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嗯?”
風刮在耳側,人聲淹沒一點,梁曉湊近問,“你是說蔣信安?”
“嗯。”
“是我前夫。”她說,倒沒什麽尴尬了,似乎這是非常普通的一件事,而她只是在闡述事實。
當然是這樣,他既然早早有意,必定是已經知道她情況的。
盧誠也沒有半分驚訝,為免她聽不到,聲音要大一些,響在風中,隐約有點低沉的好聽。他說:“他老找你做什麽?”
“他想看看我過得好不好。”
前方人鼻腔裏發出一聲低哼,似看不起般,“那你過得好不好?”
“挺好的。”
盧誠才滿意:“下次再來,怎麽介紹我?”
梁曉意外他記性這麽好,又久又小的事竟然還記得住,“我忘了上次怎麽說的了。”
“你說我是你朋友。”盧誠提醒她。
“難道不是?”
“還要再加個字。”
梁曉低了頭,耳熱,不說話了。
盧誠滿意地低笑一聲,加快車子速度,梁曉被風吹得眼睛發澀,只好眯了眼,躲在他身後。
大約十分鐘後,車子停在一家私人影院門口,廣場上人來人往,熱鬧的很。
梁曉下車,把摘下的頭盔遞給他,“看電影嗎?”
盧誠“嗯”一聲,“我去停車,你到上面等我。”
他指着售票處安了燈的臺階,那裏還有窗口售賣零食飲料,囑咐:“別亂走。”
梁曉笑一下。
盧誠反應過來才覺得方才那話有點不對勁,蹭了下鼻子,挂好頭盔,黝黑的臉上似乎有一絲不自在,調轉車頭往停車場開過去。
梁曉依言上去,盯着上面牌子上的片子看,然而只有幾個文字能看懂,更別說還有英文,便收回視線。
停車場不遠,這邊看去,盧誠夾在人群中,意外顯眼。
她訝于今天人格外多,看他人高馬大的,擠在幾個學生中年停車,覺得有點好笑,心裏也有一絲遲來的暖。
盧誠很快返回,同行的還有一對小情侶,抓着手對視,女生咯咯笑一聲,拍了對方胳膊一下。
他兩步跨上臺階,低頭問她:“要看什麽?”
“都可以。”
“那我選?”
梁曉點頭,看盧誠排隊買票,走到旁邊的小窗口要飲料。
“奶茶……就第一個,椰果奶茶。”她掏錢,“兩杯。”
“要爆米花嗎?”
旁邊走動的人群中手裏确實都抱着一桶,她點頭:“好。”
“情人節,L號送一朵玫瑰,要不要?”
“情人節?”
售貨員笑:“今天,情人節,你不知道,男朋友沒說?”
“是嗎?”梁曉老臉一紅,怎麽随便趕上一天就是情人節了,想盡快結束對話,“那要吧。”
售貨員給她一桶爆米花,用袋子裝好兩杯奶茶,然後遞過來一朵紗布做成的紅玫瑰,“歡迎下次光臨。”
梁曉拿着一堆東西,轉身過去,盧誠正好買了票出來,撞見她這架勢,一愣。
梁曉面不改色地騰出手把玫瑰花遞給他,“要嗎?”
盧誠耳廊處似乎有一絲薄紅,也許對他來說也不習慣這種場面。
梁曉看他。
盧誠接過她手裏爆米花和奶茶,盯着那朵玫瑰,隔兩秒,說:“這個要你拿着。”
“好像是。”梁曉繼續淡定。
兩人随着人群進場。
那顆被随處可見的小情侶臊的老心,不知不覺間也活蹦亂跳起來。
影院裏頭很黑,梁曉這算是第二次來。
第一次是和蔣信安一起,随同的還有梁非,算不上約會。兩人相識多年,根本沒想到這方面,蔣信安沉迷課業,上大學那會兒一年也就回來一次,梁曉更不懂這些東西,于是就擱淺。
直到後面工作,他更是對這種形式的東西很不屑,認為不需要浪費時間做這種事情,若不是那次梁非推着人一起來,她也許都沒有和蔣信安約會的經歷。
說來荒唐,但這是事實,比起婚姻,事業對于他要重要一些。
梁曉手裏拿着那朵紗纏的玫瑰,在漆黑的影院裏,憑着門口一點亮光找路,摸索中,旁邊伸來一手,握住她。
掌心微熱,帶點粗糙,常年抓方向盤讓他指腹帶了薄繭,磨在她細軟的手心上。
她意思着掙動了一下,換來更用力的抓握,以及黑暗中響在耳根底下的低笑。“這邊。”
梁曉紅着老臉任他拉着走。
座位靠後,倒數第四排,盧誠很快找到,坐進去。他應該是第一次來,找地方費了不少時間,片頭已經播放完,四周是或坐或靠的小情侶。好在這一行入口位置沒人,免除幾絲尴尬,盧誠拉她坐下,那手也沒松開。
“放開了。”梁曉說。
盧誠沒說話。
黑漆漆的,她也看不清到底是怎樣一副神情。
只好開口:“爆米花不吃嗎?”又補一句,“情侶套餐。”
盧誠才松了手,把那巨大的一桶,可一手環抱的爆米花放她位置,又拆了奶茶,放在小孔處,“吃吧。”
然後手又抓過來。
漆黑的環境,肢體的接觸感被放大數倍,她能聽到胸膛裏砰砰作響的心跳,在充斥着影片聲效的影院裏。
盧誠手心溫度漸高,房間密閉,空氣不流通,厚夾克讓他出汗,手心有些濕潤。
電影放了什麽沒人注意,大約也只看到眼裏,至于思考的腦袋瓜,已經用來裝別的東西了。
……
梁曉暗自懊惱,浪費錢買了電影票,卻什麽也沒看進去,然而某個不知浪漫何物的粗人,卻感覺良好。甚至無師自通地懂了護着她出場,完完全全一派現學現用的架勢。
出了影院,撲面而來的夜風讓濕汗幹了不少,手心涼爽。
梁曉跟在人群後面,低聲:“可以放手了。”
盧誠“嗯”一聲,并沒照做。
有小情侶自入場就瞧見她們,在一方十□□嫩齡小孩中,這對快奔三的羞澀大人要更引人注目一些,紛紛側目,走在前面的,還頻頻回頭打量。
讓梁曉面紅耳燥。
終于出了影院,盧誠終于松手,因為要去拿車。
他低頭睨她,看起來心情不錯。
“怎麽還不去?”梁曉說。
盧誠說:“今晚感覺如何?”
這話說的……
梁曉含糊點頭,別開臉看廣場有人玩輪滑,極快地應一聲:“嗯。”
盧誠低笑。
今晚他笑的頻率很高,倒刷新了他初見時狠戾的第一印象,梁曉不自覺想起他解釋時說的話,也許這人不動女人和小孩的話,并不是為了解釋那麽簡單。
回去途中,梁曉仍然沒有上手就抱,只抓了衣角,好在盧誠沒在意,直接送她到店門口。
“那我走了。”
“慢點開。”
梁曉站了片刻進去,包扔椅子上的時候露出一角,那朵紗布纏的玫瑰掉出來,她想起今晚一幕幕情狀,過去拿了花,随手別在日歷本上了。
**
蔣信安從梁家院子出來,獨自一個趁着夜色回去,空蕩蕩的街,秋分蕭瑟的夜晚,一昧埋頭工作的他也察覺到了一絲不與人道的寂寞。
想起每晚回去布好的飯菜和溫婉賢淑的人,就追悔莫及。
直到走到家,看到門口抱臂斜盯着他那人,那點懊悔成倍增長,讓他停住腳步,馬上就想調頭走了。
林茜冷着臉走進,“蔣信安!”
他皺眉:“你怎麽來了?這幾天玩得怎樣?”
“你說我玩得怎樣?”林茜氣憤,“我為什麽來你不知道?不陪我就算了,整天影子都看不見。你說你從哪兒回來,從你前妻家嗎?”
“林茜。”蔣信安語氣加重,“玩得差不多了就回去吧。”
林茜瞪他,片刻,聲音帶了哭腔:“你趕我走?你現在要趕我走了?”
蔣信安頭疼:“我也沒讓你跟着來。”
“你現在說這風涼話了!當初怎麽不說!當初是誰先接近我的!”
“我也沒對你承諾過什麽。”蔣信安淡淡道。
林茜目瞪口呆,然而這男人冷情冷眼,說出來的話不帶半點憐惜。
“你會後悔的。”林茜看他,“祝你早日追回前妻。”
她甩手離開。
蔣信安撐着額頭進去,迎面走來一個年輕人。
“哥?怎麽了?”
“沒。”蔣信安呼了口氣,伸手要掏煙,“梁曉最近怎麽樣?”
“挺好,但是她最近不太跟我接觸了。”
“你是不是說錯什麽話了。”
“我沒有!我哪敢!”
“行吧,照看一點她,別亂說話。”蔣信安囑咐。
“哎,你說這叫什麽事兒。”那人走出來,往門口去,“那我先回去了。”
**
翌日,晨光高照,透過門窗進來,梁曉坐在床邊,畫面仍在昨晚盤旋,不真實,卻又實實在在發生過。周六的課還要上,她背了包去搭車,路上同楊聰碰見,照例說了一會兒話。
楊聰問她:“梁姐,最近和盧誠怎麽樣了?”
楊聰年紀要小她三歲,這麽叫沒什麽問題,但跟盧誠相提并論的時候,總讓人有一種是在喊“嫂子”的窘然感。
她回答:“沒什麽。”
這是私人事,且沒個準頭,盧誠作為楊聰同事都沒有說太多,她也不好多話。
楊聰似乎真的不知情,還一個勁兒為盧誠撿好話說:“誠哥人其實挺好,雖然有時候脾氣沖,又不愛說話,但做人是絕對夠意思的。”他一面開車一面同她唠。
盧誠這人如何,她心裏有數,小夥子熱血過人,也許有私人崇拜在裏頭,但能讓人信服到這樣,也不會差太多。
她點頭,“我知道。”
“他可能不怎麽會表達,不懂如何跟女人相處,但誠哥這人若是當對象那是絕對下半輩子有福的。”
梁曉心想這話說的不對了,誰說他不懂和女人相處的,昨晚是誰抓她手一整晚不放了。
“就說他上次公交車上那事,明明是做好事,最後反落了批評……”
梁曉擡臉,問:“什麽批評?”
“哦,前段時間不是網上傳了一個視頻嗎……”他放低了音量,“那上面是誠哥,教訓了一個猥亵女孩子混蛋留下的,給人拍了傳網上去了。要我說,他就不該管這事兒,好心沒好報,下面罵得多難聽啊,好像他活脫脫就仗勢欺人了一樣,我操的!”
梁曉說:“那他沒事吧?”
楊聰看她一樣,笑:“別擔心,梁姐,沒大事兒,我誠哥都沒生氣呢,就是給領導批評了一通,小事。”
“哦,這樣。”
楊聰又有點擔心,轉頭叮囑她:“梁姐你可別跟誠哥提這事兒,我擔心他揍我。”
梁曉笑了下,“不是說他對你們很好嗎?”
“那是兩回事。”楊聰說。
然而梁曉一天心裏都有點不是滋味,明明他說沒事,可被批評一事,可大可小,就擔心大到什麽程度。
并且這事跟她是脫不了關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