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你的秘密
第四十五章,你的秘密
一大海碗牛肉面被吃完,小侯爺站起身拿起放在一旁的錦盒,對着銅鏡理了理自己的衣衫,最後歡然一笑:“我讨你的嫌,不影響你吃飯的胃口,走了。”他推開那方的窗戶,踏風而去,一道道花雨随着他的離去飛灑而下,似歸去九霄的花神。
夏侯月婵先是被那驕陽下的一笑生花驚了心魂,随後拍下筷子:“餘亦這個混蛋!皇兄你看看他啊。”
這手心手背都是肉,夏侯南鬥也頗為無辜的道:“他是個什麽樣的人,你還不知道?你在他面前耍脾氣,只能是這個下場。”陛下又笑道:“再說了,他惦記着他的花影妹妹,哪裏有時間來撫平你的脾氣?”
南宮聽了這話立刻問道:“南鬥你見過那丫頭嗎?”
“餘亦失了消息的那幾日我在侯府門外見過那丫頭,倒是個機靈人。”
夏侯月婵也道:“可不是嘛,之前她只在花舞樓看了晚霜一眼,便知道她要離開長陽城,當機立斷就去找徽生将軍。畢竟是淩月閣少閣和大街上那些只會争風吃醋的女人,全然不同。”
南宮昭雪盯着夏侯月婵道:“人家百裏花影可是城中數一數二的美人,你覺得你和她誰更美啊?”
小公主知道南宮是在逗她玩鬧,只揚着下巴道:“清江心中我最美就好。”
“……”
夏侯南鬥蹙眉……
自家的白菜終究是要被豬拱了。
淩月閣近日要升子閣為少閣,百裏花影為主考官,她在後院尋了個書房,将二十四子閣的功績做了整理,還要列出試卷進行考核。
觸到霜鐘那一份的時候,指尖微顫,将其放回卷宗之中。
閑庭花謝,正是日頭高升的時候,鼻尖纏上幾縷醬牛肉的味道,還有一些枇杷酒的清香,更濃的便是那人身上最令她熟識的冷香。
擡頭看去,只見樂正餘亦趴在窗邊嬉笑,手中提着食盒,頗為讨好的道:“不知道少閣大人可有時間與本侯同食午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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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爺盛情,怎能拒絕?”
他轉身飄入屋子,食盒倒是棄在一旁,獻寶一般将錦盒遞了過去,面上端的是得意無所謂,心中早已跳動千萬:“你瞧瞧。”
“這是什麽?”她接過那錦盒,揭開。
寶珠的光就這般撲在她的唇上,襯的那唇格外櫻紅小巧,微微揚起,眸色閃閃驚喜萬千,語調之中是她自己都未曾發覺的歡喜:“好漂亮啊。”
樂正餘亦也不知自己此刻的心情到底該如何形容,只覺得……太好。
“喜歡?”他已知結果卻還是試探問道。
“哪有女孩子不喜歡漂亮物件的?”她将那手鏈取出:“好特別的東西。”
小侯爺拉着她在一旁的塌上坐下,将她手上的臂钏退了下來,雲鬓上的短釵也退了下來,将錦盒之中的首飾一樣樣戴上,何為明豔照人,千嬌百媚,如此便是。
他盯着她看了許久,最後有些臉紅的道:“好看。特別好看。”
“首飾?”她問。女兒家的矯情盡在其中。
小侯爺知道她此刻的意思,便裝模作樣的道:“是啊,首飾很好看。”
見她要怒火,他連連将人抱住,頗為嬌氣的趴在她耳邊道:“首飾是因為你更好看才對。”
“慣會哄人。”
“我若不會哄人,你怕是早就将我扭送天牢了。”他從錦盒下取出那張細細繪制的圖紙:“你瞧,這是我畫的,這可是我想出來的,天下只有這獨獨的一份。公主,皇後,誰都沒有。”
“這麽珍貴?”
“最好的東西,要給最好的人。”他點着那手鏈上的鈴铛,輕笑道:“我昨夜睡不着,一直都在想着你拿到這東西時該有多歡樂,可方才來時看你在忙,便先離去買了東西再來,我可有很乖?沒有打擾你可對?”
“自然很乖,再說了……”她笑望着手上似牡丹又似芍藥的寶珠:“你不是素來如此嗎?”
二人膩歪了許久,等到飯菜都犯了涼才開始吃午飯。
吃了午飯,小侯爺幫着百裏花影整理了應試的問題,她頗為訝異的看着他:“看不出來你還會出試題呢。”盯着那六道試題看了許久,她驚愕:“你這幾個題目出的比我當年考少閣的時候還是厲害啊。”
“從前我爹還在的時候,每次科舉試題都是他整理造冊的,後來我漸漸長大了,跟着我爹學過一些,晉淵十九年的試題就是我出的。”他半陷入回憶道:“那年我娘突然想去香川看新桃,我爹便将科舉出題的任務丢給我,當晚便收拾了行裝帶着我娘駕馬而去,說走就走了,回來的時候還帶了一棵半死的梨樹歸來。那梨樹被弄了回來,他們二人只種在土中,雖然壯志豪言要起死回生,可只管了兩日便無了興致 ,還是我翻遍樹木之書學精養殖之道将它救活。你說說看,這世上哪裏有這麽不負責任的父母。”
聽着他言語之間的溫情,百裏花影依稀可在腦中勾勒出。原本郁郁蔥蔥,鳥語花香的侯府中,這一家三口歡樂又有趣的生活。
“你還是第一次說過去的事情。”
“水洞裏面,我也說了很多過去的事情。”
“那都是稍微有些悲傷的故事。”她說:“這樣溫情的回憶,你是第一次說。”
“我說的話,你都記得?”喜上眉梢說的便是此刻的樂正餘亦。
“當然記得。”她本是理直氣壯,可說完又覺得羞惱,伸手拍了他的手腕:“你就知道匡我。”
“是我的錯。”他向她伸出手:“既然如今諸事已了,咱們是不是該去喝酒了?”
“走吧。”
餘亦并不着急去買酒,反倒領着百裏花影在街上走了許久,她不解,只感到四面人群都暗暗打量着他們二人,她摸着自己的雲鬓上的短釵這才明白過來:“哦……原來你是在炫耀啊。”
“不出一日,全城都會知道你這首飾,到時候你便等着衆人羨慕的眼光吧。”
她掩面而笑:“如今這滿城的眼光還不夠嗎?”
“這只是豔羨的眼光。”他挑眉:“過段時日你會瞧見大街上全都是模仿你首飾的人。”
她一愣,随即道:“又是和你爹學的?”
“這是和我娘學的。”他嬉笑道:“我娘從前最喜歡給我爹做好看的衣裳,走在街上,誰家瞧見了都說我娘手藝好,過不得幾日滿城都是我爹衣裳的模樣。我之前穿的衣裳就是我娘給我爹做的。”
“你從前的穿得衣裳雖然老舊,可确實好看。”她盯着他今日一身新衣:“你這衣裳雖然好看,可總是比不得從前那幾件有新意。”
“待閑下來,我再畫置一些新的圖樣給你做首飾,給你做衣裳。”
“你閑下,不是要走嗎?”
他笑:“你舍得?”
“自然舍不得。”稍有惱火的語調:“可你也不會留下啊。”
“那我也舍不得你啊。”他微笑,并無刻意的多情,反倒多了幾分少年的乖戾與張揚:“所以……我可能在京中留上一段時日。之後回了江湖……應該也會時常回來探望。”
“為何不留下呢?”她小心發問。
小侯爺抿唇:“秘密。”他負手而立迎面花雨散落:“其實,也不一定。如果……”欲出口的話還是咽了下去。
百裏花影了然,伸手拉住他的手:“你有一個秘密,有一天這個秘密揭穿了,你就能留在長陽城了對嘛?”
“嗯。”他認真點頭。
她挑眉:“我希望你……‘留下’所以……我會揭破這個秘密的。”
餘亦停頓了許久再道:“如果你……能找到這個秘密。說不準也不希望我留下。”說完,他面上又浮現出一絲百裏花影不懂的凄苦。
二人接着往街邊行去,只看到淩城一人坐在街邊的面館中吃面,不遠處的天香樓倒是有一群子閣圍聚在一處。
心下生疑,百裏花影便領着餘亦往面館行去。
淩城瞧見他二人立刻笑開起身行禮:“見過侯爺,百裏少閣。”
小侯爺連連拉住他:“莫要聲張,大街上行禮做什麽?”
百裏花影問道:“你一個人坐在這裏做什麽?不同他們一起嗎?”
淩城稍稍搖頭,笑的頗為苦澀:“我不喜吃肉,所以素來不和他們一起用飯,平日裏面都是霜鐘姐姐伴我吃素,她走後便是我一人吃了。”
“她……必然惦念着你。”
淩城低下頭面上的表情是說不出酸澀:“我知道。”
樂正餘亦注意到他腳邊的竹籃,再去看他表情,蹙眉道:“霜鐘可有和你聯系?”
“并無書信傳來。”
他側過目光。
百裏花影勸道:“她必然不會有事,江湖那般風景繁多,必然不會出事情。”
“她不會想不開,我都知道。”瘦弱少年眼中的光那樣堅定,溫柔。
百裏花影心尖莫名一疼,只道:“我們要去喝酒,你若是無事随我們一起也可。”
淩城笑的時候嘴角有一梨渦淺漾:“淩城不會喝酒……”他稍稍搖頭:“霜鐘姐姐也曾說過,酒水不是好物,所以……還是莫要喝為好。”
小侯爺拉過百裏花影的手:“好了,你莫要打擾這孩子了,咱們走了。”
別了淩城,樂正餘亦并未領着百裏花影去花舞樓,而是去了酒坊擇了兩三瓶青梅酒來。
“怎麽今日不喝枇杷酒了?”
“突然想起咱們上次挖了人家的墳墓,還未正式去祭拜過,咱們一塊去許暢墓前敬着拜一次,也算是聊表心意。”
“也好。”她并未有更多懷疑跟了上去。
入山之前,樂正餘亦拉緊她的手,笑問道:“你現在還有離開的機會,上了山說不準會看到一些傷心的事情。”
“傷心的事情?這世上傷心的事情多了,難道因為傷心就要逃避生活。”
他淺笑,不再阻攔,拉着她進了深山。
漸漸靠近許暢的墓,遠處傳來少年說話的聲音,很熟悉,看清那遠處橙衣少年。驚愕之餘,她愕然轉頭望着早已明了一切的樂正餘亦:“淩城……他……你早就知道?”
“他腳下竹籃裏放的火燭元寶,都是祭拜所用,我問他可有和霜鐘聯系,他說沒有,那便只有一個答案了。淩城他不是替霜鐘來祭拜的……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是一直都裝作不知道。”
“為什麽?”她不解的問。
深山的樹木帶着濃烈的墨色,天邊的紅霞那般絢麗奪目,都無法将這片深山中的黯淡染上紅調。那樣凄涼的風來回穿梭,吹進餘亦的心骨,吹醒了淩城的自欺欺人,吹靜百裏花影的困惑。
“為什麽?”餘亦反問自己,葉兒随風高歌,女子手腕上的銀鈴輕靈作響,一切都虛無空泛,餘亦面上的笑比寒潭邊的白雪還有凄苦上幾分:“因為所有人都不希望他知道,所以……裝作不知道也沒有什麽不好。”
橙衣少年的嗚咽聲若殘破古簫吹奏的傷心曲,樂正餘亦将手中的酒壺放在一旁的石板青苔之上,不曾打擾少年的孤寂,拉着百裏花影道:“咱們該走了。”
她是何等聰慧的女子,行到山下她松開了餘亦的手,轉身嚴肅的盯着他:“你是故意帶我來此處的。”
他笑,并未否認。
“你想勸我知難而退,不要多管你的事嗎?”
“不是勸你知難而退,只是想讓你明白一件事情。”
她不解:“什麽事情?”
“你當真要揭露這些真相嗎?”餘亦微微搖頭:“雖然我不知道旁人是怎樣想的,可真相被揭露出來的一瞬間,會有很多人受傷。”
“你是在說‘最好的結局’嗎?”
“是也不是。”他順着那山邊的溪水緩緩行去,望着黛色山水:“有些真相有揭露的必要,有些沒有,不會傷害旁人的便沒有必要揭露。就好像淩城一樣,他明明知道,卻裝作不知道,為的就是不讓你們擔心。不叫你們傷心。明日淩月閣知曉了如今的情況,你覺得……你的主閣大人,長閣大人們待他會有多愧疚。你們不希望他知道,那就裝作不知道好了,這樣做不會傷害到旁人,又何必說出來呢?這不是你們期待的嗎?”
百裏花影聽着,随着他一步步走過溪水,溪水之中的魚兒歡騰游過,卻在下一秒沒入細浪中徹底消失。
她充滿不解的問:“為了不傷害旁人,不讓旁人擔心,便傷害自己嗎?只要旁人不會難過,自己受傷也沒有關系,是嗎?”
餘亦頓下腳步,半回過身頗為不解的問:“如果我說是,這又有什麽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