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名垂青史
百裏花影見他一副孩子模樣,忍不住笑道:“那你教我,不然我怎麽知道要怎麽誇人,我又沒誇過人。”
“誇人還要人教,沒誠意,不誇算了。”他頗為孩子氣,依舊提着酒壺緩緩踱步。
百裏花影望着他眉眼之間輕松的笑意,也不知是歡喜還是捉弄,壓低了聲音笑語晏晏:“餘亦你最為聰慧,最有俠義心腸。這樣可行?”
小侯爺先是面上一喜,而後收斂了一些,做出一副嫌棄的表情:“算是可以吧。”
二人伴着往前行去,百裏花影望着不遠處的雲天齋道:“對了,你那個扳指的案子可有進展了?”
“那個啊。”小侯爺盯着街邊往來的行人笑道:“那個案子你莫要管了,等有了線索,我自然會告訴你。”
“你自然會告訴我?”
“嗯。”她切了一聲:“你必然不會告訴我。”
“為何?我何時騙過你?你這般不信我,真是叫我平添了幾分傷心。”
“你一看就不是善人的樣子,我懷疑你,也是正常。”她玩笑道:“我不能懷疑你?”
“我本來就不是善人,你懷疑也是正常。”
百裏花影一怔,連連擺手:“我不是罵你,只是玩笑。”
“我确實不是好人啊。”
“為何?”她瞧着他面上的真切:“做善人不好嗎?”
樂正餘亦搖頭,伸手點着她的鼻頭,指尖清冽的香氣帶着涼意,全數鋪在她的面上,他笑若蒼白雪山中陰險狡詐的狐貍:“善人都會早死的。這世道不講道德,只求命硬。”
淩月閣中淩城正跑前跑後的給樂正餘亦上茶點,盡心盡力的服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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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城啊,你能不能別老是在本侯面前跑來跑去啊,本侯瞧的頭疼。”
那小子立刻停下腳步,靜靜的在臺階旁站住。
小猴正坐在長廊最高一節的臺階上,他對着淩城招手:“你過來坐着。站着擋着本侯的夕陽美景了。”
淩城也乖乖的聽話,悄悄的在最低的臺階上坐下。
柳大人進淩月閣時,正巧看到了夕陽西下時長廊上休憨的樂正餘亦,這位侯爺總有一種特別的氣場,他在此處,旁人便毫無存在感。
“見過侯爺。”
“今日第三次會面了啊,柳大人可有見到陛下?”
“陛下有話要我轉達給侯爺。”
樂正餘亦苦着臉:“他是不是說要本侯明日進宮用膳?”
“正是如此。”
樂正餘亦望着天空多為無奈惆悵:“南鬥這個家夥越來越老奸巨猾了……”
柳大人站在那處聽着那人直呼陛下之名,只覺得有趣:“侯爺。”
“嗯。”他抱着酒壺靠在欄杆上百無聊賴的應了一聲。
“下官有一事不解。”
“你問。”
淩城早在柳大人進來那一刻起身靠邊而立,此刻正低眉順眼的安靜待命。
“侯爺如此人物,為何不在朝堂建功立業?”
“建哪門子的功,立哪門子的業啊。如今朝局穩定,現世安穩,周邊各國也都沒有挑事,正是休養生息的時候,哪來的那麽多繁瑣之事。”
淩城卻擡起頭,頗為激憤的開口:“侯爺,男子漢大丈夫要為社稷而死,不能茍且偷生。”
柳大人也道:“正是,以侯爺之聰慧,想必名留青史不是難事。”
見他們二人義憤填膺,小侯爺更是無所謂,整個人都泛着慵懶之色:“本侯不想做什麽名存青史之人,只想重要的人都能好好活着。咱們三個觀念不同,你們莫要強求我。”
柳大人卻蹙眉:“京中本就是財狼虎豹彙聚之地,侯爺應該明白身不由己是何意,他日朝局動蕩,長陽城怕是沒有侯爺的容身之所。”
小侯爺提着酒壺站起身,行到柳大人與淩城面前,嘴角一抹笑意勝過天邊紅霞千帆,宛如嬌雲火鳳,竟然叫人生出一種這蒼穹萬千都不及他一笑的錯覺。
頑性無盡,他更是無畏的開口:“既然容不下,那就放下,反正本侯志不在此。”
柳大人望着紅霞下莫名有幾分傷懷情緒圍繞的餘亦,他不解問道:“那侯爺的志向是何物?”
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小侯爺額下一雙星月彎彎,更是乖戾起來:“本侯幹嘛告訴你啊。”
他若蝶仙轉身,匆匆的往百裏花影身邊飛去:“叫我好等,可能去喝酒了?”
百裏花影盯着他,颔首道:“走吧。”
眼看着小侯爺得意洋洋的伴着女子離去,柳大人眸中藏着幾分失望,最後拂袖而去。
淩城站在原地待他們走後,往內閣的方向離開。
“你們方才說什麽呢?”
小侯爺負手笑道:“南鬥明日叫我進宮用膳,怕我不去,還叫柳大人過來再通知一聲。”
“陛下看你看的倒是很緊啊。”
“南山成家了,自然就只剩下我被他叮囑了。”
百裏花影拉着他的衣袖頗為擔心的問道:“這次劉衡的死,我總覺得怪怪的,方才仵作驗屍的時候我也在一旁。他不是溺死,是被人用匕首刺中心髒當場斃命。”
他在一旁靜默着候她說完。
“太蹊跷了,之前龍文閣閣老剛剛想起關于劉衡曾去看過那玉佩的事情,劉衡竟然這麽快就死了?”
小侯爺從懷中摸出一枚玉佩:“你說這個。”
“這個怎麽在你這裏?”百裏花影奪過那玉佩:“你怎麽拿到的?”
“九龍紋本來就是皇家聖物,那個小厮招供之後這玉佩就被送回南鬥手裏了。進宮用膳時,南鬥就把這個給我了。”
“賞給你了?”
“不是啊。”小侯爺将那玉佩奪回,放回懷中:“給我斷案用。”
“斷案?”她小心的問:“我能不能插手的案子?”
小侯爺伸手揉着她的額角,如沐春風的笑道:“等到了時候我會告訴你。”
“那就是不能說呗。”
“對了。”小侯爺似是想起什麽一般:“這次劉衡的案子歸你辦嗎?”
“我只是一個少閣而已,哪裏有辦理官員橫死的案子,除非黃鐘大人點名叫我去,否則我是沒辦法靠近的。”
“上次不是說你要升副閣了嗎?怎麽至今都還沒有消息?”
“應鐘大人是秋日才去刑部赴任呢,就算是要升副閣也要等到那個時候。”
“這麽慢啊。”他提着相撞叮叮的酒壺道:“我倒是聽南鬥說近日刑部缺人缺的厲害啊,怎麽可能會讓你們應鐘大人秋日才去?明日我前去問問。看來是有人在裏面搞鬼啊。”
他領着她去了淩雲塔,塔尖上南宮昭雪正舉着酒壺淺笑:“你們也前來喝酒?”
三人并排而坐,對風笑傲。
第二日一早百裏花影便被黃鐘領着往劉衡府中行去。
“今日侯爺倒是未曾和你一起?”
“他今日要進宮用膳,說是下午再來尋我。”
黃鐘了然點頭,頗為惋惜:“還以為此番案件能與他一決高下呢。”
“黃鐘大人,您似乎對餘亦很是在乎。他不過一個閑散侯爺,您為何這般在意?”
“樂正一族世代忠義,不求高官,代代為侯,匡扶夏侯一族,聖祖爺時期便是樂正一族輔政,多年忠義從未有過不忠之舉。”黃鐘笑道:“這樂正二字已經足夠叫人在意。”
百裏花影又問:“既然這般忠義,為何至今長陽只留下餘亦一人?樂正一族再無旁人了嗎?”
“樂正一族多有奇才,慧極必傷,多少名将文臣皆是早逝。”黃鐘又道:“而且,也不知是不是血性如此,樂正一族的男子,女子,大多都喜游歷江湖,不戀權貴。所以……不在朝堂的人幾乎都去了江湖,一生無牽無挂,若紅塵缥缈。導致如今血脈凋零,僅剩下綠绮侯一人。”
百裏花影覺得驚奇:“世上已經沒有餘亦的親人了嗎?”
“血脈之親怕是沒有了。”黃鐘似笑非笑:“奇才多有思想,豈是這小小長陽城可以限制住的。”他又道:“待長陽城形勢穩定……綠绮侯也要重回江湖吧。”
江湖二字若她心尖上一根死死繃着的琴弦,重回二字是一陣掃動琴弦的疾風,心中那根弦似是下一秒就能斷裂在她心尖上,劃破不舍帶來血淋淋的離別。
“餘亦要回去江湖?”她自言反問,半帶着幾分懵懂的恍惚,也是,他不僅僅只是長陽城中笛音天下的綠绮侯,更是江湖上盜名遠播盜帥,手中還掌握着高手雲集的行舟門。
黃鐘盯着姑娘家的恍然,兄長般伸手拍了拍她的肩頭:“姑洗說的沒錯,你莫要對侯爺動真情為好。”
“真情?”百裏花影連連搖頭:“我與他僅是為友而已。”
“為友還是真情,你可騙天下人,唯獨不能騙自己。”黃鐘負手而立:“長陽城中容不下樂正家那些本該高翔九天的鳳凰。”多為惋惜可嘆:“陛下如此寵愛綠绮侯視他如弟,最後也免不得要放手讓侯爺去他想去的地方。花影啊,站在前輩與兄長的角度,只勸你一句,名中帶有樂正二字的人,血裏帶着風,注定任性自我,不為他人所桎梏。”
百裏花影低下頭,似是抗拒此問題。黃鐘暗藏憂慮,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