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一個世界14
大魏嘉元二十一年八月初,皇帝突發疾病卧床不起,随即下旨命太子監國,而朝中大臣自分兩派,一派支持太子,一派暗中屬意誠郡王。
太子雖有皇帝明旨在手,但誠郡王那幾歲不是白長的,加上太子離宮十五年,這期間朝臣看到最多的卻是誠郡王,若非皇帝指定了人選,真要讓那些支持着太子的大臣去選,也未必會選擇太子。
兩方勢力明争暗鬥,一邊互相攻讦,一邊互挖牆角,一時之間朝堂之上一片烏煙瘴氣。
不過這些和柳菲兒暫時沒什麽關系,再過幾日就是她出嫁的日子。
現在再看當初定下的婚期,就會覺得再好不過,律法規定了,皇帝駕崩百姓一年不得嫁娶,要是日子定在後面,說不定真的要拖上一年,若是期間再出什麽變故一切就很難講了。
就這麽幾日,柳菲兒反而忙碌起來。
“小姐,這是單子,給您過目。”青兒手裏拿着一疊單子走上前來。
“放在桌上吧,等會再看。”柳菲兒瞥了一眼,垂下頭繼續和手中的針線奮戰,嫁衣什麽的,她意思意思縫上兩針就好,可某人開口問她索要香囊和貼身衣物,她也不好拒絕,衣服還好說,穿在裏面也不用考究繡工,偏偏這香囊是佩在外面的,她能做個醜的嗎?
算上今日她已花了三天,選料、構圖和配色這些都不是問題,臨到下針時就犯了難,就這樣到現在她不過完成了三分之一,換做別人都能做上幾個了。
“嘶——”柳菲兒按着被針紮到的手指,皺着眉頭發愁,果然天賦不夠需要勤奮來湊,她這半年不動一次針線的人,可不就犯了難,可讓她半途而廢又不甘心。
青兒見狀開口道:“不如奴婢來做,小姐再繡最後幾針?”
柳菲兒都忍不住要心動了,可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到時候心虛是一回事,被察覺又是另一回事,人家可是着重點說了“要親手做的”,以君不染的心思還能看不出來?她還是不給自己找麻煩了。
青兒見了沒再說什麽,就在一旁幫忙整理線團。
這時院子裏傳來動靜,青兒一看說是夫人來了。
柳菲兒聞言放下了手中的針線,剛起身就見柳夫人走了進來。
柳夫人走進來一瞧,還算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樣才像話,女兒家首要的事就是要攏住夫君的心,娘還擔心你轉不過性子呢,這以後可得把你的性子收一收,不然可別回來朝我們哭。”說着讓幾個丫鬟搬來兩個箱子,指着說道,“這裏是娘讓人新做的新衫,還有新打的首飾,到時一并帶去。”
“辛苦母親了。”柳菲兒回道。
柳夫人一揚手,讓秀兒拿上來一個盒子,她接過盒子對着柳菲兒打開,說:“這是你的嫁妝單子,有什麽缺的回頭和娘說。另外娘給你挑了兩房下人,你帶過去也免得那邊的人用不慣,那些丫鬟……你不要就算了。”說完這些,她讓人把那兩房人的身契給了柳菲兒,然後就帶着人離開了。
等到晚間時候,柳菲兒心血來潮翻出了那份嫁妝單子,一看之下卻是頗為失望。
這嫁妝一共六十四擡,看着确實不少了,就是京中貴女們,除非家中非常寵愛的或者真的高嫁的,一般都不會越過這個數。
真正讓她介意的,是這嫁妝中完全沒有包括那些聘禮。雖說不乏有人家将聘禮全都留下的,但多數都是留一部分,其餘大部分都充作嫁妝一起出門的,何況那些聘禮足有三十二擡,論起價值不下于那六十四擡,原本是君不染擔心柳家在嫁妝上為難她,特意給她當作“添妝”的。
最後她只是搖搖頭嘆了口氣,把那單子丢回了妝匣,如此一來她就真的一點都不欠柳家了。
轉眼就到了中秋那日,柳家人難得又聚在一起吃了一頓飯。
柳菲兒許久未見過柳應文,乍一瞧見不禁吓了一跳,倒不是柳應文有何不妥,只是他先前人長得偏瘦,柳夫人還一直念叨着讓他多補補,可如今他整個人胖了何止一圈,都快向柳老爺靠齊了。
就聽柳應文對着柳老爺侃侃而談,說的都是生意上的事。如今柳應文剛接了幾家鋪子練手,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他那身材也是吃喝沒有節制又鮮少運動的緣故。
說着說着,柳應文提到了幾個熟悉的人名,說的是他在應酬的時候看到了太子同林公子,話語間不乏羨慕之意:“哪日太子登基了,這林家就是天子近臣了,可惜啊——”說到這兒還看了柳菲兒一眼,直到柳老爺咳嗽一聲,才順勢轉過了話題。
柳菲兒從始至終都挂着淺淺的笑意,除了應和柳夫人幾聲,并未開過口,聽了柳應文的話,她也只是面色不改的勾了勾唇角。
一頓飯在一片合樂融融中結束。
晚飯後,柳夫人避過他人,拿了一本小冊子給柳菲兒,又說了一番似是而非的話,随即匆匆離開。
柳菲兒帶着好奇剛打開那冊子,就被窗外傳來的一聲輕響唬了一跳。她将那冊子往枕頭底下一塞,随後摸了摸臉,感覺沒有熱意才往窗口走去。
“不是說婚前不宜見面麽?”她打開窗戶,不意外的看到了伫立在窗外的君不染。
君不染将手一伸,開口道:“所以我就不進去了。”
柳菲兒無語地看了他一眼,說:“掩耳盜鈴也比你好一點。”說完見君不染的手依舊伸在那裏,她不解地問,“怎麽了?”
“禮物呢?”君不染說。
柳菲兒眨眨眼:“什麽禮物?”
君不染皺起眉頭,佯裝不悅道:“忘了?”
柳菲兒後知後覺地想起了什麽,丢下一句“等等”就往屋裏跑去,然後很快又回來,手裏拿着一樣東西。
“是這個嗎?”柳菲兒将香囊放入君不染的手中,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你将就一下吧。”
君不染拿起香囊看了一下,笑着回道:“只要是你做的……”說到這裏他将香囊看了一圈,疑惑道,“字呢?”
柳菲兒有些窘地拿過香囊打開,然後指着裏面的角落裏兩個小字說:“在這裏。”
君不染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接過香囊收了起來:“早點休息,我走了。”
“嗯。”
話音剛落,只見人影一閃,這人就從原地消失了。
柳菲兒第一次親眼見他離開,稍稍吃了一驚,随即想到他說過的那些話,也就釋然了。
此刻窗外月色正好,她倒是有些不舍得去睡。心思轉動間,忽然想起今日是中秋,而君不染曾說過他在京中都是一人……
這麽一想她心裏就有些不是滋味,也沒了賞月的心思,随即轉身回了卧房。
只是心頭各種事情反複盤桓,輾轉反側間手不小心碰到枕下的冊子,她下意識地打開翻了起來,只是待她回過神來看清裏面是什麽後,手裏就如拿了燙手山芋一般,忙不疊将之丢到了床底。
這一下是徹底沒了睡意,她無奈之下索性穿上外衣去了書房。
書房中,月華透過窗棱鋪滿半室,她幹脆就沒有點燈,只就着月光打開了先前君不染送她的回禮,一套機關小人。
等她剛剛将那十二個小人擺好,就聽見院子裏傳來一片吵嚷聲,聽着像是“走水了”。
她探出窗口一望,頓時心口一驚,着火的正是她的卧房,離着書房就隔了中間一個房間。
那火勢兇猛,頃刻間火苗已經蹿出了房間,開始往旁邊蔓延——可是她屋裏的燈早就熄了,根本沒有打翻的可能!
随着下人們的一聲驚呼,那房間已被熊熊烈火包圍,完全沒了搶救的可能。
如果她還在裏面……
柳菲兒來不及細想,只匆匆将那些小人收起,随後快速出了書房。
青兒眼尖看到了她,哭着朝她跑來:“小姐……嗚嗚……你不在裏面就好!”
下人們見狀也松了口氣,随即繼續搶救旁邊的房子,試圖阻止火勢的繼續蔓延。
很快地,柳老爺他們也聞訊趕來。然後在所有仆人的努力下,院子裏除了三間正房,其餘的屋子倒是沒有受到波及,只是也沒多大區別了。
柳老爺跺着腳嘆氣:“流年不利啊!”
柳夫人朝青兒斥道:“沒人看着燭火嗎?”說完看向柳菲兒,“你說你……哎!”
“小姐屋裏的燈早就熄了。”青兒低着頭小聲辯解着。
也有其他仆人聽見了補充道:“回老爺夫人,這火也太大了,我們剛看到屋裏冒煙,門口就先着起來……”
這話雖說有幾分為自己開脫的意思,卻道出了部分實情,因為管家很快過來回報說,在屋子周圍發現了不少火油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