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言談舉止
第四十四章,言談舉止
樂正餘亦并不否認,反倒笑的更加歡然清甜起來:“她還是個姑娘家家,總歸是要有幾分像樣的首飾。可惜宮中沒有稍稍偏紫的寶珠,芍藥雖然色紅卻也不是正紅色,首飾上的寶珠倒是有幾分牡丹的意味。”
“你送了這芍藥給花影,可是定情之意?”夏侯月婵瞧着暮皇後面上的蒼白,心中生出幾分莫名的歡樂。
豈料餘亦又道:“芍藥還有個名字叫做将離。”他笑:“是送她的離別之禮。”
聽到離別二字,暮皇後的面色更白了幾分,一時間連稱呼都忘卻,頗為焦急的問道:“你要走了?”
餘亦卻道:“明年開春再走。”
一頓飯總有幾個人吃的食不知味,待暮皇後離去,夏侯南鬥才道:“你故意告訴她你要離去?”
“不是故意的。”餘亦沒規沒矩的橫躺在軟塌上吃着新進的葡萄:“我确實明年開春就走。”
夏侯月婵坐在餘亦身邊搶過他手中的葡萄頗為不爽的開口:“你裝什麽糊塗啊,她自小就喜歡你,我們又不是傻子。”她道:“你是不是怕她知道你有了心上人會惱羞成怒找花影的麻煩?”女子的手掌搭在餘亦的肩頭,餘亦面上一陣吃痛,月婵未将他的吃痛方在心上直接道:“看不出來餘亦你待花影這般真心啊。”
樂正餘亦奪過被她搶走的葡萄,百無聊賴的吃着,語調是莫名的冰冷:“花影妹妹身邊我一直都有派常家兩個兄弟跟着,她就算是有這個心也動不得我的花影妹妹半分。”
夏侯月婵望着一整盤子的葡萄都被餘亦抱在懷中,免不得惱火:“這裏就你一張嘴嗎?給我留點啊。”
“你一個公主你想要你就再叫宮婢拿一些,非要搶我的做什麽?”他口上這麽說,到底還是将手裏的葡萄遞過去。兩個人面對面坐着各抱着半串葡萄。餘亦吃完了葡萄,随意在桌上撿了個梨子,夏侯月婵也不甘示弱的撿起一個香蕉。
夏侯南鬥覺得有趣便靠在桌邊瞧着他們二人。
樂正餘亦倏然咳了起來,垂下手中的梨子,面色越漸蒼白起來,夏侯月婵見他不對勁便蹙眉:“你怎麽了?”
餘亦笑道:“吃撐了。”
“你滾蛋,你這是吃撐了的表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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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個公主家家的怎麽把市井話說的這般熟練?”餘亦深吸了兩口氣,而後恢複了正常:“我就是吃撐了。”他不講理的揚起下巴:“你知道我吃撐了是什麽樣子嗎?就要我滾蛋?”
夏侯南鬥卻搖頭上前奪走餘亦手中的梨子:“寒氣入體不修養個一年半載你還是莫要吃梨子為好。”
被拆穿的餘亦立刻輕咳兩聲,垂涎那還剩一半的梨子,抿唇道:“拿冰糖熬成雪梨,還是可以吃的。”
這次,夏侯南鬥摔得是梨子。
見他摔了東西,小侯爺只能認慫的往後退去:“我不吃了還不行嗎?你發什麽火啊,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們家的。”
“追殺你的人,你可有線索?”夏侯南鬥問。
小侯爺搖頭:“我醒過來就去了行舟門,沒時間查,如今過去了一月之久,想來也是查不到了。”樂正餘亦自然知道夏侯南鬥要做何事,只道:“你莫要浪費精力在這上面。過段時間便是乞巧節了,那日來臨之前你最好留着些心力,莫要和他們發生過多的沖突。”他淺笑誠然:“江湖事自然有江湖的了結法,你莫要多心,目前只專心削弱劉暮兩家的勢力為好。”
說道此處,餘亦低下頭道:“城郊外的私軍始終都是懸在頭上的一柄刀。問天雖然已經落在咱們手裏,常歌與賭娘也逐漸将問天發成正經錢莊。”他蹙眉凝神:“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平陽将軍必然還有其他錢財的來源。咱們至今還未查出,到底會是什麽……?”
許久,許久……
夏侯月婵盯着正在思考的餘亦,随後靜靜的下了軟塌,靜然站在夏侯南鬥身邊,小聲道:“餘亦果然很像叔父對吧。”
“嗯。”夏侯南鬥也必須承認,哪怕不是一身紫衣,面上不挂着多情魅意的笑意,餘亦也很像昔年的常陽侯。雲巅之上的陛下透過歲月的殘忍看穿了樂正餘亦此刻的深思,只欣慰的淺笑:“再像,他也不是叔父,也無需是叔父。”
“皇兄?”她在素日不茍言笑的南鬥面上窺探到幾分歡喜的意味,頗為驚喜問道:“皇兄為何突然歡喜?”
夏侯南鬥按着她的額角道:“沒什麽,只是有些高興,你們都這般平安的長大了。”瞧着女子眉眼之間的靈巧,他免不得開口:“餘亦和朕說了你和那位于清江左少将的事情。”
她立刻紅了臉:“皇兄!”嬌羞的別過身去,可還是悄悄的轉過眼眸,那雙眸晶瑩嬌羞藏盡了女兒家的妩媚:“那皇兄怎麽想?”
“你也快要十七是時候指婚……”夏侯南鬥難得和善笑道:“你只管去求餘亦幫你尋個好辦法,叫朕好升一升你那心上人的官職,他若是連三品都沒有如何娶咱們的掌上明珠啊。”
她心知南鬥這是願意讓她嫁給于清江的意思,眉眼頓時舒展開來,那樣嬌羞靈動,似有無數星辰落在她的眸中,宛若盛開了春暖的粉嫩茶花。那樣嬌然,百媚,驚鴻亂世。
雀躍上心,轉身欲去找餘亦,靠近時才發現餘亦已經半靠在軟塌上睡了。
“兩日沒有吃東西,便是兩日沒有睡覺。”夏侯南鬥取了薄被給他蓋上:“餘亦從不騙人,可他也從來不說全部的真話。盡耍一些小聰明。”
他拍着夏侯月婵的肩頭:“回你的清雲殿吧,明日我幫你同餘亦說。”
她心下一喜,福了福禮,歡喜的跳了出清暑殿。
天色完全暗淡下來,夏侯南鬥也歸床休眠,樂正餘亦從軟榻上轉醒,手腳莫名的發涼,坐起身望着四面半昏的燭光,撐起身子,這才徹底清醒過來。
不遠處放着他的錦盒,長夜漫漫他既然醒了便再無睡下的打算,拿過錦盒重新打開細看,他自己都覺得精巧,也不知道花影拿到此物的時候會是什麽表情,必然會高興,他摸着那紅花上的痕跡笑道:“會喜歡就好了。”
殿中無趣,他下了軟塌,從一旁的窗口踏風而去,最後落在禦書樓上,腰際別着的白玉紫穗玉笛在指尖輕轉了幾圈,靠在唇邊細細吹奏起來,月明風清。
一如往昔,男子一人望夜,無意睡眠,唯有借着月色與音律度過大把虛無時日。不同的是……今夜他格外期盼着日出時再見到花影。
夏侯南鬥早朝歸來,餘亦正坐在軟塌上望着窗外豔紅芍藥發呆,雙眸凝神不知在思考什麽。
“用了早膳,你就要出宮了?”脫下赤黑龍紋的朝服,夏侯南鬥将餘亦的神思喚回。
小侯爺颔首:“我晚上會回來。”
似是聽了荒謬之言般,夏侯南鬥在他身邊坐下,拉過餘亦的肩頭左右探看起來:“你當真是餘亦嗎?”
“我不是餘亦,難道陛下你是餘亦嗎?”他拍開夏侯南鬥的手,揉着自己的肚子道:“咱們什麽時候用早膳?”
“朕已經叫人去給你煮牛肉面。再等上一刻便可。”
小侯爺立刻癱倒在軟塌上的方枕上:“還要等那麽久啊,街邊的面攤上我叫一聲就有面和牛肉吃了。還是宮外好。”
夏侯南鬥沒理會他的碎碎念,只是望着他老舊衣裳上的脫線的破處,微微搖頭,對着站在帷幔外的夏常德喊道:“去叫尚服局把綠绮侯的衣裳拿過來。”
“諾。”
門外的腳步聲漸遠,再回來時,少說也有一十二三件衣裳,多數為紫色卻也有旁的顏色,夏侯南鬥随意取了一身扔到癱坐在軟塌上的樂正餘亦頭上:“換上吧。”
“其餘的放在寝宮,待你離開的時候順着一起帶走。”
小侯爺将那紫衣從頭上拉下來,只露出一潋滟波光般的眸子:“多謝南鬥,那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了。”
那紫衣淺淡,應是雪青色才對,他将身上的老舊衣裳小心脫下,再仔細的疊好,視如珍寶。
裏衣也都是多年前的衣裳,此次回京,一是他未曾帶衣裳歸來,所以只能穿着昔日父親的衣裳,這二嘛,也是因為想裝出父親的模樣,以此僞裝。
他本要動手解開裏衣,可想起身上大小傷口,南鬥看見了怕是又要擔憂,便轉身對正等着他換上衣裳的陛下道:“你說叫左少将去鏟除私軍如何?”
“左少将?”
“嗯。”餘亦道:“将月婵叫來吧,有些話還是由她來告訴左少将最妙。”
南鬥稍作思量,了然點頭,立刻背過身去,對着在外的等候的太監宮婢道:“去把月婵給朕叫來。”
也不知是誰應了一聲,待他再回身,餘亦已經開始穿着外衣。
夏侯南鬥似是憶起什麽,只道:“一會兒南宮進宮,叫他幫你處理身上的傷口。”
“好。”他欣然颔首。
還是被發現了啊。
南宮昭雪熬了三帖藥,看着餘亦一碗一碗的喝下去,喝下那苦至胃部的藥,樂正餘亦微微蹙眉:“你這都是什麽藥啊。味道這麽惡心?”
“治你病的藥。”南宮昭雪解開他手臂上已經被殷紅鮮血染盡的繃帶,望着那大大小小少說十七八道傷口的手臂,皆是劍傷,不僅蹙眉:“這是被什麽招數傷到的?”
“雨花劍招。”樂正餘亦的上衣被南宮拉下,肩頭,胸口,背部,皆有數道傷痕,有些已經在愈合,還有些是新傷,依稀能瞧見裂開的皮肉。
樂正餘亦道:“我廢了半個月的時間才破了他們這一招,身上難免多了些傷。”
“你破了雨花劍招。”南宮昭雪将藥粉灑在他身後的裂口上:“用什麽?”
“蓮花七步。”傷口上藥粉正在發揮效用,疼得男子牙花發顫:“我本只是一試,卻不料真的擋住了他們的招數,後來與他們三人對招,越打越能發現其中破綻。最後在西子湖上将他們擊斃用的便是蓮花七步。”
南宮昭雪卻笑,将傷口用繃帶包紮好,他的目光落在餘亦鎖骨下方一塊拇指大的紅色疤痕,細看去,就知那其實是一塊永生消不去的傷疤,面上的笑意僵住,南宮昭雪包紮的力度也大了幾分,餘亦已有察覺,卻還是靜坐着待他包紮完整。
南宮自己卻發現了包紮用力這件事,望着依舊乖巧坐着的人道:“我此時就是砍了你一刀,你也不喊一聲疼嗎?”
餘亦不懂倒是問道:“你不是大夫嗎?我既是你的病人,信你就好。”他嬉笑:“你還能是庸醫不成?”
面上的笑意重新挂上南宮昭雪包紮完道:“那日你堕入冰湖之事,是我醉酒無意與南鬥說的,你可千萬別以為我是故意的。”
“說都說了,如今有意故意都沒有意義。”小侯爺一邊打着哈切邊将裏衣穿上:“南鬥可是又罵了我一頓……”他盤膝坐在軟塌上,滿臉生無可戀:“他比我爹還厲害。”
南宮昭雪望着正廳正在審閱奏折的人道:“聲音小一點吧,小心他過來再罵你一頓。”
他忙忙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早膳送來的一瞬,夏侯月婵也翩然而至。
她今日一身青蔥色的花蝶戲水長裙,面也上了薄妝,雲鬓上一并蒂青蓮步搖,繞的是女兒家的輕靈多嬌。
“今日倒是打扮了。”南宮笑問:“月婵今日要去見左少将嗎?”
月婵紅了臉蛋,半晌才道:“昭雪哥哥你明知故問。”
“我們月婵今日确實漂亮。”夏侯南鬥也道:“只是這見男子還是莫要這般明豔為好。”
四人各坐一邊,餘亦總是悶頭吃飯的那個。
夏侯月婵盯着他:“餘亦,你怎的不說我漂亮?”
正在吃飯莫名被打斷的餘亦一臉不解的看着臨花照水的女子,敷衍道:“漂亮,漂亮。你全天下第二漂亮。”
“那誰是第一啊。”她怒道:“你這個人怎麽一大早就惹我?”
“你只是在我這裏不是第一而已。”餘亦歪頭一笑:“這麽說吧,南山心裏必然是白雲第一,南鬥心裏自然是綠水第一,我心裏當然是我的花影妹妹。你在你的左少将心裏,必然是第一。”他挑眉:“明白嗎?”
明白到底是明白了,只是姑娘家的臉更紅了起來,嬌嗔道:“餘亦你這個人嘴裏怎麽沒有一句正經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