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Starry nights

沉悶多時的天空終于下起雨來,牆角下,允翊林脫下外套,罩在我的身上。

幹淨的氣息,像是雪的清新。允翊林,暮雨蕭蕭,添了一層涼,這三個字仿佛也帶着刺骨的寒意,讓我瑟瑟發抖。

我回到家門前,看見一身濕透的歐陽,允翊林在我身側打着一把傘。

他把手機遞給我,還有傘。沒有再說什麽,他上車離開了。

歐陽靜靜走到我面前,“王娪,這是什麽意思?”

他抓起我肩上的外套,扔在地上。眼裏火勢蔓延,焚盡一片草原。那樣的熱烈,刺中我的眼,我低下頭,想了想電視裏女二抛棄癡情男二追逐男一的臺詞,“我真正愛的人是他,歐陽,對不起。我希望,你能夠原諒我,你會遇到更好的人。”

說完話我才擡頭看向他。

他笑了一聲,顯然懷疑,“你把我的真心當做什麽?揮之即來招之即去的物品?那個人究竟跟你說了什麽?”

“他說他愛我,你知道的,我也愛他。”

“所以這段時間都是我在自作多情?你回到DK不是為了我?你跟我接吻的時候想的也是他嗎?”

“是。”我毫不猶豫。

歐陽冷笑一聲,“我不信。”

“随便你,但是不要糾纏了。”我扔掉傘,解了兩遍才解下已經戴習慣的手鏈。然後我撿起允翊林的外套,拉過歐陽的手,把手鏈還回他的手裏。露出一個笑容,直視着他:“你可以考慮把手表還我,這樣就兩清了。”

雨水打在我的臉上,根根如針冰冷,但都比不上歐陽此時此刻的目光。歐陽良久才眨了一下眼,我似乎看見淚水大過雨滴滑下來,中途被雨滴砸中,細小的珠子濺到我的臉上,灼傷一片肌膚。

我面無表情地說了聲再見。

回到房間裏,我沒有拉開窗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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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為淋雨,我發燒了,三天裏都焉在床上,反反複複,可我不肯去醫院。母親由着我,歐陽沒來她也沒多問。但是從她的眼神裏,我能夠讀到一些訊息。

反倒是允翊林來了,看了我兩眼,後來差了一個醫生過來,給我挂了幾瓶水。

病終于好了的時候已經是一周了。

我接到一個喜訊,娜娜要結婚了,請我米莎還有阿花當伴娘。

我沒有想到娜娜這樣迅速,大學裏一場戀愛沒談,畢業沒多久竟然要結婚。不過想了一會兒我也釋然了,愛情本來就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遇見了對的人,其實沒必要猶豫。

我滿腦子都是歐陽,不過他應該還恨我。

不過,恨就對了。這樣才能夠忘得快。

我很快買了機票,和母親說了一聲飛往曈城。

曈城的氣候溫暖,即使是秋天的早晚依然不算冷。阿花的飛機跟我落地的時間差不多,我在門口等着她。

遠遠地,我就看見她的身影,藍灰色的長毛衣,帥氣的短靴,兩條纖細又白生生的腿。

帶了個口罩,路人頻頻回頭,估計把她當明星了。

“不冷啊?”我抱住她,親了一口。

她摘下口罩,明媚的笑容燦爛了我的世界,“笑話,我是怕冷的人麽?風度永遠比溫度重要。”

阿花看起來好了很多,她的釋懷要快一些,心大的人活得就是舒服。

“和歐陽在一起了嗎?”

生病這段時間,我沒有把事情告訴阿花,現在,是該說了。

“沒有。”

阿花頓住了腳步,大概看出了我的奇怪,“怎麽了?”

我說出預備好的謊言,“我還是愛着原來的那個人,我和他在一起了。”

或許是我說得太過自然,語氣太過平淡無奇,阿花反而開始疑惑起來,“阿娪,你看上去不像一個熱戀中的女孩。”

“或許喜歡太多年,所以沒什麽特別的感覺了吧。”我笑笑,拉着她繼續走。

“那歐陽呢?”

“歐陽?我不知道。”關于歐陽,我的确不知道。

好在阿花沒有細問,我們在娜娜舉行婚禮的酒店落腳,三個人在一間房裏,三個人擠在一張床上聊了很久的天。

米莎和娜娜來往的多,所以這件事情她顯然比較了解。

娜娜要嫁的人并不是大學之後才認識的,而是高中的同學,但是兩個人那個時候的交集并不多,而且後來大學後也只是在同學會上見面而已。但是回到曈城後,兩個人有幸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他很照顧娜娜,而娜娜其實一直以來都對他有好感,只是娜娜不自信,從來不敢說。後來有一次加班太晚,他送娜娜回家的時候跟娜娜表白了,才算跨過了這座大山。

更巧的是兩家人的父母也是舊同學,因為彼此知根知底,非常贊成兩人的婚事。所以短短的幾個月,兩個人就做出了人生中很重要的決定。

我和阿花都聽呆了,娜娜的幸福來得像是一場花雨,浪漫如同童話。

第二天穿上伴娘的禮服,我們三個人排成一排站在新娘的身後。

我聽見娜娜說:“讀高中的時候,我就一直很崇拜你,那個時候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只覺得自己很平凡,不配說這種話,但是現在我終于能夠幹脆地說出來,我愛你!”

看着娜娜流下眼淚的時候,我記起了我的高中。

籃球場上,他進球的時候,我在三樓的走廊上在心裏為他歡呼雀躍;每次他作為代表在臺上致辭的時候,我在人群中迎着刺眼的陽光仰望他;午休的時候,我跑到他在的班級裏只為瞧他一眼,他坐在窗戶邊的時候,我去過無數次……

我寫得最多的三個字大概就是他的名字,我想得最多的畫面大概是他的面容,夢裏出現最多的場景是撲到他懷裏的那一幕,足夠我回憶一生。

可是怎麽我們之間,會變成這副模樣?

翊林哥哥不在了,他是允翊林。

我的夢不在了,現實裏的他我不認識。

捧花毫無預兆地落到我面前,我下意識接住,場下一片掌聲,我茫然地看着,有些不知所措。

婚禮過後,我和阿花在曈城的青石板老街上來回走了幾圈,聊了聊這分別的時間裏發生了些什麽。

戈安似乎是又換了女朋友,頻率快得難以置信。大概人都是會變的,這也是我現在不認識允翊林的緣故。

我突然問阿花:“我變了嗎?”

阿花搖搖頭,“你倒是很好地诠釋了什麽叫閉關鎖國。”

“有嗎?”我笑了笑,“你也沒變。”

“那當然,你都沒變,我怎麽會獨自上路?一個人的路太寂寞,你不陪我走,我是不會去冒險的。”

阿花的話戳中了我的心,差點沒被她惹哭。我吸了下鼻子,抱着阿花說:“那我們都不要變好了,就這樣到老。”

“我考慮一下。”

我捏起拳頭去打阿花。

打鬧了一陣還是分別,見證了娜娜的幸福,我飛往宛城,她也要去沅城了。

我此刻多麽希望,自己和阿花能夠像娜娜一樣,得到幸福。

回程的時候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觸手可及的雲層,我卻開始幻想飛機墜落,然後一切就此打住。

可是飛機安穩地到了宛城,我看着下去的人,察覺到自己的自私和可怕。

手機開機後,我看到了兩條信息,一條來自允翊林,還有一條來自歐陽昳。

我點開了後一條,她說:蘭溪路的咖啡館,我等你。

允翊林的信息寫着:我在機場門口等你。

我避開了他的車和身影,攔下一輛出租車。

蘭溪路離機場并不遠,二十分鐘。

下了車後我開始尋找咖啡館,這樣偏僻的地方咖啡館不會多,很快我就發現了一家。藍色的門,藍色的招牌上寫着藍色的字:Starry nights.

我定住了,看着眼前的字說不出話來。

一切突然變得再明白不過。

門被推開,歐陽昳沖我笑了一下,“王娪,進來吧,今天沒客人。”

熟悉的玻璃地板,熟悉的藍色,天花板上的星空,腳底的海洋,和雲州的咖啡館如出一轍。

“上次讓你來你沒來吧?”歐陽昳笑笑,幫我拉開一張椅子。

是的,我答應了她,但是我沒有過來。我也答應了歐陽,雖然沒有說出口,但那同說出口的承諾并無什麽不同。我不是一個懂得承諾的含義的人。

“這家咖啡館歐陽在大四就選定了,然後照着原來的那一家開始裝修。你看到了,一模一樣。”

“恩,除了名字。”

歐陽昳笑了一下,“對,除了名字。我不知道為什麽,看來你知道。”

“以前,随口說的。說這個名字,比較親民。”

“你随口說的,他都記在心裏了。”歐陽昳看着我的眼睛,直接問我:“你喜歡歐陽嗎?”

我半晌沒說出話來。

她笑了一下,“我就是覺得你們像是因為什麽別的原因所以分開,聽說你最後時刻尤其冷靜,尤其,狠心。所以我就想,是什麽讓你突然這樣,我想其中有原因,或許吧,我可偶像劇看多了,但是如果是真的,我希望你們能夠在一起。因為,可能在你之後,歐陽再也不會有走出來的機會了。”

我想我大概是變得冷血了,我竟然沒有動搖,我很平靜,極其平靜。我很快把歐陽昳的話抛到腦後,只是說:“沒什麽原因,我只是發現了我愛的人不是他而已。我不想他泥足深陷,所以想要快點結束。”我甚至在說完之後品嘗了一下咖啡的味道,她給我點的摩卡,以前在Starlit sky我常喝。

“恩,味道很好,謝謝。”我禮貌一笑。

歐陽昳放下手裏的咖啡,轉了下杯子,沒有再看我,只是輕聲說,“我知道了。我不會勉強你。”她了然地笑。

原來我的演技如此拙劣。

我的目光不敢去觸及這空間裏的任何角落,我狼狽不堪地說了聲再見,出了那原來愛極的地方。

我還記得我當初從最後一次從那裏出來的時候,和歐陽說:“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看一看了。”

他倚着藍色的門框凝着我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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