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梁曉陪着人到醫院挂水。

跑上跑下,挂號領單,交錢拿藥。

小孩正在挂水,趴在他媽肩上睡,旁邊站着兩人,小孩奶奶和父親,正說話,語調很高,老人心急又擔憂。看見梁曉過來,馬上一步站出來,臉色不快斥道:“去哪兒了?別想是跑了吧。”

“當然不是。”梁曉忙解釋。

她過去看孩子,身上紅腫已散,氣色恢複許多,此刻正安靜地趴着。她悄聲問旁邊媽媽:“醫生說沒事了吧?”

孩子媽媽還沒回答,老人先怒道:“沒事你就想撇開不管了?”

梁曉被堵得無話可說,忙安慰:“您放心,我肯定負責到底。”

老人大約擔心孫子過了頭,一身火氣,白了她一眼,沒半點好臉色:“這用得着講?這難道不應該?”

走廊有細細痛吟、說話聲傳來,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前面病房出來一人,梁曉忙上前:“好點了嗎?”

這是個三十歲多的女人,不像老人那麽沖,和和氣氣點頭:“好了,就是過敏,不礙事。”

“這事我會好好負責,你們放心。”梁曉說。

“沒事梁老板。”女人反過來安慰她。

她這店開了有幾年,一些經常光顧客人也算熟悉,來往之間說過話,也不會為難她。

但也只是少數,畢竟誰也沒一定要給她好臉色看。

梁曉進去看了看人,然後退出來去問了醫生。

“就是過敏,體質特殊者容易犯,沒大事,挂水都不需要,藥膏抹抹多兩天就自己好了。”

梁曉:“真的?”

“大人沒事,不放心的話就小孩補個液,過兩天就消了。”

梁曉出門。

小梅拉肚子她就覺得疑惑,莫名其妙怎麽可能肚子痛得那麽嚴重,沒等她問清楚,外面氣勢洶洶來了好些人,正是幾個之前經常光顧的客人,一個勁兒說自己家人這兩天吃了梁曉這邊買的海鮮回去就紅腫瘙癢起來。過敏常事,體質不同實屬常情,但吃這麽久都沒事,偏偏這趟過敏了,出來一問,竟然不止一人。

梁曉二話不說就打車跟着到醫院,匆匆給梁霖打了電話讓去看看。

“他們說都是吃了我店裏的海鮮才這樣的,是個人體質問題,還是我海鮮的問題?”梁曉問,如果是自己問題,那這事就不小了。

“等測了過敏源出來确定,但照他們說的,八成就是這批海鮮有問題了,可能不新鮮,也可能有的人剛好反應。”醫生回答。

梁曉心事重重地回去,剛出門,那邊又傳來鬧聲。三家同樣過敏送來的人正在讨論,老人一看到她,忙過來拉人:“你說這事怎麽處理吧,我孫兒身上起了好多印子,這可不是小事。”

梁曉:“您放心,不會有事的,醫生說過兩天就會好的。”

“看今天這情況,這可就不是我們的問題,這好幾個人都這樣,就是你的問題了。”

“我知道。”梁曉,“請放心,我一定負責到底。”

“負責也不能光口頭上說,兩瓣唇一開阖,說話誰不會啊。”

梁曉無話可說。

幾人七嘴八舌的讨論,饒是在走廊,聲調也過大了,護士站頻頻有人出聲讓減低音量,兩位老人根本沒有理會。

她試圖勸說:“那個,咱們回去說可以嗎?”

幾人完全把她當空氣了。

她籲了口氣,暈乎乎地到電梯口椅子上坐着,頭暈腦脹,手指抵着太陽穴揉。

事情湊一起,迅疾又沒準備,既擔心小梅撐不住,又憂心出什麽問題,梁曉眉頭緊蹙,目光愣愣地盯着前面樓梯口。

對面電梯門開,出來三人。

她視線飄忽了片刻才聚焦在當頭那人身上,眯眼回神,認出來:“哥?”

梁霖看見她——坐在椅子上,氣色并不好。忙上前:“發生什麽事了?”

梁曉起身:“你怎麽過來了?我電話裏不是讓你回店裏嗎?”

“你沒說清楚,我以為發生什麽事了。”

梁曉一個頭兩個大,催他:“你打電話回去回店裏下,問下小梅什麽情況。”

梁霖馬上伸手進口袋拿手機,梁曉焦急等着,視線一晃,才發現後邊還跟着兩人。

一人穿着襯衫西褲,整潔俊朗;一人黑衣黑褲,目光沉沉。

“盧誠?”梁曉不确定。

盧誠與她對視,點頭。

“你怎麽……”她想問怎麽他會跟着來。

電話在接通中,梁霖側頭問:“你們認識?”

那雙眼睛仍然不帶什麽感情,淡淡地看着人。

梁曉轉頭問:“通了嗎?”

“嗯”梁霖點頭,對電話說,“小梅,店裏什麽情況?”

小梅簡單說了一通,店裏那邊還守着許多人,都等着梁曉回來問個什麽情況。醫院這幾個大約因為本身體質稍弱,反應比別人強烈一點。過敏的人沒有了,但氣憤惱怒的有許多。

“醫院什麽情況了?”

“都處理好了,等他們挂完水回去。”

說話間,走廊又傳來幾聲聲調稍大的鬧聲,話中還帶了梁曉的名字。梁霖問:“怎麽回事?”

梁曉走出去:“老人家擔心孫子生氣呢,我去看看。”

梁霖跟着過去。

何譯一直靠着樓梯牆沒說話,側頭看一眼盧誠,對方表情沉靜,看不出情緒。他抱臂沉思片刻,腦海裏閃過一些片段,認出來:“剛剛那位,是前幾天碰見的那個?”

他指的是節慶那天。

盧誠沒說話。

“真是啊?”何譯問。

盧誠“嗯”了一聲,跟了過去。

何譯站直身體,追上去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走廊站了許多人,梁霖真對着人解釋。

對方一點不領情:“你們說清楚,要怎麽弄這事?”

情況不算嚴重,只是簡單過敏,并不用急着在此刻辨清,幾個人卻不依,一定要讨個說法。總不能現在就商量賠償數目,人還挂着水,當然是事情先處理好。可當事人不這樣認為,話裏隐約透露出不肯善罷甘休的樣子。

梁霖心下有了定論,這幾人多半是想趁火打劫,借機索要賠償一筆,賠錢應該,但明明是可以簡而化之的事情卻要弄得嚴重起來就沒必要了。

梁曉扯過梁霖袖子:“他們要如何先答應把。”

梁霖:“那怎麽成,随便答應到時候有變數怎麽辦?”他過去理論。

梁曉蹙眉,靠着牆,思索如何解決,餘光瞥見後邊跟來兩人,轉臉去看。

方才沒顧得上問,她奇怪,又看了一眼何譯,确定她不認識。

何譯指指梁霖。

梁曉了然:“你認識梁霖啊?”

何譯在旁人面前總是一副禮數周全的樣子,點頭微笑:“認識,最近剛好在談點事情。”

梁曉沒細問,又看盧誠:“你也認識我哥?”

他還沒回答,何譯先開口:“不,他過來有別的原因。”

梁曉:“什麽?”

盧誠眼神略帶警告地瞥他一眼,梁曉自然看不出什麽,只見何譯聳了聳肩,但笑不語。

“什麽情況?”他問。

梁曉沒在意,細眉微蹙,兩句解釋了一遍。

何譯摸着下巴,“過敏?”

“嗯,也許是不新鮮了。”梁曉說,她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那邊還沒談出所以然,幾人争論起來,氣勢有增無減。梁霖勸得口幹舌燥,又不能卸了面子同她争辯,一時之間也奈何不了分毫。

“哥。”梁曉心急,奈何梁霖是個不開通的性子,一定要談妥。

盧誠沒說話。

何譯瞟他一眼,走了過去,拍拍手,一副正經模樣:“幾位大哥大姐,看過來。”

梁曉莫名看他。

梁霖跟過去:“何譯,這事我來處理就好。”

何譯穿着得體,精英人士樣,一時唬住人,都停下來。他表示無礙,繼續說:“這事好解決,你們要如何賠償盡管說,但我們先讓過敏的處理好了,這才是要緊事,其他的回去再說,如何?”

梁曉疑惑看向梁霖,“哥?”

梁霖:“沒事。”

何譯示意這邊站着衆人跟他走,“想談這事的跟我走,這邊需要安靜,咱們找個地方好好說。”

梁霖與何譯點頭示意,拍拍梁曉肩膀:“醫院我留着處理,你先回去看看。”

梁曉瞟一眼跟着何譯離開的衆人,問:“真的沒問題?”

“待會兒跟你解釋。”梁霖自己現在也是一頭霧水,但既然有人願意出頭,不管目的如何,當然先應下再說,總不會對他們小本經營有什麽企圖。

梁曉可能出來的急,外套都沒穿,只一件薄衫,他不放心道:“你一個人回去可以?”

她正想說沒問題,後頭有人替她回答:“我陪她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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