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這人氣沖沖過來,先是給她一個莫名其妙的眼神,又丢了莫名其妙的話,現在竟然話都不講完就莫名其妙要走。
說是無意也不盡然,梁曉潛意識裏也是覺得或許可以試試的。
她看了盧誠兩秒,盧誠也沒開口。
梁曉微張了下嘴,“你沒有要說的嗎?”
盧誠垂着眸子睨她。
梁曉點頭,表示知道了,轉身要走。
身後手被拉住了。
小手軟軟的,帶點熱意,被黝黑的手掌包住,盧誠嗓音很低:“你沒說我會家暴,要跟我算了的話?”
“我們也沒确定什麽,說什麽算不算的。”梁曉說,想抽回手,“讓你誤會了,我很抱歉。”
盧誠手上用力,手上裹得嚴嚴實實,梁曉壓根抽不掉。但她又覺得有些荒唐,她追出來做什麽。
盧誠一時半會沒理清思緒,但還是認錯:“是我沒弄清楚。”
梁曉終于忍不住解釋說:“我媽覺得你脾氣沖,随口一說而已,沒當真。你要是會打女人那次怎麽還會替那兩個小姑娘出頭……”
她講的颠三倒四的,臉上火辣辣的,“……我回去了。”
盧誠盯着那染了緋紅的小臉,繃得緊緊的。
“你不覺得我是嗎?”
梁曉倏地擡頭:“當然。”
“對不起。”他果斷道歉。
梁曉看他。
盧誠抓着她手不放,“是我沒問清楚,所以你是有打算跟我處看看的?那為什麽不直接同意,我以為你不好意思,所以托了我嫂子問。”
“我之前不是說了?”梁曉說,“我也是需要考慮的。”
盧誠說:“那你答應和我處了?”
梁曉沒回答,耳根發熱,要掙開。
盧誠說:“答應嗎?”
梁曉不說話。
盧誠追問:“嗯?”
“我現在要考慮了。”梁曉道。
盧誠無言,一愣,小手就脫出去了。
梁曉轉臉看了左右一眼,确定沒人旁觀,轉身就要回去。盧誠忙支好車架,追上去,緊跟在後。
“你不是要走嗎?”前面傳來一聲悶悶的問話。
盧誠不知道說什麽。
梁曉進店,坐在椅子上,把方才着急扔一桌的宣傳頁挨個碼起來,也不想看,心思都沒了。但不看氣氛又有點糟糕,她只好拿過來放過去,裝樣子看兩眼,半分視線不往盧誠那邊瞟。
盧誠也沒有了剛才要不要進店的躊躇,跟在梁曉後面問都無需問,輕車熟路地走過去,站在她側旁邊。
她垂着眼,眼睫毛梁長的,輕顫,認真的看着精美的冊子,發絲掉落幾绺,滑在頸側,叫人想用手拿開。
但他暫時沒這麽大膽子。
“剛才是我太急了。”盧誠說,他盯着梁曉看,“如果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
梁曉沒回答,她正在考慮東區還還是西區的房價比較劃算。
盧誠說:“……我平時不這樣,但我确實沒經驗,也不太懂女人的心思,但我是認真的。”
梁曉終于擡頭,看他一眼。
兩人對視。
盧誠說:“那你晚上好好想想,明天給我答複?”
梁曉抿着唇,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成嗎?”
“那我走了?”
梁曉低頭了,最後淡淡“嗯”一聲。
盧誠調轉的腳步停住,“這是回答哪句話的?”
梁曉抓着筆,在本子上點着畫着。
盧誠說:“上一句的?”
梁曉好一會兒才幾不可見地點了下頭。但盧誠看得一清二楚,嘴角漾了一絲笑,“你要是不好意思,也不用回答我,我能看得出來。”
“是嗎。”
“是。”盧誠說:“明天我來找你,你要是願意,別趕我走就行。”
梁曉手指繞着手上黑色筆。
盧誠說:“那我回去了?”
罩在眼前的黑影離開,走動的聲音慢慢淡去。她才用餘光瞟了一眼,盧誠寬厚的後背從臺階上降下去,然後看不見。
外面陽光明晃晃的,卻不熱,深秋要到了。她坐在櫃臺上,手裏拿着一支筆,目光有一下沒一下往外面掠去,片刻又低頭。
小梅支着下巴玩手機,也不知道在看些什麽,笑得很開心。
**
晨光慢慢籠罩這座城市的時候,梁曉就起了,光照射進來,水泥地板上一片明亮。
小梅和陸生沖她打招呼,往來結算了幾樁生意,正蹲在門口洗手說話。
她套了一件粉色毛衣,趿拉着棉拖鞋從樓上下來,洗漱完畢,站在在桌邊倒溫水,視線若有若無地往門口門口瞥去幾眼。門口來往的都是一早過來提魚頭補湯煮粥的客人,偶爾停下來談笑幾聲,然後才離開。
她端了杯子,打開櫃子,拿了蜂蜜泡水,白瓷勺子舀起淡黃蜂蜜入杯中,心不在焉地攪拌着。
耳邊傳來一聲招呼。
“哎,哥?你好,你等下,我去叫姐……”
梁曉抓着瓷勺的手一頓,小梅撸着袖子就過來,“姐,姐,姐,那個……”
“我聽到了。”她轉頭看過去。
“我要和陸生出去賣紅豆,姐那我們先走了。”
小梅拉着門口陸生起來,迅速從盧誠旁邊出去。盧誠餘光瞥了一眼,然後直視屋裏站着的人。
梁曉握着杯子,不知道要先喝還是先出去。
“那個……”她放下杯子。
盧誠轉臉看她。
外頭有偶爾的喇叭聲傳來,不大不小,添雜着背景音。
他穿着黑夾克,身上帶着清晨微涼的寒氣,撲面而來,梁曉腳微動,沒來得及後退,那人就已經站在她面前。
梁曉一手還扶着桌子,視線飄飄散散,始終沒個焦點。她只看到肩上微微褪色的衣服,卻不敢再往上片刻了。
頭頂低沉的聲音傳來,“我看出來了。”
梁曉低着頭。
“答應了?”
是嗎?
是吧。
梁曉點頭,反而有了一絲鎮定,說:“試試也不是不可以。”
“那就試試。”
“好。”梁曉說。
然後悄悄擡了眼去看他,頗近的距離讓他眼角那道疤痕更清晰了,那雙沒什麽表情的眼角似乎帶了一絲柔情,目不轉睛地盯着她。
她扭開臉:“別這樣,看着我。”
“那要怎樣看?”盧誠說,“你說我的眼神很吓人,是嗎?”
他還記得。
梁曉說:“也不是吓人。”
她又瞟過去一眼,“現在好多了。”
“就,現在看你的眼神不吓人是嗎?”
梁曉:“……嗯。”
盧誠說:“那懂了。”
梁曉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什麽,但眼下的氣氛有些不對勁是确實的,她手扶着桌子,動了了,指尖觸到溫熱的杯子,忙轉口:“喝水嗎?”
“不。”盧誠說,“晚上約會嗎?”
梁曉:“……”
她耳根熱起來,“不,太快了。”
“不快。”
梁曉無言。
盧誠解釋:“要抓緊時間培養感情。”
梁曉說:“你給我點時間緩一下。”
“那周五。”
她只好答應:“嗯。”
她覺得這進度快得吓人,好像被提着走一樣,關系有些莫名其妙,但又不至于不喜歡。
梁曉一個人站在桌前,手裏拿着玻璃被子,小梅和陸生提了一袋子紅豆薏仁說說笑笑進來,她恍惚覺得,從表露心意到确定關系,也不過三天時間。
周五晚上,梁曉正把挑好的幾處房子圈起來,打算過兩天和梁霖一起去看看,門鈴輕響。
暮色将至,天空灰蒙,像沒塗全黑墨的畫作,不見半點星光。店裏頭一盞白熾吊燈,照着伏案認真的梁曉,她一手拿筆,一手撐着額頭,聞聲擡起。
盧誠站在門口,手扶着門框,正低頭看她。
梁曉放下筆,把冊子碼好放一邊,兀自喃喃一句:“記性還挺好……”
盧誠:“嗯?”
那一擡臉的剎那,悠悠轉轉在他眼前閃過。
梁曉面熱:“沒。”
盧誠開口:“明天周末,要不要出去走走?”
梁曉問:“去哪兒?”
“你關門。”
梁曉只停了兩秒,便走到裏面去拿外套,穿好,抓過椅子上挎包,走出來。
雖然同意相處看看,但這樣一本正經談戀愛的樣子她沒經歷過,與蔣信安是自小相識,相處模式不變,但一個人從陌生到熟悉的過程似乎也不是那麽差。
梁曉鎖門,盧誠就站在她身後等着。
仔細一看,他今天穿得确實不一樣些,黑外套要新一點。
“去哪兒?”她又問了一句。
盧誠示意她跟過來。
摩托仍停在路邊,盧誠跨上去,鑰匙插上去,擰開,發動。梁曉還站着沒動,盧誠輕擡下巴,“上來。”
梁曉拉好衣服,跨坐上去。
第三次坐他的摩托,關系卻有了一點轉變。
她現在要如何?
梁曉手抓着旁邊扶杆,低頭沉思。
要抱上去?
摩托引擎聲起,低啞的轟鳴,盧誠聲音在前方響起,竟然也沉沉的,“坐進來。”
梁曉便挪進去一點。
盧誠:“……”
他側頭,“抱着我。”
梁曉:“……”
她耳朵尖紅紅的,不過他看不見,“不好吧……”
“我們不是在交往?抱着有什麽不對。”
話是這樣說,但她總覺得有點太快。
車子持續轟鳴,停在原地,沒有要開動的意思,梁曉只好松開抓着扶杆的手,湊近去一點,扯住他的夾克。
盧誠夾克挺厚實,拉鏈拉到脖頸處,一身肌肉紮實,半點不松垮,撐得衣服剛剛好。
周圍店鋪幾盞燈火照亮,再遠處,大廈頂部的LED燈如何綴在暗夜裏的星星。
“就不能抱着?”
“抓衣服就可以。”
盧誠說:“你待會兒給我把衣服抓壞怎麽辦?”
“……”梁曉說,“那我就給你買一件。”
似乎覺得這樣子也不錯,盧誠輕笑一聲,不再勉強,擰開油門,車子駛上馬路。速度很快,夜風呼嘯,迎面刮來,夾克進了風,鼓囊囊一團。
梁曉兩手抓着下擺,實際上也擔心,萬一真扯壞,今晚注定會是尴尬的約會。
好在是她多想,衣服樸素簡單,質量也不是路邊貨,她抓得緊,能感受到衣服下鼓動的心跳。
“有句話想問你。”盧誠說,風聲呼呼,“經常來找你的那個男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