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新婚燕爾
百裏花影冷哼了一聲:“人人都愛着你。”
“別這麽說。我會驕傲。”小侯爺剝了個蝦子遞過去:“吃一口?”
她拿過來:“不吃白不吃。”
南宮昭雪拿起一旁的酒壇,與樂正餘亦暢飲一番後四面依舊觥籌交錯,推杯換盞,人群中還有明顯可見疲倦的小王爺。
樂正餘亦将手上的油漬擦幹淨,拿起另一壇酒,歡喜的和南宮暢飲。
望着他們二人這般成壇飲酒的模樣,百裏花影算是明白昨日為何樂正餘亦會說她酒量差了。
這哪裏是在喝酒根本就是拼命。
“哇!你們兩個好酒量。”
一聲嬌若莺啼的聲音在三人身後響起,百裏花影最先看去,只見一紅衣新裝,霞帔在身,鳳冠已丢的嬌俏女子正歡喜的拿起地上排立的酒壇,兩壺酒猛的拍上桌,衆人的目光皆轉移過來,紅燭燈火下,那女子白若皎月,眼若黑耀寶珠,眉若彎月,唇上的顏色是初春枝頭最豔麗的桃花,她摘了那酒壇的紅帽,豪氣雲爽的仰頭喝了半壇酒,而後水光笑意的歡呼道:“中原的人酒量也有這麽好的嗎?我叫白雲,今日新過門的新娘子,你們是誰?交個朋友可好?”
樂正餘亦自是江湖浩然,望着面前若山野精靈般的女子大笑起來,對着那方舉着酒杯的夏侯南山喚道:“南山啊,你家新娘子跑出來喝酒了,你管不管啊。”
滿場歡笑。
夏侯南山滿目驚喜的走來,望着面前正在抱着酒壇歡笑的女子,半晌不能回神。
女子也盯着面前與自己一樣喜服的男子發愣,而後她先回過神:“你就是夏侯南山?那你就是我夫君啊。”她爽快的将酒壇子高舉:“喝一個吧,夫君。”
夏侯南山将手裏的酒杯直徑扔在一旁,将桌案上另一壇未開封的酒直接打開,雙壇相碰,豪氣盡顯。
“夫君好酒量。”
夏侯南山眼中止不住的驚喜,對身邊的下人道:“把府裏最好的酒都給我拿來。”他對着女子爽朗一笑:“今晚本王與王妃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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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正餘亦退到一旁拉着百裏花影的手,頗為郁悶道:“想想昨日還在為他擔心的我…怎麽會那般天真?”
“愛情如洪水,來了,擋也擋不住。”
“看來王府今後是要醉生夢死,宿醉遭罪了。”
歡騰依舊,在衆人歡呼之中,兩壇子清酒已經見底。
那方又取來了新的酒水,雙紅衣的新人再不理賓客,只專心致志的飲酒。
小侯爺盯着夏侯南山的側臉,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步。
這君言王府很快就會是另一番模樣。昔日少年已為人夫,當年因年幼被旁人欺負的夏侯南山也成了獨當一面的王爺。
時光确實如流水,匆匆不回頭。
過往雖好,終究是回不去了。
就像這滿院子的落花再無機會回到枝頭。
樂正餘亦放下手裏的酒壇,似是無心再戀醉,側過視線去看南宮昭雪,白衣如蓮的男子正欣慰的盯着對飲的新人,他低下頭問百裏花影:“你吃好了嗎?”
“好了。”
“那咱們走吧,這裏有昭雪看着,不會有問題。”
她認真點頭,并未多留戀,跟着他悄悄的步入人海之中,行到門欄前,她回身羨慕的留戀了一眼,院中一雙喜服紅衣站在院中央暢飲的男女,酣暢高呼,大笑春分。
門外涼水夜,門裏雙人笑。
熱鬧的地方依舊熱鬧,寂寥的地方依舊寂寥。
樂正餘亦送她歸家,一路上并無平日裏的言語挑弄。她覺得奇怪……
“你看着心情不是很好。”她笑問。
他并未看她,只是望着無盡黑暗的道路深處:“沒有。”
“不願說?”
“我沒有心情不好。”
“可你臉上就寫着情緒不佳這幾個字。”
他低頭笑了:
“今天看到南山成親有些感慨而已,彈指揮間,那個小屁孩南山居然都成家了,南鬥成了皇帝,昭雪更是早早的就成了玉人山莊的少莊主。他們都變了身份成了新的人,驀然回首,竟然已經過去了十年。歲月當真無情,可對?”
百裏花影望着他眉眼之間的傷懷,又想起那日花林中,他言語之間的停頓,駐足直言道:“他們都變了身份成了新的人,你還打算接着這樣生活嗎?”
“我如何生活了?我也成了新的人啊,行舟門門主。”
“可他們都沒有換名字,只有你換了名字,只有你沒有用樂正餘亦這個名字去面對改變。餘亦,你在逃避什麽嗎?”只是女人的感覺,她直覺的察覺到面前男子神秘背後的虛空。這樣的虛無在歡鬧的場景後似有若無的暴露在月光之下。
“你想多了。”
他說。
他不願回答,百裏花影便不再問。
将人送至家門口,他揮手,轉身就要離去。
身後卻傳來女子迷茫的詢問。
“你真的沒有想過要成家嗎?明明是個良人,為何一再的貶低自己?”她真心問:“人總要活下去,這些事情總要發生,餘亦,我不了解你。”
“我并不在意未來。所以……活下去還是不活下去,對我來說沒有那麽重要。”他嬉笑開來:“我們是不一樣的人,你怎麽可能了解我呢?”
踏風而去,月影伶仃。
如今長陽城滿街都在流傳關于小王爺與新婚的西域小郡主的事跡。
新婚之夜棄了鳳冠,跑出門喝酒的新娘子,怕是世間唯一一個。
正是春風得意的小王爺嬌妻在手,歡喜全有。
又是新婚燕爾,二人每日都膩在家中醉酒談天,出門閑逛也都是夫人為先,大買特買。
滿面桃花相映紅,當真是在蜜罐中泡着的男子。
這日百裏花影在街角抓了個賊,将其送到京兆尹府之後,便往淩月閣趕去,她已經有三日未曾見到樂正餘亦。
那日分離後,腦海中總能浮現那人月色下空寂無奈的神情。這麽些日子也沒有消息。
“看如人精,旁人心裏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她望着南街王府侯宅,無念無求的冷笑道:“也是,人家一個侯爺家中自是綠柳扶蘭,姹紫嫣紅,他不在家中享受春色,跟你在大街上吃什麽灰啊。”
手中的湖水匕首泛出青光,用力的将腦袋之中的雜念晃去:“想他幹什麽?”
又是三日,這一日正是清明。
百裏花影提着一籃子艾葉做的清明糕點,正在大街小巷的尋找某個紫衣男子。
正要往南街去,轉身遇上了不疾不徐行路的南宮昭雪,清雅的男子嘴角漾着鵝毛般輕柔的笑意,白衣雅致,氣宇溫和,面色雖然微冷,卻莫名如沐春風:“少閣大人安好。”
“南宮大夫安好。”
“少閣大人這幾日可見到餘亦?”南宮昭雪看似有些擔心。
“他?”她頗為不解的看去:“他應該在府上吧,這幾日我未曾見過他。”
南宮昭雪眉宇不自覺的蹙在一處,無可奈何的似笑非笑起來:“若是少閣大人見到他,還勞煩大人告訴他,陛下今日喚他進宮。”
“他不在府上嗎?”
南宮昭雪搖頭:“每到清明,中元,這些節日,他總能消失的無影無蹤,他的輕功天下第一,除非澹臺綠水過來抓他,否則我們就算遇上了,也抓不到他。”
她小心的看過去:“我可以問嗎?是因為什麽呢?”
“今日除了是清明,也是常陽侯和青鸾郡主的祭日。雖說中元節也是要祭拜的,可還是選在今日為妙。但是……餘亦這麽多年來……從來沒有去祭拜過二人。十年來,一次都未曾去過。提都不曾提起。”南宮昭雪望着她清澈如水的眸子,安心的将話相告:“我們也不知道他為何不去。一提起就抗拒的很,原來還會裝糊塗裝作不懂的樣子,這幾年到了日子就跑。”
“這樣啊。”百裏花影将手裏的東西遞過去:“南宮大夫,這個你拿一半吧,若是你見到餘亦就給他,若是今日見不到,您就吃了吧。”她自己取了一半出來抱在懷裏:“我去長陽城找找他,若是找到了,我幫你告訴他陛下召他進宮。”
南宮接過那籃子,點頭笑道:“多謝少閣大人。”
“沒事,沒事,他也是我的朋友。”她一身紅衣若火,匆匆往街頭深處跑去。
淩雲塔上,寒風紅陽。
又是一年清明,每到這個時候南鬥,南山,昭雪,總要聯合圍攻他,衆人都問他,為何不去祭拜父母,去了在墓前說說話也好。
好像他不去是一件多麽違反天理的事情一般。
松下一口氣,他自己也覺得荒唐。
為什麽要去呢?去了說什麽?像瘋子一樣在墳前對着一立已經不會再回應他話語的石碑說話?
“呵。”
這般想着,他不禁冷笑出聲。
說到底還是自己逃避。
他獨坐在淩雲塔的尖端,孤身寂寥的望着街角來來往往的行人,夕陽的光将他一身紫色衣裳映襯的老舊,像是泛黃古畫上的人。
烈酒入喉,清明到來,百花落了一半,整個長陽城都被綠意籠罩。
斜陽餘晖間似有故人立于遠方。
那男子也是一身紫衣,黑發随風逶迤,一雙鳳眼之中多情魅意,嘴角勾起淺淺笑,神态之豔勝過瑤池西王母引以為豪的萬裏桃花。那男子身邊還站着一女子,女子一身鵝黃色的長裙若迎春黃花凝成的靈動,雲鬓上還戴着一朵初春枝頭最為嬌豔的海棠花,他們正向遠處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