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一個世界8
落水之人正是柳菲兒,她方才走得有些匆忙,加之心頭有氣便只顧着悶頭走路,誰知就這麽撞上了人——這麽說也不盡然,如果她沒感覺錯,對方有推了那麽一下,讓身形不穩的她一下子就着腳邊的斜坡滑落了湖中。
春日的湖水依舊冰涼,柳菲兒已經被被冷得有些麻木,不是她不想上去,而是腳被纏住了,這湖水也不知多久未清理,下面一縷縷全是水草。
時間一點點過去,在柳菲兒看來卻似乎已經過了好久,就在她感覺胸口快要炸開時,就聽到有“撲通”聲接連響起……
又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手被人拉住,似乎是想要把她往上帶,只是她的腳被緊緊拉住了根本游不動。這時腳上也傳來觸感,有人在幫她解開水草的糾纏。待到腳上一松,拉住她的人順勢拉了她往湖面游去。
柳菲兒心裏有些不安,等快要接近水面時,她眼前出現了一片繡着金龍的蟒袍,“這是——”她向上的動作不由一頓,而後下意識地往後看了一眼,手上也不由自主往後掙了掙。對方想要再次拉她卻撲了空,只因她剛才那一下用力,洩去了她最後僅存的一點力氣,人随即就向下沉去了。
就在柳菲兒感覺自己快要失去意識時,一雙手從後緊緊地抱住了她,而後就有溫暖的觸感從唇上傳來,緊接着便是久違的空氣被送入口中——這會她已經顧不得對方是誰,或許她潛意識裏是知道并且拒絕的,但事實上她不僅沒有推開對方反而試圖想要更多……
就在她剛剛緩和了一些感覺自己又活過來時,一個濕濕軟軟的東西卷入了她口中,熟練地纏上了她的舌——若不是時機不對,柳菲兒一定會狠狠地咬上去,可惜她這會完全沒有多餘的力氣。對方似乎也知道時機不對,糾纏了一會就松開了她,而後帶着她往上游去。
一路似乎有什麽東西阻住了前路,她在水中被帶着換了好幾個方向才終于露出了水面。
“小姐!”甫一出水就聽到了青兒的叫聲,但柳菲兒這會根本無暇理睬,她這會的心情比在水中時更加糟糕,四周岸上全都是人,有人垂手看戲,有人說笑間指指點點,卻少有人露出同情之色。
今日這事一出,她不知明日會傳出何種言論,但不管如何她的名聲定然已毀了大半。不經意間看到剛才撞她之人,可對方臉上不僅沒有絲毫歉疚,反而滿滿都是憎惡。
“抓緊我。”耳邊低低傳來一聲,她這才驚覺還疏忽了一事,此情此景不用明日,怕是不等她走出這座別院,她與陌生男子抱在一起的傳言就會滿天飛了。
猶自沉浸在思緒中的她,恍然間看着自己騰空而起,而後穩穩落在了地上,一回神發現人群已在幾丈之外。
“小姐——”青兒和秀兒見狀慌慌張張跑向這邊。
柳菲兒想要推開摟着她的人,想想又覺不妥,就在她兩難之際,陸雲曦帶着婢女緊随青兒而來,那婢女手中還拿着幹淨的衣物。
“柳妹妹,今日真是對不住你。”陸雲曦上來便道歉。
柳菲兒搖搖頭,看向了那拿着衣物的婢女,而那婢女極有眼色的上前,只是有些遲疑地看着她身旁之人。
感覺到身上的禁锢消失,柳菲兒微微一愣,而那婢女和青兒趕緊上前幫她披好了衣物。
“妹妹先随我的丫鬟去後院暫歇,這裏交由我來處理。”
聽了陸雲曦的話,柳菲兒微微點了點頭,而後便随那婢女往一處院落走去。
“這位公子可要換下濕衣?”陸雲曦問。
“不用。”
“今日之事還請公子慎言。”陸雲曦繼續說道。
回答她的是淡淡的嘲諷:“陸小姐應該擔心的人不是在下,告辭。”
之後的話,柳菲兒便聽不到了。
那婢女帶她去的是陸雲曦平日休息的地方,那裏已經備好了熱水,而見她過來又有仆婦端上了驅寒的姜湯。
喝過姜湯,她摒退了丫鬟,将自己沉入了浴桶之中,直到窒息之感再次傳來,她才咳嗽着出了水面。
門外傳來詢問聲,她回了無事,而後就靠在桶沿發起了呆。
她這裏安靜一片,而此時此刻的花園裏卻上演着另一幕好戲。
柳菲兒落水之事并未打擾衆人的雅興,男女賓客分開後依舊各自玩笑,很快到了要用午膳之時,有人卻發現同伴不見了,這一尋找卻找出了一對正在假山之後行那茍且之事的男女。
這男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不見了的同伴,也是衆人熟知的人物,一年前春闱高中的狀元郎王書林。
看王書林此刻,醉眼迷蒙間只嚷着別打擾他,只知被人打斷了好事,竟是未覺平日光鮮的形象已在衆人面前轟然倒塌。
此刻一部分人好奇那女子身份,另有一些人卻回頭去找某個身影。可惜回頭并未看到想看之人,而有好事者一邊嚷嚷着此事有傷風化,一邊将那王書林推搡開來,卻不想推開之後看到的既不是國色天香的美人,也不是柔弱嬌滴滴的紅顏,而是……見到的人紛紛退避,只覺狀元郎的品味非同尋常,難以思量。
原來那人也是不少人熟悉,甚至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只因許多男子家裏都被此女上門提過親,衆人此刻見了哪還顧得上看熱鬧,趕緊腳底抹油要緊,唯恐被賴上了。
不一會現場就剩下一些仆從以及依舊未曾清醒的狀元郎,而方才尋找他的好友,早在他被逮個現行的時候就掩面而去了,大概已經羞于有此一友。
豈知除此之外的另一個主角卻是落落大方地拍拍身上的灰塵從地上站起,而後又慢條斯理地将有些不整的衣物拾掇了一下,這才揮揮手讓兩個同她一樣粗壯的丫鬟上前,一前一後将那王書林擡起。
女子随意掃了一眼四周,撇撇嘴不屑地哼了一聲,而後大步向前出了花園,及至出了別院,坐上了自家特制的馬車離去。當然兩個丫鬟和狀元郎也沒被落下,一并上了馬車離開了。
看了完整一幕的仆人目瞪口呆之餘,很快将此事彙報了上去,同時很多留意着此事的人也看到了,加上先前還有那麽多雙眼睛,狀元郎采了霸王花的流言,不到一個時辰就在大街小巷傳了個遍。
柳菲兒坐在回去的馬車上,聽秀兒說了之前發生在花園中的鬧劇,當聽到男子姓名時,她感覺腦中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再要細想卻被青兒的話打斷了。
“小姐,今日之事……”青兒看柳菲兒臉色不好,不敢将話說盡,說完還瞅了瞅秀兒,見秀兒臉上不顯才平舒了口氣。
柳菲兒聞言疲憊地閉上了眼睛,輕輕搖搖頭:“此事與你們無關,是我自己不小心,娘若怪罪你們只需實話實說便好。”
秀兒忙說:“小姐體恤奴婢,可奴婢确實失職,夫人要如何責罰奴婢絕無二言,只是今日衆人都在議論那位狀元郎,或許小姐之事能淡過去也未可知。”
“但願吧。”柳菲兒嘴上這麽說着,可心裏卻清楚,不太可能。
若她今日只是落水而不是那樣被人救起,以她的身份或許還不夠成為人們讨論的話題,但事實偏偏相反,最重要的是,還有一個人也下水了……
柳菲兒回到柳家之時,柳夫人意外地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還一直詢問今日都與哪些人說了什麽話,讓主仆三人準備好的說辭一時沒了用場。
見此情形,兩個丫鬟都微微松了口氣,只柳菲兒心情依舊沉重,只寥寥回了幾句。
秀兒見了忙接過話頭,和柳夫人說起今日見聞,而柳菲兒和青兒兩人見機告退回了房。
等離開主院,青兒一邊腳步匆匆地跟上,一邊問道:“小姐,夫人不知呢。”
柳菲兒停下腳步回頭看她:“娘在內院或許還未聽聞,明日未必不知。”頓了頓她又嘆氣道,“希望娘不要氣壞了。”
“今日不去就好了。”青兒咕哝着。
柳菲兒搖搖頭沒說話,轉身繼續往回走。
青兒在後面繼續自言自語着,後來不知想到什麽,突然快步跑上前來:“小姐,或許陸小姐讓人緊了口,那是不是……”青兒說着說着就小了聲,只因快她一步的柳菲兒已将自己獨自關在了房裏。
“小姐?”
“我要一個人靜一靜,你也去休息吧,娘那裏你等會悄悄問下秀兒。”柳菲兒說。
“那奴婢打聽好了再來。”青兒說完便離開了。
聽到外面腳步漸遠的聲音,柳菲兒才收斂心緒,擡眼看向屋裏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