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他盧誠說話,從來都是言出必行。
今晚說好要看電影,他答應了,這是約會,泡湯了怎麽辦?自然用別的東西補。
梁曉說:“我不知道。”
盧誠耐着心哄:“今天什麽日子?”
能是什麽日子。梁曉說:“周六。”
“今天14號。”
“14號怎麽了?”
“14號,情人節。”
梁曉:“……”
她無言:“情人節怎麽這麽多?”
盧誠說:“每個月14號都是情人節。”
梁曉從來不過這種節日的,任它一周一個情人節也不理。
“我們只過七夕,不算這個。”她說。
盧誠說:“我算。”
梁曉忍不住說一句:“誰管你。”
“……”他簡直把這輩子的耐心都用上了,說:“我都外面淋半天雨。”
梁曉:“你為什麽不進來?”
盧誠懂了,她這是故意跟他唱反調呢。
“我又不做什麽,你着急什麽?”
梁曉嘀咕一句,“你要真想做什麽還得了……”
“什麽?”
她抽回手,看他一眼,站起身,“我去給你泡杯姜茶,別等下感冒。”
梁曉先是燒了開水,然後走到裏面桌櫃旁,打開櫃門,掏出一小罐姜茶,撈了兩勺放瓷杯。她動作很慢,水開又要一段時間,視線不偏不倚,盯着面前動作。
盧誠無聲笑了下,也不逼着,靠在沙發背上休息。雨不大,剛開始也沒注意,蒙蒙細雨,沒感覺,淋久了後背還是濕了一大塊。
他伸手脫衣服。
梁曉餘光瞥到,瞪眼:“你幹嘛?”
盧誠睨她一眼,淡淡道:“脫衣服。”
梁曉說:“我知道,但你為什麽……”要脫衣服。
盧誠舒展身體,抽了袖子,把夾克搭在沙發背上,指着上面一大塊深□□域說,“衣服濕了,我晾會兒。”
“哦。”梁曉別開眼。
燒水壺咕咚咚響,冒着熱氣,叮——一聲,自動跳到保溫。
盧誠說:“水開了。”
梁曉端着杯子過來,放桌上要加熱水,剛燒開的水壺把手很熱,她剛一觸碰,手條件反射縮了下。
“放着,我來。”盧誠輕拍開她再次伸過去的手,抓着壺把倒水,熱水滾燙注入杯中,兩塊姜糖馬上融開,生姜的味道暈開,散在空氣中。
“你這過得挺養生,又是姜糖,又是蜜水,還備着茶具。”盧誠說,純屬沒話找話。
梁曉手手指蜷了下,站在旁邊,說:“多照顧自己一點不容易生病。”
盧誠後腦勺的頭發濕了,脖頸那塊的T恤緊貼皮膚。
“你平時很容易生病?”
“不會,很少的。”
盧誠攪開姜糖,端着杯子,觑她一眼,“你要站到什麽時候?”
梁曉跟她對視。片刻,移開視線,挪到他對面坐下。
盧誠簡直要被她氣笑,兩手架在膝蓋上,盯着她,“這麽怕我?”
“不是。”
“那你躲那麽遠?”
“這邊好說話。”
“坐旁邊就不好說話了?”
梁曉一臉正直:“說話當然要面對面。”
靠得那麽近的,不叫聊天。
盧誠哼了一聲,吹開霧氣喝了兩口,身體确實熱乎了一點。他掃了房間一眼,問:“有吹風機沒有?”
“有的。”
“我吹一下衣服。”
“我去拿。”梁月走進去從抽屜裏掏出一把紅色吹風機,捋着電線過來,要遞給他,可盧誠動都不動。
梁曉抿了下嘴唇,問:“我幫你吹?”
盧誠馬上說:“好。”
她這是問句好麽。
插好插頭,梁曉一手拿着,按了開關,溫熱的風呼呼從風筒裏灌出來,對着盧誠搭在沙發上的夾克吹了片刻。
盧誠打斷她:“能幫我吹下後背嗎?”
梁曉默默移動風筒。
溫熱的風撲在脖頸上。
盧誠說:“吹下前面吧,領口濕了。”
風筒響聲很大,她沒聽清,還對着後背吹,熱風呼呼,她右手就被握住,抓了過去。
梁曉看着他,“幹什麽。”
“吹前面。”盧誠說,面不改色抓着她手不放。
風筒只響了一會兒,然後被按掉開關,完全就是個借口。盧誠把吹風機放桌上,拉了她手,一扯。
梁曉沒注意,跌坐在沙發上,對上盧誠目光。
他膚色很黑,跟塊炭似的。
盧誠抓着她手抵在胸膛上,觸手碰上的肌肉硬邦邦的,問她:“衣服幹了吧?”
梁曉沒作聲。
盧誠靠近一點,壓低聲音,“能親一下嗎?”
梁曉擡頭,隔兩秒,才幾不可見地點了下頭。
帶點幹燥的嘴唇就碰了上來。
梁曉身體繃着,根本就沒放松,盧誠似乎也感覺到了,嘴唇輕磨了下,沒深入就放開了她。
兩人拉開距離,涼氣逮着空兒鑽進來。
盧誠端了桌上姜茶,一口灌下,扯了沙發上衣服,站起身,“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盧誠!”
他停住,俯視她一眼。
梁曉嘴唇開阖,半天也沒說出什麽,說:“那個……雨天路滑,你慢點開。”
“嗯。”
他轉身走了。
門口引擎響起,聲音漸遠。
**
盧誠摩托車一徑開到汽車站,外套沒穿,挂在前面,車停穩,随手一扯轉身大步走進去。公交六點下班,此刻就亮着幾盞燈,幾只飛蛾繞着撲騰,往燈上面撞上去。
楊聰半靠在藤椅上,雙腳相疊,夾在小板凳上,端着一碗炸醬面正狼吞虎咽,瞥見盧誠進來,“誠哥,咋跑來了?”
盧誠面無表情。
“吃面嗎?”
“不。”
“沒回去啊,不是說要今天情人節要趕緊回去嗎?”
不提還好,一提這事盧誠就憋悶。
楊聰叨問道:“情人節咋過的?我都沒過過這。”
“過個屁。”
盧誠衣服一扔,靠白色折疊椅上坐上去,掏出口袋裏面煙盒,磕了一支,點上,吸兩口,嘴巴裏滾兩圈吐出,一副明顯心浮氣躁的樣子。
“……”楊聰忙坐直了身體,面都顧不上吃了,一礅到桌面上,“誰惹你生氣了?”
“沒誰。”
楊聰試探問:“梁姐?”
盧誠瞥他一眼,“你怎麽知道?”
楊聰說:“我們聊過啊。”
盧誠說:“我沒記得介紹給你過。”
楊聰說:“這一問就出來了,用得着介紹,我楊聰是誰?”
盧誠:“單身二十五年的窮小子。”
楊聰:“哥。”
盧誠哼笑一聲,“都聊什麽了?”
“也沒什麽。”楊聰收回□□疊坐着,“上上上上周你跟我換班那天,梁姐上車瞧見我,說:怎麽是你。哎,我就認出來了。你那兩天就不對勁,在加上人都提着東西上來找過你了,這幾年也沒見你跟那個女人走很近,猜都不用猜。”
盧誠抽着煙,聽他侃。
“其實梁姐真挺好,經常問你事呢,上次你被老陸頭叫去談話那次,梁姐一個勁兒問你有沒有挨批呢……”
盧誠皺眉:“你告訴她了?”
楊聰:“啥,我說什麽了……”
盧誠盯他。
楊聰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剛洩了什麽,忙閉嘴澄清:“沒說別的。”
盧誠才收回視線,兩指夾着抽沒幾口的煙來回轉着,嘀咕:“她嫩能問什麽,防的跟什麽似的,碰都不給碰,我看起來像是那種男人嗎……”
楊聰:“哥你念叨什麽呢?”
盧誠閉口:“你怎麽沒回去?”
“啊,急什麽,回去也沒人……”
盧誠舉着煙吸了一口。
不止楊聰,他回去,房子裏頭也是空蕩蕩的。
“走了。”盧誠起身。
楊聰說:“這就走了?哥你來幹什麽的。”
“聽你唠嗑不行?”
楊聰嚷:“艹,你自己活絡了就走人,夠不夠意思!”
“改天請你喝豆漿。”
盧誠說,聲音已經從大門口飄過來了。
“你爺爺!”
盧誠邊走邊套上衣服,方才氣上頭,沒顧得穿,寒意漸重,一路過來,剛吹幹的衣服又蒙濕了一小塊,鼻子有點堵。
手臂挂着水滴,他随便抹了一把,套上夾克,剛拉上拉鏈,口袋裏的手機就響起來。他一愣,以為是梁曉,繃着的面色松了點,抿嘴去掏手機,一看來電,臉又拉回去。
“何譯,這通電話要不是什麽大事,你就完了。”
何譯的聲音悠哉悠哉的,“大事啊?我姐回來了算嗎?”
盧誠吸了下鼻子,“何珊?”
他拎着鑰匙要摩托扯走過去,“怎麽突然回來?”
**
店裏。
梁曉洗了澡,換了棉衣,趿拉着鞋子過來,跪坐在沙發上,眼睛一瞟就看見旁邊靜靜躺着的毛巾和未收起來的吹風機。
她給自己也泡了被姜茶,捧着熱乎乎的瓷杯,穿到小腿的厚棉襪,窩在軟軟的沙發裏,吹着燙手的姜茶,有一口沒一口啜着。
腦海裏閃現剛才盧誠靠過來用嘴磨她嘴唇的畫面,剛洗完澡的身體立馬熱乎乎的。
也不是介意,
就是覺得太快了。
沒準備好。
二十多年來,她戀愛史簡單得如同白紙,又因為早早出來工作放棄了繼續讀書的機會,她除了長得還算可以,學歷低得不行不說,家裏也不夠有錢,還有個妹妹需要養。
憑什麽喜歡她?
不夠性感,不體貼人,無趣,保守,連青梅竹馬長大的人都受不了她的性格。
試着交往,但她不希望費了心思維持的關系最後變成竹籃打水一場空,更受不了對方只是看中她的其他方面而玩玩而已的追求。
就算答應了,也希望能按部就班,規規矩矩來。
才幾天,上嘴就親,總是需要一點準備。
梁曉抿了一口姜茶,既辣又甜的味道卷着她的舌尖,整個口腔都在躁動。她忍不住咬了下牙齒。
強制一點嘛,也不是不能接受,生氣算什麽。
“算了。”
梁曉一口灌完姜茶,不想再想,拿了東西去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