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貂蟬拜月

望着半屋子的卷宗 ,她腦海中浮現出餘亦某個動作,驚然擡頭望去,她問:“主閣您是不是在找什麽案子?”

黃鐘面上有被拆穿的無辜:“沒有。”

“餘亦昨日拿走了一份卷宗。”

“拿走了?”黃鐘的反應并不小,猛地從書桌那邊沖過來:“你可知道他拿哪去了?”

百裏花影點頭:“聽說是送到陛下那裏去了。”

陛下二字便是終結的談話的決然,黃鐘面上似有無辜,轉身後愧疚的盯着那方依舊在整理卷宗的淩城。

一向昂首挺胸的長閣之首驀然生出幾分頹然之色,他走到淩城背後,拍着那孩子的背脊:“收拾好,就還給刑部吧。”

淩城也點頭,乖巧又聽話。

“我陪你去。”百裏花影幫着少年處理那些東西:“正好,我要去京兆尹府一趟,還有些問題要解決。”她轉身去請示:“黃鐘大人,今日咱們便去搜查暮橫那處嗎?”

“主閣已經在審閱申請,等到搜查的命令出來,咱們便能去了。少說要等到今日下午。”

“那好。就下午去。”

從京兆尹府歸來,她心中泛着幾分寒意,餘亦與她猜想的不錯,周東當晚出現在那處并不是為了搶劫,而是為了殺人。那日他正在護城河邊等待過路的人,欲搶之,卻突然冒出一蒙面人給了他五百兩銀子,叫他将劉衡推下河,再去京兆尹府認罪偷盜,偷盜不過關上幾月,很快就能放出。五百兩換來幾個月的牢獄,對于周東而言,怎樣計算都是值得。

踏入淩月閣的門,霜鐘匆匆跑來,甚為不安的在她耳邊道:“百裏少閣,月婵公主來了。”

“誰?”她一時還沉浸在案中未懂她的意思,只道:“你說誰?”

“月婵公主。”霜鐘指着園中牡丹前嬌豔明媚的女子道:“公主殿下說前來尋你,我們也不懂她到底要做何事,本要請殿下上座,可是公主就說要在庭院等你。”

皇家都是任性鬼,百裏花影了然點頭,上前福了福禮:“淩月閣少閣百裏花影見過公主殿下,殿下萬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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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禮吧。”小公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先是瞧見她雲鬓上的短釵,又瞧見她腕上的臂钏,而後嬉笑道:“你就是整日和餘亦在一起的花影妹妹?”

“侯爺厚愛。”

“他确實很愛你啊。”小公主道:“本公主今日過來尋你并無正事,你莫要緊張,本公主只是很好奇能讓餘亦那麽癡心不忘的人到底是什麽模樣的女子。今日一見,果然不俗啊。”

百裏花影不解,只是擡頭與那英氣妩媚的女子對望,最後淺笑道:“臣與侯爺僅是為友,并無其他。望殿下明鑒。”

“你們兩個還真是一個口徑啊,中午用膳的時候,餘亦也一直說你們二人僅是友人,誰家友人與你們一般?”

“公主殿下可有過知己?”她笑問。

夏侯月婵搖頭:“未曾。”

“那……公主不能理解下官與餘亦的感情也是當然……”

“本公主确實不理解。”她挑眉:“餘亦很少會對旁人有這般親近的時候,就連小時候都不曾有過,他待你與旁人不同,你可明白?”

“公主不妨直說。”

“不光有美貌,還有聰明的腦子,嗯,餘亦為何喜歡你本公主算是了然。”她随手折下一朵半開的牡丹,将那牡丹放入随身的錦囊中:“其實,是皇兄擔心餘亦,他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幫着他讓餘亦留在長陽城。”

“下官若是能留下他,想必今日也不會見到公主了。”

“這麽說來……餘亦他連你的話都不聽了?”

“他從未聽過下官的話,他本就是個極其有主見的人。”百裏花影望着那半開的牡丹,笑問:“公主折這半開的花做什麽?”

“養在香囊中,餘香不減。花朵幹枯也別有一番韻味。”夏侯月婵嘆然:“看來本公主今日是白跑了一趟。”

百裏花影低下頭,淺笑道:“一會兒淩月閣會與羽林營的左少将一同前去暮橫家中搜查,公主若是無事的話,可要一同前去?”

女子面上的笑意是五月晚春一抹豔色:“餘亦連這個都告訴你了?”

“公主可去?”

“自然要去。”本就是極其明豔之人,如此一笑更添了幾分嫣然。

再見餘亦是在淩月閣門外,那時暮橫已經被捕,家中閑置的馬車車輪內部發現了血跡,後巷被惹掉的衣裳上也有血跡,從暮橫屋中尋出的防身匕首也與劉衡心口的刀傷吻合。

牢獄之中,滿是老鼠咿呀吱吱之聲,還多有蚊蟲飛舞,一片陰毒之氣,混合着難聞莫名的氣味,腐爛在的青苔在稻草上衍生,四周彌漫着令人作嘔的空氣。

某個牢房前,他們二人停下了腳步。

小侯爺提着一壺清酒而來,卻沒有要給那人的意思。

“暮大人如今成了階下囚,可明白那些為了最好結局所犧牲的無辜人的心了嗎?”他淺笑:“您如今也成了暮家和劉家現狀的最好結局,當然,可以寬慰你的是,劉衡也是如此結局。”

“侯爺今日前來便是來冷嘲熱諷的嗎?”

“當然了。”他笑意綿綿:“不然本侯吃飽了撐的沒事做,過來這陰詭之地看你最後一面嗎?”

“侯爺不想要知道我為何要殺劉衡嗎?”

樂正餘亦嘴角揚起若明月清澈的笑意:“三年前雲溪苑死了一個舞姬,心口中刀。那個案子是劉衡與你一起審理,最後定案是雲溪苑的老鸨妒忌舞姬美貌,将其殺害。你們二人判了老鸨腰斬,這是個冤案。事實上那個舞姬是你殺的。劉衡深知劉家人情薄,幫了你也是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後路。你會殺了劉衡,因為……死人的嘴巴才是最牢固的。”

暮橫從容冷笑:“侯爺竟然知道的如此清晰,果然和當年的常陽侯一般,叫我們這些人為之膽寒啊。”

“你若是當真膽寒,便不會做出那些多事情來了。淩月閣的黃鐘大人已經開始審理三年前的舊案,你有兩項殺人的罪名在身上,誰都救不了你。”

“侯爺說錯了一件事。”

“什麽?”

“我之所以幫他并不是因為當年的恩情,其實當年那個舞姬,是劉衡與我一起玩死的。刺在心口上的一刀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暮橫仰頭笑道:“暮家與劉家雖然不和,可我與劉衡卻是意趣相投。我們相交都是為了給彼此留一條後路,劉家無情?暮家又何曾有情過?暮太師與平陽将軍都是心狠手辣,陰毒無仁之輩,我們不過是他們手中随時可以丢棄的棋子罷了。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要有利用價值。我會幫劉衡,是因為他有利用價值,我殺了他也是因為他沒有了利用價值。把他扔進護城河中也是因為他已經是一顆廢棄的棋子,廢棄的東西就應當扔掉。”

“利用價值……”百裏花影蹙眉,轉身去看那方的樂正餘亦,只見那人嘴角溫和清爽的笑意不改,薄唇似凜冽的劍招,吐息之間招招帶着陰狠:“他失去的利用的那一瞬間,便是他将秘密告訴你的那一瞬間。”

終于,暮橫面上的從容破滅,僅剩下蒼白與驚愕:“你連這個都知道?”

“本侯也希望自己不知道。”他輕巧的挑眉:“只是你們兩家表現的太過明顯,今日這家去偷拿手镯,明日這家去偷拿玉扣,扳指。當真不是本侯想要知道,只是你們行事這麽張揚,不知道也很難啊。”

“你既然知道!”那人猛地沖到牢籠前,樂正餘亦下意識的将百裏花影拉到身後,緊緊的護住,他護着她的背影那樣堅強,那樣的可靠,全然不似一個二十幼幼的男子。

暮橫吼道:“你們知道為何不……!!”

“為何不阻攔?”小侯爺笑的更加輕佻,殘忍:“阻攔做什麽?你們兩家相争,皇家只管漁翁得利。本侯此次回長陽城的目的,便是将十年前我爹未完成的事情做完,你以為,你們還能接着活在最好的結局裏面嗎?”

“最好的結局?”他冷笑,言語瞬間又轉化成陰毒的語調:“我們活在最好的結局之中又有什麽錯?”他雙目圓睜,眼眶血絲彙聚而生似要落下的血淚,聲嘶力竭的諷刺道:“你呢?!樂正餘亦你不也活在謊言之中嗎?你以為你穿着常陽侯的衣裳,學着常陽侯的神态,你就是他了嗎?!你以為你能成為他嗎?你不是他。再怎麽學,再怎麽裝,你都不是他。”他喘着粗氣叫嚣着:“你和我們有什麽區別呢?最好的結局說穿了也就是謊言,我們都是活在謊言之中的人,呵,有什麽區別?咱們沒有區別!樂正餘亦,我們沒有區別。”

小侯爺待他吼完,身後的百裏花影牢牢的抓住他的手,緊緊的死死的攥住。他的心平靜如一潭死水,毫無波瀾。

“如今你被關在這裏,我站在外面,這就是區別。”男子不緊不慢露出一個多情魅意的笑意,與昔年名冠天下的常陽侯一模一樣的笑意:“我不是我爹,這一點我明白。只是……”他讪笑起來,似是聽了笑話一般嘲弄:“你們看到我的時候,不是都想起我爹了嗎?這長陽城有人做了虧心事,所以要時時刻刻的提醒他,這世上還有一個常陽侯。”

“本侯要你們這些人時時刻刻都憶着常陽侯三個字,要你們時時刻刻都寝食難安。畏懼着明日升起的太陽,戰戰兢兢的害怕今日會有什麽真相被揭露出來。”他殘忍道:“這才是我的目的。”

所有人都要記着。

牽着百裏花影的手,他挂着春風得意的笑容離開了牢獄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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