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話音剛落,盧誠迅速擡手肘擊,拳頭砸在前門看着他的男人身上,對方馬上跪地,動彈不了。
車內衆人還在愣怔,盧誠一腳揣在正轉頭的另一個兜帽男後腰,那人往前一趴,盧誠一扭手臂,“咔擦”一聲,瞬間卸了他胳膊。
整個動作迅速而突然,連梁曉都沒有反應過來,她保持着手抓着椅背的姿勢,順着婦女的聲音震驚擡頭,盧誠已經撂了兩人。
雙拳難敵四手。
他的預感對了大半,這三個人并非突然生起的念頭,至少在動手前商量過。盧誠手肘砸在第一個男人身上的時候,唯一一個穿牛仔褲的男人已經抽出了刀子。
盧誠揮出的手停在半空。
刀刃貼着女孩細嫩的脖頸,鋒利冰寒,劃出一條血線。
女孩臉色蒼白,望着他,眼淚嘩嘩往下掉。
對方眼神很平靜,平靜的不像是突發歹意出手搶劫的人。
盧誠馬上停住。
這人完全不怕殺.人。
被一擊跪地的男人半晌才醒神,粗粗地罵了一聲:“操!”爬起來,手扶着脖子扭了好一會兒才恢複。
盧誠只盯着對方看。
這幾年,他膽子降了不少,肘擊的時候有意避開要害,如果面前這人腦子沒那麽清醒,他動手的時候一沖動勢必會跑過來支援。
他估錯了。
地上被卸胳膊的男人爬起來,“嘶”了聲,對着盧誠肚子就揣了下去,“媽的!”
梁曉瞪大眼睛。
這一腳用了全身力氣,對着脊背,差點沒把他踢出血。
盧誠悶哼了聲。
方才出聲的婦女已經縮成一團,抓着幾人沒注意的包躲在車座角落,戰戰兢兢的。
“別沖動。”男人說話,聲音沒什麽力氣,跟他人一樣,瘦瘦小小的。
盧誠點頭:“好。”
他答應得爽快,與領頭那人對視一眼。
車廂很安靜,沒人敢吭聲。
刀子貼着的女孩渾身抖得不行,他刀子松開些,一條血線順着脖子滑下,他說:“要怪就怪這位仗義的公車師傅,我本來不傷人的。”
女孩男友顫顫抖抖,“聽你的,都聽你的,我們保證不報警,千萬別傷人!”
後邊揉脖子的兜帽男看起來恢複了一點,走上前對着剛站直的盧誠後背狠狠揣了一腳。
梁曉心猛抖了下,咬唇不發聲。
盧誠挨下,手臂在椅背上撐了下,沒說話。
站在後邊的男人終于開口,聲音帶點啞,咳了下:“今晚找的人不是你們,算是給你們一個教訓。以後別什麽人的車都坐。”
梁曉心涼一截。
他刀子松開,對男孩說:“給你老婆貼塊創可貼。”然後對盧誠說:“走吧,下去一趟。”
戴兜帽兩人拖着盧誠往車下走。
梁曉嘴唇都快咬出血了,盯着盧誠,“盧……”
剛張嘴發出一個音,就硬生生憋住。
兩人一手扭一手,拖着盧誠下來。男人跟在身後,腳剛點上臺階,忽然瞥了梁曉一眼。
梁曉與他對視上,猝然低頭。
他轉向盧誠,“這是你老婆?”
盧誠沒吭聲。
“剛才是不是要下車來着?”
盧誠眯眼:“既然是找我的,就別牽扯女人。”
“行。”他說,“就讓她一邊看着吧,不碰她。”
盧誠靠在後門上,瞥了梁曉一眼,沒說話,就被拉下去了。
口罩男人跟在後面下車,從後排走過來的時候右腿有些跛,他盯着梁曉幾秒,似乎是笑了,能看見眼角堆出一團松弛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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醞釀一整天的雨此時不要錢地往下灌,目之所及,漆黑一片,耳畔之處,嘩啦雨聲。
盧誠被拉到站臺旁邊的泥土路上,身上瞬間澆濕,褲腿上沾滿黃色泥漿草屑。他半跪在地,剛要起身,就被一腳踹下。
梁曉站着一旁,抖着身體。
男人撐着一把傘站在她旁邊,卻故意分了一半給她。梁曉身上除了傘外撲進來的雨絲,沒有半點水,她戰戰兢兢地轉頭看了旁邊人一眼,“你們到底要做什麽?”
男人戴着帽子,看不清臉,背有些彎,涼涼笑了下,咯咯響,嗓音嘶啞,聲音有些瘆人道:“打人。”
梁曉問:“為什麽?”
“不為什麽。”
鋪天蓋地的雨水和拳腳落在盧誠身上,他護着頭,盡量用後背去抵抗。
梁曉顫着聲音說:“別,別打了……”
其中一人一腳踢在盧誠腹部,抓着領口拎起來,當頭就是一拳,只覺得下半張臉火辣辣的,吐出一口血。
他條件反射要伸手阻擋,餘光瞥到梁曉,生生挨下。
梁曉咬唇,再不出聲。
旁邊站着的男人扭頭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笑,眼角擠出皺紋。梁曉沒察覺,落在盧誠身上的拳腳也像打在她身上,她握緊手,再抽不出精神去關注什麽了。
這場單方面的挨打持續了三十分鐘才結束,梁曉沖過去的時候,盧誠話都說不出來了。
那幾個男人早就從山上跑去,黑漆漆的林子,人一進去就什麽都看不見了。荒郊野外的,更別提監控了。
雨更大了,公交停着,裏邊的人也不知道什麽個情況。
“盧誠!”梁曉顫聲問,“你沒事吧?”
雨砸在身上,冰涼透心。
盧誠胳膊撐在地上,狼狽的很。她伸手去抱他,觸手一片滾燙,“你怎麽身上燙成這?”
梁曉摸着他的手臂,臉上也都是水。
盧誠現在才發覺腦袋昏沉沉的,八成是感冒發燒了。果然腦抽了才會這麽沖動,他後悔死了。他一口血,順着嘴角滑下,混在雨水裏,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沒事。”
梁曉說:“我,我馬上報警!”
她慌慌亂亂要去掏手機,卻摸了個空.
梁曉木愣地抓着自己衣角,有些回不了神:“我手機……”
她哪裏來的手機。
盧誠看着這表情看得心疼,“我沒事,你先回車上去。”
她渾身濕透,衣服皺巴巴貼在身上,曲線畢露,盧誠卻什麽都看不見,只被她眼裏的無助戳得心疼。
怪誰呢?還不是怪他。
梁曉瞬間紅了眼眶,“沒手機……對不起,盧誠,都是我的錯……”
盧誠艱難地翻了個身,身上像被車碾過一樣,疼得厲害,但還不至于死。他扯了個笑,“關你什麽事,我好着呢……”
說話間,口裏一片血紅。
梁曉捂着嘴,手指在顫抖,她顫顫巍巍得伸手,拇指去擦盧誠嘴邊的血,“為什麽會吐血……我去找電話……”
她連忙要起身,被盧誠拉住。他想笑又想不出,說:“對不起。”
梁曉茫然無助,一臉水,順着臉滑下,頭發黏在臉上。
盧誠側臉腫得老高,嘴角一縷血跡,雨水澆濕了一聲,在皮膚上蓋上一層霧,她喃喃道:“我去報警,叫救護車……”
她頭發濕噠噠地黏在頸間額上,臉色被沖刷地一片蒼白。
盧誠捏了一下她的手,“今天是我不對,我不該說那樣的話……”
梁曉說:“不是,是我……我太矯情了……”
她聲音帶着哭腔,眼淚和雨水糊在一起,一臉狼狽。
盧誠想動一下,很身上确實痛得厲害,他知道分寸,不至于斷手斷腳,看起來嚴重,其實不然。但挨了一頓揍,是個人一時之間還真動不了。
抽着疼。
梁曉看他動,馬上去扶他。盧誠不知道是扭到哪裏,胸口跟鐵錘砸過一樣。
“嘶——”
“怎麽了?”梁曉哭出來,“盧誠你別吓我!”
她臉上都是雨水。
盧誠擡手幫她抹幹淨,嫩呼呼的臉蛋冰涼地很,眼眶紅得吓人。手一收,馬上又被打濕了。
盧誠:“別哭了。”
梁曉眼淚跟雨水混着糊一臉。
盧誠:“都不好看了。”
他捂着胸口,低聲說:“我沒那個意思,也不是那種人。我不想對你說那樣的話,今天腦子燒壞了。”
梁曉知道他指什麽。
“我……脾氣比較燥,但也不是什麽事都上心,我是真中意你——”
梁曉:“你別說了。”
他現在這個樣子,說這種話簡直戳着人心。梁曉本來就容易心軟,現在又後悔又生氣又無奈。
盧誠被雨水淋得濕噠噠的眼睛也不那麽咄咄逼人了,低垂的眼角還帶着似委屈。叫人狠不下心去怪,“那你還跟我嗎?”
“跟。”梁曉覺得自己真的是沒辦法了,“我跟。”
盧誠想笑,嘴角咧都咧不開,太疼了。
梁曉覺得心酸。
其實他又哪裏是錯了,大概只是不知道從何表達吧。所以才會口不擇言。
梁曉遇硬則硬,不喜他的做法,可卻對這背後的溫柔沒有辦法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