提督在涔豐城剿匪有功,那是甚樣的人?可別跟奴奴擺在一塊兒,萬萬不成的。”
“大人您這麽比,她們會生氣的,在不要提了。”她連連搖手,唇邊挂着抹虛弱的笑。
幕三兩是這麽說的,她心裏便是這麽想的。她是什麽?妓子!哪怕從良了,一日為妓,終生是妓,她個靠讨好男人吃飯的,哪比得了姚千蔓她們?
她是腳下的泥,人家是天邊的雲,天差地遠,比她幹淨着呢。
突然間有些自慚形穢,甚至覺得坐在姚千枝身邊,都是染髒了她,幕三兩忍不住瑟縮了下,深深垂下頭,臉色微微變白。
“有什麽不能比的?王花兒、羅英是土匪,苦刺曾是女奴,我和大姑娘流放罪官出身,哪怕是姜熙,他爹亦曾做人家奴……土匪、奴隸、罪犯……哪個比從良妓.子強?大哥不笑話二哥,都差不多了。”姚千枝微微笑着,聲音柔軟,“三兩,英雄不問出處,只要站在高處,你的出身,來歷,所經的磨難不堪,都會成傳奇,有眼光的人自然會贊嘆、敬佩、欣賞。而辱罵你的人,內心不過嫉妒,那樣的罵聲,其實同樣是種另類的‘贊歌’。”
“三兩,你是個有能力的人,完全可以和世間任何一個人比肩,你并不比誰低賤,不需要妄自菲薄。”伸手按住幕三兩的肩膀,姚千枝強迫她擡起頭,一雙形狀漂亮的眼睛深深望着她,“你或許曾經跌落進低谷,但你已經靠着自己的力量爬上來了,就這一點而言,你比任何人都出色。”
姚千枝說的是心理話,她甚至相信,哪怕沒有她,幕三兩僅憑自身,依然會過的很好。
“大人,你……你真的覺得我出色?”幕三兩臉色陣紅陣白,伸手緊緊抓住姚千枝的衣角,她嘴唇都在顫抖,“我,我很出色?”她喃喃,一臉不敢相信的模樣。
妓.女: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嘗。這是世間對一個女人能做的最惡毒的詛咒……晉江城第一名.妓,又算什麽?明面上她名揚北地,實際裏,誰看得起她?
她連個願意接納她做妾的良人都找不到?唯一真心待過的楚源是個那樣的‘玩意’?甚至,就連那樣的‘玩意’都不願意接受她……幕三兩還能求什麽?還敢求什麽?
想得個善終,不要臨了臨了落個死無葬身之地。這是幕三兩唯一的指望,什麽名利、金錢、有情郎,她甚都不要,甚都不念……但,萬萬沒想到,今天,姚總兵——她視做仙女下凡般的人物,竟然說她出色?
“你是這真心這麽覺得?不是因為我好看,我舍得出身子……”喃喃的,幕三兩連‘奴奴’的自稱都沒了。
“好看的人有的是,舍得出身子的同樣很多,北地的妓人數不勝數,姚家軍三分之一都是女兵,有的是美貌女子,哪個能做到你做的一切?”被掐的手臂生疼,姚千枝不退不讓,依然含笑著定,“澤州城,婆娜彎,過繼嗣王……這都有你的功勞。”
“可是,那,那是因為他們曾經是我的恩客……”幕三兩吶吶,有些羞澀的低下頭。
不知為什麽,她不大願意在姚千枝面前提起那些不堪的往事……
“三兩,這不一樣,你做到的事,決不是恩客不恩客那麽簡單,你沒發現嗎?你是有天分的人,只要你願意,你能讓跟你交談的人感覺到如沐春風,你能敏感的察覺所有人的不快,你不會忽視任何一個人,你會觀察一切細節,你能跟最難纏的人交上朋友,讨所有人的喜歡……”姚千枝輕嘆。
“這,這不是很正常的嗎?”幕三兩歪頭,滿面懵懂。
做為妓.女,察言觀色,讨人喜歡是最基本的能力。要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她憑什麽做名.妓?
“不,三兩,這并不是正常的,這是能力。”姚千枝肯定道:“你只是并沒有發現它們的重要性。三兩,我問你……”她目光直視而來,那裏頭的鄭重,讓幕三兩都忍不住緊張起來,“你想名留青史嗎?讓後人口中傳訴你的名字?”
“啊?”幕三兩怔怔的,根本沒聽懂。
“我手頭有件事想交給你,你應該知道,收服婆娜彎後,我是準備派船出海的,遠處不說,大晉周邊的幾個小國,扶桑,朝國,三洋……他們甚羨大晉文化,我又得了棉南城,絲綢、瓷器、珍珠、茶葉……這些,我都打算貿商出海……”讓周邊小國拜服大晉的同時,順便,了解了解她姚總兵……
“南寅識海路,認海圖,領航者自然少不得他。但,我還準備将你同派出去,畢竟,我聽說你會很多種番語,對吧?”姚千枝挑了挑眉。
“是,是……北方靠海,多有洋商來往,扶桑話,朝國話我都會說,我還會幾種三洋的土語……”幕三兩呆呆的道。
她學這些,完全是因為洋商多豪富,能交流的話打賞都多。
“看,你的又一個優點……”姚千枝攤手,“機會總會給有準備的人。出海行商,避過你的缺點……”她指了指幕三兩的小腳,“在北方這片土地上,你的身份已經定了,哪怕覺得不公平,在我沒有徹底掌握……咳咳,之前,你确實得不到你應得的一切。”
“但,在海外,誰都不知道你的過往,那是一片全新的景色,完全憑你筆墨。”
“大晉的第一個航海家,開闊者,出色的外交、政治人才——幕三兩。”姚千枝看着她,含笑道:“這個稱呼,你滿意嗎?”
不是什麽晉江城第一名.妓,不是春色柳說,不是鄉野豔.史,而是正正經經,會在史冊中留下一筆的人物。
“出海很危險,我并不否認,哪怕有南寅領路,亦會遇到無數未知的危險。土著、海盜、來往行商、洋匪洋盜、甚至,某次偏離航道,雷風暴雨,海內巨獸……這些都會輕易葬送你的性命,所以,要不要走出這一步,三兩,我不逼你,你自己選擇。”
“你願意,我為你鼓掌。你不願意,同樣正常。你當初歸順我名下,承諾為我做的事,全都做到了,甚至已經超出,我理應敝護你一生,這是你應得的,你不欠我一分一毫。”姚千枝鄭重的說,一字一頓,語出真誠。
如同欣賞姚千蔓一樣,她是真的欣賞幕三兩,覺得她不該如此卑微的過一輩子,守着個小小角落感恩戴德,她該有更廣闊的天地,去發揮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才能。
“我,我……”幕三兩傻傻的坐在塌前,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滿是迷茫,軟軟的塌着肩,她在沒有往日半點優雅妩媚風姿,整個人如此落了水的貓兒般,懵懂可憐。
“不要急,慢慢想,我準備開春在讨論出海事宜,你有的是時間考慮。”姚千枝輕笑的拍了拍她的肩,轉身推門離開。
幕三兩茫然的看着她的背影,一動不動。
好半晌,突然,她垂頭死死盯住自己那一雙着粉色彩珠繡鞋的三寸金蓮,臉上的表情,是從未有過的恨意和掙紮。
擡起膝蓋,她拽住鞋兒扯下來,顧不得疼痛猛的扔出,‘啪’的一聲,鞋撞到牆角,軟軟落地。
玲珑小巧的鞋,金線描邊,頂端粉珍珠閃着漂亮的光,足足困了她半輩子。
“嗚嗚嗚嗚……”近乎無聲的抽哽着,幕三兩拽開裹腳步,看着眼前畸形醜陋的腳,半晌,“哇……”她放聲痛哭。
——
花園中,宴會依然笙歌鼎沸、熱鬧非凡,絲毫不因幕三兩的離席而有絲毫改變。
到是姚千枝,做為宴會主人,她的突兀離開引起席間小小疑問,不過,去匆匆,回匆匆,姚千枝離開的并不久,很快回來,她落座上首,含笑對一衆同僚,“怠慢,怠慢,還請勿怪。”
“不敢不敢,姚總兵客氣了。”衆人連忙笑應。
“我自罰一杯。”姚千枝端起酒杯,仰脖飲盡。
“姚總兵海量,同飲同飲。”衆人一轟而笑,各自玩樂去了。
坐在姚千枝身側靜靜看着,見衆人散了,姚千蔓低聲開口,“怎麽?三兩沒事?你跟她商量了?”
“嗯,商量了。”姚千枝輕輕揉了揉額角,覺得有些頭疼。
聞言,姚千蔓不由蹙眉,“那她同意了?”
“雖然沒正面答應,我看八九不離十吧。”姚千枝便笑應,“她不是個沒有抱負,甘願低微的人,否則走不到今天這一步。只是被打壓的太狠,得着點生存空隙,暫時迷茫罷了,她能想開,早晚會來找我的。”
“千枝,你……”姚千蔓聽着,有些猶豫的問,“真的覺得她合适嗎?”出航海外,千帆萬浪,那是無限無沿的新世界,幕三兩——從良的妓.子,一個小腳兒?
“她能說會道,天生的外交人才,懂琴棋詩書,擺出去也像個樣子,最關鍵她有‘技術’,周邊幾國的番話都會,她不合适誰合适?”姚千枝撇撇嘴,“至于身份……呵呵,她不說誰知道?況且,英雄不問出處,沒必要揪着那點東西不放,誰願意天生幹那個?都是被生活所迫罷了。”
她輕笑一聲,“幕三兩能爬出來,那就是她的能耐,她有本事,我就願意給機會,咱們女子坐高位本就不易,你看看,我招賢令貼出去好幾個月了,有幾個人肯歸順為我所用?男人嘛,瞧見婦人當政就看不順眼,哪怕像班正坤那樣的,亦不過言語捧哄,高處俯視的‘寬容’……”
“男人不讓用,我就用女人,大姐姐,我是真發現了,這天下有才華、有本事、有心性、肯拼命的女人太多了,你、苦刺、王花兒、郭五娘、咱們家的幾個姐妹、三兩、喬氏,甚至是白姨娘……形形色色,林林種種,不過是被世俗規矩壓制着,才庸庸碌碌,為了丁點大的利益打轉兒,如今,我來領頭,我來打出一番新天地,我到要看看,這世間還有多少驚才絕豔的女子……”
“不論身份、來歷、過往,只要有能耐,只要有本事,我就敢用。”姚千枝側頭,目光閃亮的看着姚千蔓,“三兩,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千枝,你,你的說對,是我着相了。”姚千蔓身體有瞬間的僵硬,臉頰卻是泛紅。
心底一股子說不出滋味漫延開來,她就感覺面上滾燙,心髒呯呯直跳,跳的她渾身發軟,眼神卻是亮的吓人。
“三兩很好,眼下,她确實是最合适的人選。”姚千蔓喃喃着。
打小燕京長起來的大家閨秀,對幕三兩這等身份的女子,哪怕姚千蔓在寬厚,總是難免有些異樣,尤其是姚家長輩們,她們是正經的良家婦女,在對幕三兩客客氣氣,心裏都不會想讓自家孩子跟她結交……
更別說,姚家大多都是女孩子。
這說不上對錯,無關道德,就是長輩們的關切,姚千蔓能理解,亦難免受點影響。
“三兩到是可靠,但是南寅……把他撒出去,你真的有把握?”收拾起心情,姚千蔓瞬間恢複往日理智,低聲問。
“無妨,我‘調.教’了他這麽長時間,這點把握都沒有的話,那不是白活了?”姚千枝自信一笑,“我官升的快,錢發的多,可着北方幾州算,誰不知道跟着我有肉吃?連姜企都眼紅的想咬人,呵呵,婆娜彎那些海盜……大姐姐,你沒見白姨娘寫信來,說她想轟都轟不走了嗎?”
“出海十來艘大船,千把人呢,就算南寅想反,底下人不跟他?他能有什麽辦法?”
“我明白,你說過的,利益決定立場,到是我想歪了。”姚千蔓搖頭嘆嘆,複又想起什麽似的道:“說起白姨娘,婆娜彎那第一波珍珠差不多能收了吧?不知養成什麽樣了?是否能用?”
珍珠養殖周期太長,最少一至兩年,大刀寨後山最早養下那些,今秋剛收完,珍珠是珍珠,不大圓潤是真的,産量還少,不過畢竟是第一次,養殖面積還小,收獲不多是可以理解的。而且,那一次‘秋收’,讓衆人徹底相信了珍珠能‘養’出來,絕對大大的一條財路。
到讓姚家全軍期待起來。
要知道,婆尋彎的珍珠養殖基地是大刀寨的百倍還多,這收起來,哪怕依然還是那個産量,想想規模都覺得驚人。
“确實差不多了,到開春吧,咱們親自去看看。”姚千枝算了算時辰,确認道。
“那明年還不少事兒呢,行船出海,收取珍珠,開源招兵……最重要的,不管付出什麽代價,你這總兵位得砸實了。”敘敘叨叨,姚千蔓遙想。
姚千枝就靜靜聽着,展眼看花園中形形色色的北方官員們——基本都是男人,默默露出抹笑。
早早晚晚有那麽一天,眼前這一切,都會改變。
——
鬥轉星移,冬歸春來,姚千枝這代理總兵越做越好,範圍逐漸從澤州四城擴散到縣鎮,乃至鄉間,徹底掌握了澤州,甚至隐隐有向周邊幾州發展的趨勢。
這一日,春分時節,涔豐城。
鎖頭胡同拐角,郭小寶背着打補丁的小書包在街角一處賣糖餅的攤位前,眼巴巴瞧着。
“小哥兒,你是姚大人學堂的學生吧?哎呦,這出息的,來,伯伯給你個大糖餅,裏頭多放糖。”賣糖餅的男人用粗糙的大手手搓了搓圍裙,狠狠往鐵鍋的餅中多放了兩勺白糖。
雪白的糖,白面的餅,焦黃的油烙着,‘哧啦啦’聲響,香香甜甜的味道傳來,郭小寶饞的忍不住吞吞口水,明面上還得端着,挺起胸膛,他道:“這位大伯,我們學堂叫崇明,意為崇敬先賢聖明,不是姚大人學堂……”
“一樣的,都一樣的,姚大人辦的嘛,男女都收,還不要學錢,我還想讓我家二丫試試,好歹混個飽肚,以後認字有出息。崇明好,崇明特別好,咱就崇敬姚大人,姚大人先賢,特別賢。”賣糖餅的攤主挑起大姆指,沒口子的贊。
郭小寶:……
雖然是在誇姚大人,然而他一點都沒感覺到得高興。
“姚大人就是心善,慈悲……”讪讪的,郭小寶嘟囔着,見賣糖餅的攤主滿面興奮,仿佛還想說什麽,他臉上汗瞬間下來了,不知怎麽開口阻止。一旁,突然有道女童聲音傳來,“小寶,你怎麽還在這兒?眼見時辰就到了,若遲到了夫子會罰的。”
随着聲音而來的,是個穿櫻紅色小襖,斜跨粗布粉包的小女孩兒,約莫七,八的年紀,很是沉穩的模樣,緩步走到郭小寶身邊,她道:“別磨蹭了,趕緊的吧。”
“招娣,你等我會兒,馬上了,我拿了餅就走。”郭小寶搓着手催促攤主,“大伯,您快點呗,我要遲到了。”
“哎哎哎,眼瞧就好。”賣糖餅的攤主聞言趕緊翻烙兩下餅,用鏟子鏟起來包進油紙裏遞過去,“小哥兒,你拿好了,當心燙啊。”
“謝謝大伯。”郭小寶接過,從懷中掏出三個銅板放進攤前盒子裏,随後轉頭道:“招娣,我好了,咱快走吧。”
“嗯。”被叫做‘招娣’的女孩點頭,兩人快步離開。
他們身後,賣糖餅的攤主滿臉羨慕的看着,“有出息啊,啥時候我的娃也能這樣……”他莫名感嘆着,直到攤前客人不滿叫嚷,才趕緊返身幹起活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三兩,沖鴨!
ps:還有人記得這兩個孩子咩
(郭五娘的弟弟和留柱兒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