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兩人站在門口,一時無話。

蔣信安應該是有話要講的,就着門口路燈細細看梁曉溫溫順順的側臉,幾縷發絲垂下,被別在耳後,耳垂在模糊昏黃的燈下小巧可人。

他喉嚨發緊,有滿腔話要說,卻不知從何下口,到底是他耽誤人家,梁曉一家給面子不用棍棒趕他出來就謝天謝地了。

“曉曉,你……”

梁曉轉過臉去看他:“什麽?”

蔣信安手指緊了緊,只好轉口:“你什麽時候回去?”

梁曉:“明天。”

蔣信安:“剛和琴姨說話,你這兩年只忙着工作,沒多處幾個朋友?”

梁曉裝作不知道他什麽意思,“有點忙,就沒顧得上。我送你出去吧,這邊燈不太亮。”

蔣信安還想說什麽,也只好停住,跟着一起走出巷口。街上路燈明亮,戶戶門窗大敞,透出裏頭溫馨燈火和談笑鬧聲。

梁曉理好吹亂的頭發,“這邊出去就好走了,應該不會繞暈。”

她平靜的樣子讓他無來由後怕起來,過去就要去拉她手,“曉曉……”

梁曉在他伸手來之前揣進上衣口袋,很平靜:“別這樣叫了。”

蔣信安撲了個空,手指握拳:“對不起。”

梁曉沒說話。

“我也不說什麽了,就是希望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彌補你一點——”

“我挺好,什麽都不缺,你補償什麽?”梁曉說,還是緩了語氣,“你要是願意,也可以随時來看我爸媽。”

她不想說的太過分,至于彌補什麽其實無所謂,她一個人并沒有過得太艱難,也樂得自在。

蔣信安垂着眼簾站了一會兒,說:“那有什麽需要幫忙盡管來找我,我應該不會離開明江。”

他默了片刻,“行嗎?”

梁曉半晌只好道:“好。”

她覺得蔣信安莫名其妙,更不想去深究其中暗藏的意味。

……

天光乍現,日頭初升。

梁曉一早起床洗漱,準備去補貨,吃完早飯撈着包就過去。

林建成一大早就給她備好讓她查看,梁曉只需要點數目種類就成,他自會讓人挑時間送來,她只負責接收。

由于臺風影響嚴重,林建成池子翻肚了許多魚,損失好一筆,幸虧梁曉才稍微補上一點。梁曉點了數目,坐在房間裏等他記。

林建成邊跟她唠嗑,說着說着就談到蔣信安身上:“梁曉,你怎麽不和蔣信安一起幹,也能輕松些,不用這來回折騰樣樣親至的。”

梁曉正低頭喝水,聞言擡頭,“為什麽要跟他一起?”

林建成說:“你們不一對嗎?”

梁曉平靜闡述事實:“我們沒在一起了。”

“這年頭分分離離的事兒見多了,我看你們關系也沒那麽糟。”林建成不以為意,似乎覺得這根本不是個事兒。

梁曉:“他找過你?”

林建成大大咧咧,随便就給說出來,“他前兩天來過一趟,我們聊了下。”

她沒接話,等林建成理完,接過單子說:“那我先走了,等你送過來。”

林建成:“成。”

簡直莫名其妙,她都想把蔣信安搖醒,問他都在想什麽東西。

海鮮很快送來,賣的也好,小梅幫忙的時候手指還被劃傷了一個小口,被她斥着回去看醫生。梁曉一般周六回去,隔天回來上課,這趟因為進貨耽誤一天沒去上課,便拿了書自己看起來。

天氣已經入秋,熱意遲遲不退,梁曉半天沒看進去幾個字,身上還起了薄汗,只好脫了外套,留一件針織薄衫。

外面偶爾有車子鳴喇叭經過,伴着午後清閑的日頭,無所事事,心思難免飄忽起來。

她放下筆,本子上只寫了幾行字,過去敲裏間廁所門:“小梅,你還沒好嗎?都進去半個小時了。”

小梅的聲音有點虛,“姐,我肚子痛,不知道怎麽回事,你等一下……”

“肚子痛?”梁曉說,“還好嗎?”

“還行,我蹲一會兒。”

午飯吃了沒多久小梅就說肚子痛跑廁所,算上這趟都進去三次了,而且一次比一次時間長。梁曉想起前天她手指被劃傷一事,擔心過敏,坐不住,又過去敲門:“你人難不難受吧,上次去醫院檢查,醫生沒說什麽吧?”

“沒……”小梅聲音有氣無力的。

梁曉過去穿外套,拿了包,敲門:“你趕緊出來,去醫院再檢查一次。”

“姐,你等我一下——”

結果沒等小梅出來,門口倒先來了好幾個人。

**

盧誠下了班,何譯車子就停在公交站門口等着了。一輛在明江算不上大牌也絕對不多見的車子,更別說在翟山了。

楊聰擦汗的毛巾搭在額頭上沒顧得拿下來,瞪着那輛車。

何譯坐在公交站內藍色小排椅上,一手夾着煙,一手按手機,低着頭,沒察覺旁人目光。

盧誠漫不經心地在裏面洗臉換衣服,身上工作服帶着幾點機油痕跡,他擡手解扣子,脫下,挂在架子上。

楊聰:“誠哥,那人找你的?”

“嗯。”

盧誠脫了衣服,露出赤.裸的肩膀,皮膚曬得黝黑,背肌繃起,黑色T恤從頭罩下的時候手臂揚起的肌肉鼓鼓的。

楊聰好奇:“你還有這種朋友?”

“哪種?”

“有錢人啊。”

“怎麽看出來有錢的?”盧誠說,拉好外套,去撈搭在椅背上的黑外套。

“這用得着看?明擺的好嗎?”楊聰說,覺得盧誠這樣工資兩千塊的司機口氣實在不小。

盧誠瞥一眼門口停着的車,扯了個笑:“以後你也有機會。”

楊聰說:“你逗我呢。”

盧誠沒心思去探究楊聰心裏小九九,穿上外套,懶得多說:“走了。”

何譯見他出來,收了手機,手指一轉,塞進口袋裏:“成了?”

“走吧,到底什麽事?”

公交站雖然修繕得還算整潔,但老舊發黃的牆體和椅子一眼就能看出來,在這地方,能做出什麽?

何譯視線投在他臉上:“盧誠,跟我幹吧。”

盧誠沒接話,半響問一句:“就這事?”

“就這事。”兩人往門口走去,何譯遠遠按了遙控鎖,“你待在這太浪費了,當初那麽橫,現在居然落魄到當一個公交司機,說出去不丢人?”

盧誠倒沒在意,淡笑一聲:“不丢人,什麽工作不是工作。”

何譯嘆口氣,“那能一樣?”

“也沒差。”

“行,不勉強你。”何譯說,“不過你先跟我去見個人,我打算在後港和明江弄條線,你如果感興趣就交給你了。”

盧誠:“我不是做生意的料。”

何譯也沒逼着,“那就當交個朋友。”

兩人上車,盧誠靠在副駕駛座上,看何譯輕車熟路地調轉車頭,駛上馬路,往市裏開去。他一邊按了電話,對那頭說了馬上到,然後對他說:“怎麽你寧願待翟山當個司機,也不想跟我幹,總不會是看不上我們生意人吧?”

盧誠靠着椅背,盯着前方看,“這工作我挺喜歡,清閑。”

何譯:“是清閑,老婆本都賺不回來。”

盧誠沒接話,眼神放空了下,也不知道想什麽。何譯一邊叨着讓他趁早辭了那邊工作,一邊又說可以找個嫂子了。盧誠偶爾應一聲,卻不表态。二十分鐘後車子開進明江一家茶室,停了車,服務員問了名字帶他們上樓,包間裏已經坐了個人。

盧誠站在門口,眼神先落在裏面坐墊子上那人身上,眼神沉沉。

梁霖起身跟他握手,微笑:“梁霖。”

盧誠伸手過去,力道很足:“盧誠。”

何譯招呼服務員上菜,讓盧誠坐,對梁霖介紹一番。菜肴很快上來,非常精致的點心,又端上來幾壺茶香飄蕩的香茗。梁霖準備充分,遞了策劃書上來:“你先看,我們主要是找個投資的,你打算幕後贊助,這樣說來,我們倒是很合拍。”

何譯翻開粗略浏覽一遍,放到一邊,笑:“不急,先吃,生意其次,能交個朋友最好。”

盧誠盤腿坐在墊子上,擡手布杯倒茶,茶香四溢,熱氣騰騰,他分別各推一杯到他們面前,瞥了張絡一眼:“你姓梁?”

梁霖點頭:“橋梁的梁。”

何譯好奇:“怎麽?”

“沒,随口一問。”盧誠端起茶杯喝了口,“你們聊吧。”

盧誠當然不會認識梁霖,他這些年深居簡出的,跟老年人一通樣,還指望他能認識幾個。兩人簡單聊了下,梁霖表示出願意合作的意願,何譯态度卻一直不明朗。

這倒是意料之內,這趟也就是探探口風,有意向就行。

兩人約定過幾天再約,梁霖拿了衣服先要離開,上衣口袋的手機卻突然響起,來電是梁曉。

梁霖站到一邊,接通,電話那頭,梁曉的聲音帶點急促,但還算鎮定:

“哥,你在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