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逃
我到家時,看見允翊林等在門口,母親站在他的身邊,眼笑眉舒,交談甚歡。
“阿娪,你回來了。”
母親攬住我的肩,“曈城好玩嗎?”
我點頭,看了看他,一派淡然自若。
母親看了看他,“來,進來坐吧。”
一頓飯我食不知味,母親和他談得很愉快,我實在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或者說他和母親說了什麽,但是母親沒有問我和歐陽之間的事情,我松了口氣。
母親收拾的間隙,我回到卧室裏,他跟了進來。
“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我靜音了。”我拿出手機來,看了看,十二通未接來電,還有兩條信息。
“你比我晚了近一個小時。”
“我喝了杯咖啡。”
“來恒盛工作。”
“不。”我看向他,“這不行。”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沒有說什麽,母親的腳步聲往這邊過來,我連忙打開門。
母親微笑着看着我們,“你們再聊一會兒吧,有什麽誤會就都說開,不要藏在心裏。我呢,要去鄰居家喝茶聊天。”
“沒有,我們正好聊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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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母親點點頭,“那就一起出去走走吧。”
我側目看了母親一眼,實在不明白這是發生了什麽,“媽,你這是?”
母親微笑,“讓你送送他。”
我轉頭看向允翊林,發現他正笑着,然後十分自如地攬住了我的肩,“那我們就出去走走。”
我看着肩膀上的手,又看了看它的主人,他笑意不改,帶着我出門。
下了樓後,他的手仍舊沒有放開的意思。
“可以了。”我說。
他淡淡嗯了一聲,終于松開了。但是,他握住了我的手。我就這樣僵在原地,他也任由我盯着他,波瀾不驚。
我的心驀地一動,但是下意識卻是掙紮。
他緊緊握住,無果。他不是這樣固執的人,我以為,可能是變了吧。
算了吧,我想,可是下一秒,我看見了馬路的對面站着的人,愣了一秒,我不顧一切地甩開了他的手。
他循着我的目光看見了歐陽,眼神裏有淡淡的嘲諷意味。
他是允翊林,不是翊林哥哥。這一刻的情緒是我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所以我選擇逃開。
跑到一個十字路口,沒有理會身後的兩個身影,似乎是誰拉住了誰。越過人行道,我攔了一輛出租車。
宛江流經的所有地方,這裏最靜,因為到了這裏有一個接近九十度的大拐彎。一彎江水裏,建了一個四方廣場。
河岸的這一邊則是寬闊的草坪,很多行人在這裏看夜景。
剛才歐陽的眼神隔着一條街我都感受到了其間的痛與恨。
真好,我對着天空展顏,這樣他會忘得比較快。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要花多少時間來忘卻他剛才的表情,不過我想不會太久了,因為我感受到自己的心在一點一點變得冷硬而遲鈍起來。
大概不用多久,我就會擁有一道堅固的城牆,我要把所有的哀傷和感動都摒棄在外,我不想再為誰傷誰痛了。
我怕疼,我怕受傷,所以我要好好保護自己。
河岸上來了幾個年輕人,像是一個樂隊,主唱留着利落的短發,唱着李健的向往。歌詞裏說:生命還是那麽脆弱……依然能感覺寒冷,卻無法阻擋對溫暖的向往……
他在練習,最後一句唱了一遍又一遍。
我的旁邊坐着一對情侶,同款的白色運動鞋,青澀的面孔在牽手的時候泛紅。
這樣的歌曲很是觸動人心,他們此刻顯然是情比金堅,心如磐石。這一刻的承諾不是假的,只是我不知道他們能堅持多久。
我閉上眼睛躺在草坪上,斜斜的坡度正好。主唱的歌聲時不時停頓,我睜開眼時,粼粼的江面上劃過一艘船,不知道打哪兒來的。
我想起了白娘子和許仙。
允翊林的出現吓了我一跳。
我睜開眼的時候他的腳離我的頭發只差一公分。
我飛快地坐了起來,我不知道他怎麽找到我的,我确定沒有車跟着我。
原以為可以得到暫時的寧靜,現在落空了。但是我剛才已經在心裏默默地添磚加瓦,我收斂住了。
“為什麽要跑?”
“那你又為什麽要找?”我微笑,“只是想要靜一靜而已,沒什麽特別的。”
他的居高臨下讓我有點不安,我忽視他伸出的手,自己站了起來。
“我可以,不過還是謝謝允總。”
他的目光沉了一點,我剛剛站起來,還有些暈。他突然拉我入懷,身體倒向身後的草坪,我在一瞬間感受到了什麽叫做靈魂出竅。
我以為他很疼,可是他在無聲微笑,像是孩子的惡作劇得逞了。我們的身體彼此緊靠,我卻忘了起來。等我要起來的時候,他扣住了我的腰。
緊緊貼着的身體提醒着我該怎麽做,但是他突然悶哼了一聲。我的雙手撐開的距離就這樣被拉回,我的臉開始燒起來。
“允翊林,你,沒事吧?”
他笑了笑,“只要你不動,就沒事。”他毫無預兆地翻身,壓在我身上,“沒事了。”
我定了定神,“那就起來吧。”
他笑了一聲,頭靠在了我的肩上。我感受到他呼出的熱氣在我的頸間,唇就在我的鎖骨之上。
我再也顧不得了,用力推開了他,他閉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我湊過去推他,又被他拉下去,枕在他的手臂上。他嘴角的弧度,很刺眼。我偏過頭,不去看。
然而這時候的處境卻不容忽視。
“我要回家了。”
“等會兒我送你。”
“你怎麽找來的?”
“你以前念書的時候不就喜歡來這裏嗎?”
“是嗎,我不記得了。”
“是啊。”他笑了一聲,“你的記性從來就不好。”
“我忘了什麽別的事情嗎?”
“嗯。”
“什麽?”
“很多。”
我知道他不打算說,但是我不認為我會忘記什麽,我清楚地記得小時候他是如何推開我拉住他衣袖的手的。
賣花的女孩蹲在我們面前,“大哥哥,買朵花送給女朋友吧。”
“她不喜歡紅玫瑰。”
我心裏咯噔一下。
“百合可以嗎,我的妹妹那裏有百合花。”
他猶豫了一下,“好吧。”
他買了十一朵,女孩把花綁成一束,“祝你們百年好合。”她甜甜的笑容很幹淨,我不得不回了她一個笑容,接過了花。
他似乎心滿意足,終于牽着我的手起身。十指相扣,他顯得十分自然,沒有任何的不自在,我卻手心冒汗。但是他沒有松開的意思。
我越來越忐忑,這個人越來越不像原來的他,我眼裏的那個完美的,疏離的,遙遠的人,現在卻以這樣的方式向我證明,我原來的以為都有着極大的偏差。我以為我跟着他一起成長,從來離他不遠,從來知道他是怎樣的翊林哥哥。
他告訴我,他是允翊林,他證明,他不是我以為的翊林哥哥,而是允翊林,我所不知道的允翊林。
我到家的時候,他終于松開我的手,我看向馬路的那一邊,沒有歐陽。
我松了口氣,禮貌微笑,“謝謝,再見。”
轉身時他拉住我,我領教了幾次,微笑不改,“還有事嗎?”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哦?你什麽意思?”
他沒說話,我輕易就掙開了他的手,有些意外。但是我沒有回頭。
母親看見我手裏的花,笑容暧昧。我沒有解釋,把花放進了大號玻璃杯裏,加水。
我在浴室裏呆了半個小時,浪費了水,但是,總算沖走了一些思緒。
最後剩下來的,是關于他最後說的那句話: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笑話,我如果明白,怎麽會如此狼狽不堪?這是要我相信他喜歡我嗎?光是這一個問題,便折磨我到了淩晨的夜裏。
第二天一大早,為了躲開所有的人和事,我出了門。其實我沒有目的地,只是單純地想要逃開一段時間。我留了便條給母親,請她不要擔心。
我最終選擇坐飛機到了既城,聽說既城的雪山風景很美。我想要冷靜冷靜。
下了飛機我坐上了去雪山的大巴,我沒有力氣攀爬,坐了索道上去。當我到了雪山之巅,看見白茫茫的一大片空曠時,終于感受到了自由。雪的清新讓我想起了翊林哥哥,這是個告別的好時刻,我抓起一把雪撒向空中。
它們從我手裏飄到看不見的遠方,我感受到了心裏也少了一點什麽。我不打算呆很久,我還需要回去處理事情,最後看了一眼這茫茫白雪,我轉身離開。
下了雪山之後,我打開關機的手機。
我回了允翊林的信息:就回來。
回程我睡得很安心,人來人往的機場裏,大多形色匆匆。我在人群裏一眼看見了允翊林。他靜靜地立在那裏,眼神鎖着我。無法忽視。
我微笑着朝他走過去,被他緊緊擁入懷裏。一剎那我有種恍然如夢的感覺,像是當年撲到他懷裏的我對換了角色一樣。
“你出發之前沒有跟我說。”
“恩。”我決定好好地說話,“下次一定注意。”
他松開我,“以後想去哪裏我陪你。”
我想我的目光還是忍不住閃爍了,因此我低下頭,“好。”
我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假寐,他溫熱的手掌落在我的臉上,我睜開眼,“我沒事,就是有點困。”
他嗯了一聲,撤了回去。
夕陽的光照在他的臉上,那側臉太過好看,我不大自然地移開了目光。
送我到家後他就離開了,我提着行李進了家門,莫名有松了口氣的感覺。
母親在門口接了我的東西,“阿娪,翊林跟你說了吧?他要接我們到他那裏住。”
我整個人呆住了,他說的意思究竟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