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們都在心裏藏了個悲傷的秘密

回到宿舍後我整個人還是處于一種關于懵的狀态，阿花坐在我對面瞪着我，我卻提不起一點精神來，枉我自以為有一顆無堅不摧的心。

米莎和娜娜不在，她們最喜歡出去逛街了，得了空就是買買買。還好還好，我并不想讓大家看到我這副樣子，然後費心思來安慰我，我不喜歡被同情。阿花也不喜歡安慰人，她瞧了我兩眼，丢了瓶牛奶給我。

這是我的一個偏好。

但這并不能緩解剛才的傷痛，他沒有對我說一句話，只是看了我兩眼，而我費盡心思也只擠出幹巴巴的一句：“你也是來拿洗好的被單衣服什麽的嗎？”

他搖了搖頭。

那他來幹什麽？我想知道卻不想問這個毫無意義的問題了，因為我竟然覺得委屈，甚至有點想哭。是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知道了卻什麽也不說。全世界裏，我多麽渴望得到他的關心，哪怕只是一句話，可是他居然什麽也不說，甚至還在皺眉。我感覺心裏悶得慌，實在是悶得慌，略微慌亂地對上他的眼周，“我先回去了。”

他依舊沒說什麽，迅速讓開路來。

我幾乎是一路靠着阿花才進的宿舍，因為我發現自己很冷，腳上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但又怕被他看見我的狼狽，撐得實在辛苦。我有些恨我的死要面子，開始想不如把臉丢個幹淨，然後再也沒臉見他，來個快刀斬亂麻。

可我又嘆了口氣，世界上哪有這樣快的刀呢？除非給我自己一刀。

我終于還是拿起牛奶，吸管是咬開的，而吸管口我戳了好幾次才戳開，嘆了口氣，我喝了滿滿一口的牛奶，溢出來幾滴砸在桌上，我拿手一抹。

沒到一半，我把牛奶放在一旁，罵了自己一句矯情。

阿花轉過來看着我，“省省力氣，牛奶不錯吧？”

我眨了兩下眼睛，稍稍回味了一下，“還行。”

阿花的神情似乎有點不滿，但卻沒反駁我的話，我知道她一定是想要罵我不識好歹之類的，但最後只是說：“那還不來給我套被單？”阿花這個小身板，實在是難以應付她那兩米的大被套。我瞧了瞧阿花小小的爪子，起身上前。

晚上我給母親打了個電話，問她工作的事情，十五晚上她說今天上班，所以我心裏放不下。母親終于說了她的工作，在一戶人家做鐘點工，打掃衛生。我心裏一疼，眼淚就湧了上來，但終究還是忍住了，我太怕母親察覺到。她疼我疼到極致，知道我哭了，一定會很心疼。

我坦白告訴母親我在一家咖啡館做兼職，薪水不錯，不會耽誤學習。她聽了不肯，開始勸我，我也不依，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母親先開口，讓我把工作地方的環境的照片還有老板的電話給她。母親退讓了，我也只好先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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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電話後我開始做計劃表，雖然大三下學期的課程不多，但因為工作的原因，所以一些關于學習的計劃我想要做點改變。做計劃這事是我偶然跟翊林哥哥學的，讀高中的時候我曾經偷偷經過他的教室，那時他已經高三了，那一周，他的課桌剛換到窗戶邊上，擺放整潔有序，風景迥異。最上面的作業本上允翊林三個字，每一筆都很好看，林字的最後一捺和他寫毛筆的習慣一模一樣。在作業本裏夾了一張白紙，只能看見上邊的露出來的計劃兩個字。

後來我就不可救藥地愛上了做計劃這件事情，不僅僅是學習，我出個門都會列一張小清單，後來我發現第二個很有用，因為确實可以規避一些不必要的支出，尤其是對現在的我來說；但是第一項，我只能慚愧地說，一半一半。白紙上的字跡不錯，因為我是照他的字練的，就是沒格子我始終寫不齊，大概是我平衡能力不好的緣故吧。

大晚上的躺在床上，我開始做睡前功課：逛空間。看了一半卻沒什麽稀奇的，我想了一下，點開了翊林哥哥的空間，雖然知道他萬年不更新，我還是不死心。跑到留言板一刷，竟然刷出了新留言來。幾百條留言我看過無數遍，這條絕對沒出現過。

內容如下：

月白如晝：謝謝~

yunyilin99回複：不用

謝謝？我呵了兩聲，出現次數No.1；回複，我掰着手指都數得過來。分明就是有情況，我十分矯情地拿枕頭蒙住臉哼哼唧唧。

“麻子你大晚上做什麽呢？不會在哭吧？”阿花在黑暗裏問道。

“沒，看韓劇呢。”

然後我被只看英劇和高端美劇的阿花毫不留情地鄙視了一番，而無所畏懼的我真的開始重複看起了全女神的新作。

然而沒兩分鐘居然來了一條信息。

翊林哥哥：今天白天做什麽去了？

我在黑暗中忘了呼吸，然後又一條：睡了？

我連忙把手機調成靜音，然後回了個沒字，想了幾秒鐘，我又說：在一家新開的咖啡館面試。

十分鐘，他沒回，我嘆口氣開始刷微博，三十分鐘沒回，我放下手機，哀怨地看着身側同在黑暗裏的哆啦A夢。

第二天下午沒課，我吃了中飯就拿着課表準備去咖啡館，阿花說她要午休就不陪我了。哼，她以為我不知道，鐵定是在被窩裏重溫更新速度直接影響中英兩國友好和平程度的神探夏洛克，畢竟她是如此熱愛性感與智慧并存的卷福。

說實話，推開咖啡店門的那一刻我是有些緊張的，但是進去了之後，我卻感覺心都沉靜了，大片的藍有這樣的魔力。

一個像是混血的帥哥跟我打招呼，“Hey，你就是新來的吧？”

我笑着點頭，“你好，我是來工作的，老板呢？”

他笑了一下，“暄還沒來，請坐。我是這裏的咖啡師，叫我Jason就好了。”

我笑着又問了聲好，心裏卻犯起了嘀咕：叫得這麽親切？很熟？

歐陽暄穿着一件黑色的休閑長外套進來了，好看，不怪阿花念念不忘。

Jason立馬笑着上前擁抱，我的笑容僵在臉上，難搞的處女座的gay什麽的，果然很有根據。他皺着眉頭推開Jason，拍了拍身上，打發他去給他泡杯咖啡。然後走到我面前，伸出白皙細長的手指。

我立馬心領神會拿出課表來。

他掃了一眼，然後就做出了決定：“一三五七空的時間都來吧。至于路棠關心的工資……”

我臉有點紅，阿花肯定是幫我問了。

“一周發一次，唔…來一次一百好了，時間什麽的無所謂，根據當天情況安排。”說着他面無表情的臉突然轉向我，“你真的确定沒見過我？”

我已經不再那麽容易被迷惑，十分真誠地搖頭。

他突然對着我笑了一下，“也是。”

我呵呵幹笑着附和，然後我想起了一個很重大的問題，“老板？”

“別叫我老板，真難聽。”他皺了皺眉，神情不悅。

我試探着叫了句：“歐陽先生？”他冷冽的眼神瞟了過來，我想起阿花的叫法，小聲地說：“歐陽？”

他終于懶懶地點了點頭。

我舒了口氣，“是這樣的，我媽想要看看我工作的環境，就是拍兩張照，然後，她希望能和您在電話裏談兩句……”

“不行。”他毫不留情地拒絕。

我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剩下的說辭都咽了回去。拒絕地那麽快，吓了我一跳。

他又看了看我的衣服，“我盡快讓人挑套工作服，以後來了就到那邊的更衣室換上。你自己的衣服，不行。然後，今天下午試試你的廚藝吧，随便做，冰箱裏有食材。唔…對了，還有個員工是負責打掃的，至于你的工作…讓Jason告訴你好了。就這麽多，慢慢你就知道了。”他打了個哈欠，“說這麽多好累，幫我把他泡好的咖啡端到我那裏吧。”

我默默地Jason煮好的咖啡端了送過去，看來母親大人那裏還得自己再想辦法。

回到前面，跟Jason聊了幾句，無非是關于咖啡店的一些要忙的工作，歐陽說的工資很不錯了，我自然要好好工作，回報他的恩德。雖然他确實給人一點奇怪的感覺，但性格應該不壞。Jason讓我随便逛逛，然後随便瞧瞧價目表。這裏不忙，客人大約是下午兩點以後才回來，價目表不用背是因為客人一般不會問的，問的時候看一眼就好了，所以熟悉一下咖啡的名稱，想了解的話就問問他。

單子上面的介紹很詳細，而且是中英版，幾乎用不着我這個服務員來多說，我猜可能是因為有外國客人的緣故吧。問了幾個詞的發音後我就拿着單子到了門邊的位置開始練習起來。

兩點十分的時候，剛好來了幾個外國客人，聽口音是英國的。我帶着他們坐到了裏面，Jason看我緊張，示意我沒事，然後直接在我面前演示了一邊。其實也十分簡單，就是微笑把單子遞給人家就好了。客人點好後我就等着送就行了。至于甜點，都是直接從蛋糕店采購，早上送過來的，就那麽幾種單品，很容易記住。

後來我端托盤的時候手稍微有點抖，好在英國紳士名不虛傳，坐在外面的人幫我接了過去，說了個我聽不太懂的笑話，我看其他人笑了，也跟着笑了一下。

拿着托盤轉身的時候，我看見門又被推開了，于是我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然而走進來的人卻是翊林哥哥和一個女生，我用力眨了下眼，确定自己沒有看錯。而他似乎毫不意外，看我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甚至像是在微笑。

算是打招呼嗎？他看上去心情不錯，是因為身邊的人嗎？

Jason對我招了招手，我連忙拿着單子跟上他們。

“藍山。”

我愣了一秒才說道，“哦。”然後轉身欲走。

“你喝什麽？”

是他的聲音，我竟然忘了還有一個人，于是說了句：“抱歉，以為是兩杯藍山。”

女生微微一笑，眼神清澈而寬容，“沒關系，就兩杯藍山好了。”

“哦。”我終于能夠轉身。

“你不是說喜歡Molokai嗎？”

我的步子頓了一下，女生的聲音傳來：“其實也喜歡藍山。”

藍山和Molokai，剛才研究的介紹裏，口感似乎不大一樣……

我把Jason煮好的咖啡送到他們面前，女生的笑聲清脆好聽，似乎是之前他跟她說了什麽趣事的原因。原來他也會有這樣風趣的時候嗎？我真的沒那種榮幸見識。

他們聊了很久，我時不時能聽見女生的笑聲，好在後面又來了客人，我借此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終于看見他們起身準備離開，我松了口氣，但是很快發現他是朝着我的方向來的。我愣了一下，有些僵硬地站在原處，他靠近一分，我感覺心跳重上一分。

“你在這裏工作你媽同意嗎？”

他向來是知道我媽有多疼我的，估計恰好料到了吧。

我想起今天歐陽說的不行就犯愁，只好說：“知是知道了。”

“她不同意？”

我無奈道：“她不同意也沒辦法，反正我覺得還行，不會耽誤學習。”

“好吧。”他深深看了我一眼，走向門口目光有些好奇的女生。

我看着他們般配的背影一陣神傷。下午剩下的時間裏，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後來我打起精神做了兩道菜給歐陽試。他皺眉看向還站在邊上的我：“你不吃？”

那雙背影在我的腦海裏揮之不去，我哪兒還有心思吃飯呢？于是我說：“我想吃麻辣燙，因為感覺像是着涼了，吃完辣的可能會好一點。”

他哦了一聲，繼續吃，并沒有發表什麽意見。我對自己的手藝十分有把握，畢竟得了我母親的真傳，即使沒太多實踐，熏陶了這麽些年怎麽能沒長進？

看着歐陽把兩碗都吃完了，我勾了一下唇。

“麻辣燙好吃嗎？”歐陽突然問我。

想起麻辣燙，我立馬來了靈感，“人間有味麻辣燙。”

他挑眉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質疑我，“我也去。”

于是我刷了盤子就上了歐陽的摩托，全黑的，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摩托車。不得不說很帥，穿了黑色外套的歐陽坐在上面，我的少女心怦然一動。

在我的指引下，我們來到了東苑的這家店子，這時候人最多，歐陽有些引人注目，我有些膽怯地看着隊伍裏的被女生們打量得有些不悅的歐陽：“你，沒吃飽嗎？”

他搖搖頭，“就是想試一試，你不是說很好吃嗎？”

我看他并沒有因為等待而不耐，也就随意了，過了十來分鐘，終于輪到我們了。我點了兩個泡面一堆蔬菜，歐陽跟着我選的，也差不多。

座位的旁邊是一對情侶，正在你侬我侬，玩着你一口我一口的戲碼，我低下頭，不去看他們。

歐陽看了他們一眼，問我：“你不好意思？”

我自然說沒有，他又接着問：“你長這麽大沒談過戀愛嗎？”

我的沉默被當成了默認，“也沒有喜歡過人？”

當然有，很多年了，然而又被當成了默認，“那你太失敗了，大學就該談戀愛。”

是嗎？在歐陽抛出下一個問題之前，麻辣燙上來了。

很大的兩碗，兩個泡面的功勞不小。旁邊的情侶看了看我們的壯舉，給了一個佩服的眼神。我無視掉了。

“你今天不開心？”

“吃吧。”我終于回答了他，拿起旁邊的一罐辣椒，挖了一大勺，一碗紅豔豔的麻辣燙就此誕生。

我十分淡定地攪了幾下，确保每一口都爽辣無比，然後毫不猶豫地夾起泡面，無視掉歐陽的訝然，送進了嘴裏。

然後，我果然辣出了眼淚，我邊吃邊流淚，嘩啦啦地吃完了這一大碗，紙巾也蹭蹭蹭地堆了一沓。

吃到最後，我感覺腦袋有些暈，胃也有些受不住，辣過頭了我想。但是真痛快，我又喝了一口湯，放下碗就打了個嗝。歐陽看着上氣不接下氣，嘴巴大概已經腫成香腸的我笑了一下，但那感覺并不是開心的笑。

走的時候歐陽扶着胃疼得厲害的我付了錢，說是我做飯的獎賞。随後他又把我提上摩托車，送到宿舍樓，我十分真誠地說了句謝謝。

他笑了笑，但我感受不到一絲開心，他的眼裏像是藏了什麽東西，在很深很深的深處，濃成了一道屏障一般，卻在瞳孔出處擋住了，我想那是太陽光也照不清楚的地方，看似平靜實則洶湧。

看來他也是個有悲傷秘密的人，他察覺到了吧，我今晚的那蒼白的遮掩。在這樣的夜裏，我覺得我們的靈魂裏，或許有某一處的東西是一樣的。

或許我該承認我本就不是個堅強的人，假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