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兩人在雨中淋了大半個小時,梁霖他們才趕來。
盧誠一時半會兒動不了,也不想動。一束車燈打來,車子停在路邊,車門一開,梁霖和何譯沖下車。
梁曉愣愣地看着梁霖他們跑過來,也顧不上思考他們為什麽會出現,扯着哭腔叫:“哥!”
她從來沒這麽軟弱過,梁霖一看就心疼了。
梁曉聲音顫着,披頭散發,完全沒有以往的矜持秀氣,“哥!盧誠,盧誠……”
梁霖沖過來,當先就去查看梁曉:“怎麽回事?”
何譯蹲下去拉盧誠,看見一口血,臉色一冷,“你怎樣?”
盧誠眉頭一擰,胸口一陣抽疼,虛着聲道:“肋骨斷了。”
何譯:“……”
他瞟了一眼一臉淚水的梁曉,低聲:“嘴裏血怎麽回事?”
盧誠說:“牙被打斷了。”
何譯無言。
梁霖一手撐着傘給梁曉遮着,一手連忙脫下衣服給梁曉披上,伸手把她臉上糊着的頭發撥弄好,“碰上什麽事了?”
梁曉顧不上這個,“先送盧誠去醫院。”
何譯沒拆穿,架着盧誠站起來,梁曉去扶另一邊。四人剛把人擡進車裏,警.車也到了。梁曉站在車外,冒雨問:“你們報的警?能先走?”
何譯把鑰匙扔給梁霖,“可以,你們先走,我留下處理。”
梁曉點頭,扶着盧誠打開車門進去。
外頭雨勢漸大,梁曉透過車窗,看見何譯正在交涉解釋,車上下來幾個警察,問了幾句什麽,然後上了公交車。
公交停在站臺邊,車內一盞小燈,依稀能看見車內幾人起身說話,領頭的是那個不願摘戒指的女人。
梁曉從車窗外收回視線,她抓着盧誠手,此刻看見梁霖才真正松了心,手勁大得指甲都摳在盧誠手心了也沒發覺,“哥,你們怎麽來了?”
梁霖一邊開車一邊回答:“小梅說的。她打電話給我,說你出去了一整天,說好馬上回來,遲遲沒看見你人影。我正好跟何譯在談事,他說你會不會找盧誠了,看他電話也打不通,問到車站,才發現盧誠這趟車超時未歸,一路找過來的。”
梁霖說,“你們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梁曉沒作聲,手冷冰冰的。
兩人渾身都是雨水。
“是我的原因。”盧誠說。
梁曉抓緊了他的手。
“本來以為是搶錢的。”他頓了一下,“但現在看來,估計是單純找我的,連累車上人了。”
梁曉說:“不是的,說不定……”
說不定什麽?
梁霖從後照鏡裏看了盧誠一眼,按下不說,說:“先去醫院,等何譯看看再說。”
四人到了醫院,盧誠要進去檢查,站門口,梁曉盯着他不放。
盧誠說:“我沒事。”
梁曉沒動。
“真沒事。”盧誠說,“剛才騙你的。”
他摸了摸梁曉臉,“檢查一下就行,放心。”
梁霖站在一旁,神色莫辨。
盧誠被帶進去,梁曉靠着牆,站着沒動。
身上披着梁霖外套,可衣服裏邊還是濕噠噠的。頭發幹了不少,黏糊糊的,挂在脖子上。
瞧這什麽樣子?
梁霖看她兩眼,出聲:“曉曉,你跟我來一下。”
兩人走到走廊邊,梁霖眉頭微擰,好一會兒才開口:“你跟盧誠到底怎麽回事?”
梁曉說:“什麽怎麽回事?”
她還沒從剛才的事情中緩過來。
“你今天一整天都跟他在一起?”
“嗯。”
“吵架了?”
梁曉看他。
梁霖說:“到公交站找人的時候,有個叫楊聰的說你們今天鬧別扭了。”
梁曉點點頭,“本來是,現在沒事了。”
“那今晚怎麽回事?”
“哥。”梁曉說,“我現在也不清楚,你等等,我再跟你說,好不好?”
梁霖看她一眼,索性說:“曉曉,盧誠這人當朋友沒問題。但你們兩個在一起不合适,我都沒怎麽弄明白,要說你主動去招惹人,我是不信的。是不是盧誠先追求你的?”
梁曉說:“跟這個沒有關系……”
梁霖打斷她:“你是我妹妹我還不知道你?我對盧誠沒有意見,當朋友我很願意,但你要是跟他過一輩子,事情就得弄清楚了,我聽媽說,他人性子是不太好的,是嗎?”
梁曉說:“你們怎麽都提這個?他人好不好,我當然知道。”
梁霖皺眉,“我不是這個意思。”
梁曉心都還沒落下,猛得這麽一聽,不自覺就大聲了。她抿唇,“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你相信我,這件事就讓我自己做主,好嗎?”
梁霖嘆口氣,“那今晚是怎麽回事?”
梁曉低聲說:“意外。”
電梯口傳來何譯的聲音,梁霖說,“以後再說,先看看怎麽處理。”
兩個警察跟着何譯到醫院,梁曉過去的時候,他們正進病房裏問話。梁曉不好進去,便問何譯,“怎麽說,找到人了嗎?”
何譯問:“什麽人?”
梁曉心裏已經有一點猜到了,說:“今晚搶劫打人的那三個人?”
何譯手指抵着太陽穴揉了下,看着她:“今晚沒有搶錢的,只有私人恩怨聚衆報複的,警察已經去調監控了,但是估計會不了了之,怎麽找?找不到。”
“為什麽?”梁曉說,“那幾個人都出刀子了,就算跟盧誠有關,可他們……”
何譯說:“車內當事人都指認是找盧誠報複生事的,報警時候也是這麽說。這件事盧誠是主因,他們都是受害人。”
梁曉愣住,喃喃道:“怎麽會……”
房門打開,警察走出來,何譯上前握手,“辛苦了。”
“應該的。”他們說,“派出所會全力找出滋事的三人,但起因是私人恩怨,所以找到最多拘留幾天。至于盧誠,他情況特殊,我們就不予追究了。”
“謝謝。”何譯送人出去。
梁曉心涼了一截。
梁霖擰眉,本來有話要說,可看她這樣,最後還是咽下去了。他拍拍她肩膀,“趕緊回去換身衣服,你身上都是濕的,小心感冒。”
梁曉沒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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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進病房的時候盧誠正靠牆坐着,臉上烏青一塊,嘴角腫着,看起來實在不好看。身上濕衣服換成病服,扔在一旁,手指無意識在旁邊桌面上的煙盒上抓了下,估計是想抽煙,生生憋住了,旁邊護士在給他挂水,正在挂吊瓶。
他瞥見梁曉,手連忙收回來。
梁曉裝沒看見。
護士挂好吊瓶,查看了下滴水情況,确認無事,推車要走。
梁曉忙問:“他沒事嗎?不用手術?”
“拍過片了,肋骨斷了三根,沒事,固定後自愈就可以。”
梁曉說:“那他怎麽會吐血?”
護士看起來很年輕,帶着口罩,露出的眼睛彎了下,似乎在笑:“掉了一顆牙齒,找個時間到醫院做回去。”
“哦。”梁曉點頭,“謝謝,那挂水是因為?”
“有點發燒,輸個液好得快。”
“謝謝。”梁曉說。
“不用。”護士推車出去。
梁曉轉頭看向盧誠。
他膚色本就偏黑,人又高大,坐在床上,很是引人注目。旁邊床位是個老人,正吃水果,牙齒也掉了幾顆,模樣看起來倒親切得很,好心問梁曉,“你們這是怎麽了?哪裏斷了?”
梁曉說:“是肋骨。”
“哦,那小事,年輕人,養幾天就好了。”
梁曉點點頭,走過去,站床前,看着盧誠:“你怎麽不說?”
“說什麽?”
她為剛才自己的失态而羞怯,還以為他傷到哪裏了。
盧誠說:“我說了。是你自己太急,亂以為。”
梁曉臉熱。
盧誠似乎很不習慣護士讓換下的衣服,他扯了下袖子,拉她的手,“再說了,我受傷總是沒錯吧?”
梁曉只好裝作剛才傻愣愣的人不是她,問:“那你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胸口有點疼。”
“胸口?”梁曉說,“哪裏?”
盧誠拉她過來,抓着她的手往胸口貼,“這。”
梁曉伸手要縮回,“有人呢……”
盧誠挑眉,“看自己對象哪裏疼也要人管不成?”
梁曉說:“肋骨斷了也不是小事,你還是要注意點。”
盧誠反問:“你幫我養嗎?”
梁曉今晚一顆心到現在都還懸着沒放下,沒心思跟他插科打诨,正要問什麽,門口傳來敲門聲,“盧誠是在這兒吧?”
“是。”梁曉縮回手,回頭。
門口站着一個女人,長得很好看。
梁曉眨眨眼,她認得。
何珊看見她也有些驚訝,瞟到旁邊床上人,皺眉:“怎麽了你?”
然後轉頭對梁曉微笑,伸手:“你好。”
梁曉短暫笑了下,同她握了下手。對方穿得很精致,身上帶着若有若無的香水味。
反觀她自己,頭發糟糕,衣服濕一片,面無血色,兩眼又哭腫了。
差別怪大了。
梁曉抿了下嘴,說:“你們聊,我先出去看看梁霖。”
然後轉身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