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梁曉也不順利,公交沒擠上,折騰半天回去,臉色沉沉,連小梅都不敢搭話。她給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兩口灌下大半,把自己摔在沙發裏,抱着小腿,團成一團。

小梅在外頭喊她。

梁曉腦袋暈沉沉的,像是攪成一團沒煮好的面,半天找不到頭在哪。

可她也不是她的本意,氣極了而已。

蔣信安都沒這麽咄咄逼人過,他憑……

梁曉撐着額頭,這是她不對?不該把兩人拿來比較?

她性子雖然軟,但不至于半點原則都沒有,随便揉捏拿扁。

她籲了口氣,細眉蹙着。

小梅還在小聲喊:“姐,姐……”

她回神,問:“怎麽?有事嗎?”

小梅指指櫃前電話,“梁二哥打電話來,讓你回家一趟,說過會兒來接你。”

“幾點?”

“七點。”

“知道了,你忙好了就回去休息,不用管我了。”

“好。”

梁霖接了她回去,一路上她都沒說話,梁霖欲言又止,但礙于開車,沒開口,到了家,吃完飯,梁母拉了她到一旁問話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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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跟那人在處啊?”

梁曉沒還明白:“誰?”

梁母瞪她一眼,“還誰?王夢介紹那個,叫什麽盧誠的,盧誠!你跟他怎麽湊一起去了?”

梁曉問:“你怎麽知道?”

這事兒她誰都沒說,就是因為剛開始她媽不是很同意,打算找個時間談的。

梁母說:“你管我怎麽知道的,你回答我就行。”

梁曉現在自己都一個頭兩個大,現在還需要談?

她“嗯”了一聲。

梁母“啪”打了她手臂一下,“你這人,怎麽都不和我說?盡自己做主!”

梁曉沒心思多說:“這是我的事,又不是你找,說了能頂什麽用。”

“你這丫頭——”

意識到自己口氣沖了些,梁曉默了片刻,說:“現在也沒在一起了。”

梁母追問:“什麽意思?什麽叫沒在一起了?”

梁曉說:“字面上意思。”

“別跟我拽字兒,你媽不懂這個,我就問,你和他交往過是吧?”

“是。”

梁母說:“你跟他斷了。”

梁曉不解問:“為什麽?”

梁母說:“為什麽?沒聽王夢說啊,那人脾性有問題。”

梁曉拉她坐椅子上,“人好不好我自己清楚,況且他人沒你說這樣嚴重,都是誤會。”

她拿了衣服往浴室走,“別操心我了,我自己知道怎麽做的。”

梁母嚷道:“不行!我不滿意他……”

梁曉關了浴室門,隔絕了梁母的叨念聲。

熱水淋浴而下,渾身舒泰,浴室熱氣騰騰,牆上鏡面糊了一層水霧。

同不同意現在也不重要了,說不定他們兩人就這麽斷了。

梁曉擠了一手浴液,打出泡,揉身上。

可是就這麽算了?

熱水沖上身體,地板泡沫順着水流鑽進疏水口。梁曉洗了片刻,低頭打量了自己身體一樣,伸手去抹開鏡面上的水霧。

暖黃燈下,鏡子裏的人酮體雪白,皮膚白嫩,雙腿長直,窄肩細腰,盈盈一握。

她注視着鏡子裏的人,帶着水珠的臉龐并不老,還很年輕。她骨架小,這幾年有意養着,控制飲食和生活習慣,小臉光潔,眼角也不帶細紋,淺笑時梨渦半隐半現。

還好,她還年輕,她才二十八,她沒有被蹉跎的時光帶上離異女人的松弛和愁悶。

她有自己的交際,有自己的興趣,有自己的事業。

不靠別人,不輕看自己,不自怨自艾,不消極磋磨。

兩分小女孩的青澀,六分成熟女人的溫柔韻味,剩下的是悠悠時間帶來的閱歷和沉澱。

梁曉關了熱水,拿浴巾給自己擦淨,換上睡衣。

這是屬于她自己的,誰也不能否定。

柔軟的棉質睡衣罩下,梁曉吹幹頭發上樓回房間。

盧誠的心思她無法猜度,但她不能為了屈就放棄自己的原則。

她心情松快許多,上樓,看見梁霖站在窗邊抽煙。“哥?你怎麽站這裏抽煙?”

梁霖在窗沿上把煙碾滅,“曉曉,哥有話跟你說。”

梁曉說:“什麽事?”

梁霖低頭沉吟,手指撚着煙,似乎有再點燃的趨勢,來來回回,半天沒開口。

梁曉便猜到大半了,問:“是關于蔣信安?”

梁霖擡頭:“你知道?”

梁曉說:“我跟他碰上了,在青空教育,我一猜就知道是你。”

梁霖臉色複雜,“曉曉,哥沒別的意思,他一直有跟我聯系,我以為你們或許能複合,他也表示不會給你困擾……”

“哥,”梁曉打斷他,“我沒把這事兒放心上。”

蔣信安跟他們家實在太熟了,熟到根本無法到反目成仇的地步,更勿論之前交好的兩人。

梁霖說:“這事兒是我做得不對,哥跟你道歉。”

梁曉說:“你沒做什麽。”

梁霖把煙頭仍簍子裏,“那次見面看你和盧誠的樣子,我就覺得不該多事把你介紹到那兒去了,不管你們會不會複合,都是你們自己的事,我不該插手太多。你之前就是讓我們耽誤了,我還沒反應過來這個道理。”

梁曉沒說話。

梁霖說:“現在你們怎麽樣了?”

“跟以前一樣。”

梁霖點頭,“那個盧誠呢?”

梁曉無奈了,“你也知道?”

梁霖看她一眼,無奈道:“看出來的,男人總是比較懂男人一點,他那天看你的眼神,我就覺得不對勁。怎麽?你們真在一起了?”

梁曉說:“差不多。”

“差不多是怎回事?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們是怎麽認識的,就那次臺風過後一直聯系了?”

梁曉不想解釋,便說:“是。”

“慢慢來。”梁霖拍拍她肩膀,“哥是希望你能好好的,找個好男人,好補償你這些年為這個家付出的。”

梁霖下樓。

梁曉站了片刻,也沒想起去問她媽怎麽知道她跟盧誠交往這件事了。

她進房間,鎖上門,躺在床上 ,睜着雙眼看着頭頂天花板。

窗戶被簾子蓋得嚴嚴實實,不見半點星空,只有淺淡的花紋爬滿深綠布簾。

躺了半天,還是偷偷起床,摸黑下樓。

**

夜涼如水,有人睡不着,有人不想睡。

盧誠仰躺在床上,來回翻轉,難以入眠,床頭燈照亮一小片區域,他大字躺床上,胸膛上隔着手機,從剛開始到現在,屏幕就沒亮過。

這女人心就這麽硬?半點頭都低不得?

盧誠恨恨咬了下後槽牙,撈過手機,點亮屏幕。

屏幕壁紙原先是系統自帶,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給換了,一個女人,坐在公交靠窗位置,側頭看向窗外。

不知道什麽時候拍的,也不知道怎麽拍的。

盧誠看着那人就心煩,調到設置把壁紙取笑,重新換成系統自帶圖片。

一個小時後,還是沒電話。

他看着那蔚藍大海的圖片,點開相冊,看了半晌,又換了回來。

心想,再等一個小時。

……

梁曉盯着電話按鍵,按了那個記下的號碼,剩下最後一個鍵,遲遲沒下手。

她兀自發呆好一陣,披着外套,坐在點了一盞臺燈的客廳,寂寥安靜。

盧誠等了一個小時,電話沒響。

他嗤笑一聲,再也懶得看,扔了手機,躺下睡了。

梁曉糾結半天決定,總算把十一個數字按全,撥了過去。

暗夜裏,一顆心噗通噗通直跳。

嘟——

一聲沒響全,裏面傳來呆板的機器音,關機了。

她愣怔半晌,反應過來,“啪嗒”挂了電話,上樓去了。

**

翌日,晨光高照,昨夜又下了夜雨,地面一片濕潤,來往車輛的聲音吵醒盧誠。他昨晚直接那樣睡了,被子沒蓋,穿着薄衣,沒等來電話,卻等來感冒。

鼻子堵着,頭昏腦漲,偏偏電話一個沒有,起床氣快把整間房子都燒沒了。渾身圍繞着一股低氣壓,沉着臉去洗漱,穿衣。

手機随手扔兜裏,他看都不想看。

車子直接開去公交站,楊聰正端着飯盒吃午餐,一見他,忙喊:“說好請喝豆漿呢?這兩天跑哪裏去了?”

盧誠摸出一張一百塊,“啪“蓋桌面上。

以楊聰眼力,馬上看出來這人一股邪氣,最好不好惹,他默默收好一百錢,觑他一眼。

盧誠正換衣服。

楊聰看他氣色不是很好,硬着膽子問一句:“吃了嗎?”

當然沒等來回答。

他安心把一百塊收起來了,要走,盧誠叫住他。

“等等。”

楊聰頓步,眯眼笑:“哥啥吩咐?”

“幫我買兩顆感冒藥。”他聲音甕着,粗大低沉。

楊聰問:“你感冒了?你居然感冒了?你——”

盧誠瞥他一眼。

他馬上改口:“馬上。”

換好工作服,扣上帽子,蹲在旁邊吃楊聰早上留下的豆漿和個冷掉的包子,包子嚼在口中,生冷發硬,味道很重。他下意識伸手進口袋掏手機,觸摸到冰冷的機身,手指一頓。

隔幾秒,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拿出來。

他鈴聲開到最大,信息調的不是鎮定,可昨晚到現在也沒點消息。

盧誠忍不住冷笑一下,他再去找她他就是傻瓜!

按開手機。

沒亮。

他起身過去桌上的簍子裏翻找,找個接口對應的充電線,插好充上,扔桌上,回頭啃包子。包子剛吃完,門口聲音就嚷着進來,“誠哥!誠哥,你看我給你帶什麽來了?”

盧誠腦袋瓜嗡嗡響,把豆漿紙杯捏成團,“閉嘴,楊聰。能不這麽大嗓門麽?”

“一見面就讓我閉嘴?”

盧誠擡頭,背光裏,女人的模樣沒什麽改變,輪廓依稀能辨出一點何譯的影子,卻更柔和溫潤。

何珊。

“盧誠,你這脾氣還是一樣大啊。”她說。

楊聰打量面前人,啧啧稱奇,這才多久,兩個模樣這麽嬌俏的女人上這找盧誠,這丫上輩子哪裏修來的福氣。

盧誠把手上豆漿被子随手一丢,準确靜茹大門的鐵皮垃圾桶,拍拍手站起來,“你怎麽來了?”

“路過,順便過來看你。”

楊聰默默點頭,門口停住的車子不得了,這哪裏是順便。

何珊笑:“幾點上班?找個地方聊聊?”

她看向楊聰。

楊聰說:“哎?誠哥你今天1點的班,還有點時間吧?”

盧誠瞥他一眼,後者馬上噤聲。他直起身,指旁邊椅子,“就這兒說吧,我馬上上班了,随便坐。”

**

降雨讓溫度降了幾度。

一上午,電話安安靜靜,除了幾個預定單子的顧客,沒有別的。

小梅和陸生忙前忙後,梁曉心不在焉坐在櫃臺桌前,手裏拿着一支筆,有一下沒一下戳着本子。本子上面被劃拉得不忍直視,黑色墨水東一塊西一塊。

“姐,你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

“我看你精神不太好。”

“昨晚有點晚睡。”

小梅不會察言觀色,直覺得她興致不高,提不起精神一般,卻摸不着哪裏不對。

梁曉坐了半天,撈了椅背上搭着的外套穿上,拿了錢包,就往外走。

小梅忙問:“姐?你要出去?”

“有點事,你看一下店,我很快回來。”聲音卻是從門口傳進來了。

她走得很快,沒往公交站臺去,而是直接攔了出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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