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賤人就是矯情
上朝,是作為皇帝的最基本義務,自□□皇帝打下江山以來,便規定了文武百官的應卯之舉。為了不遲到,大臣們每日天還未亮就得起床,個中辛苦自然不必多說。
然而皇帝也不輕松,大清早的,明明是和枕邊美人的溫存時刻,偏要去朝堂上和一群大老爺們聊天。議政什麽的完全不急這一時半會,天天準時報到真不知道為了哪般,而且很多時候就太監總管站那吼一聲‘有事起奏無事退朝’,而後就這麽散了,有意思麽?
這種不人道的制度終于結束在一個愛睡懶覺的皇帝手裏,他金口一開禦筆一揮,将每日一朝改為了七日一朝,奏折集中處理。當然,若有什麽緊急軍情便直接入宮呈報。
政事睡眠兩不誤,這種體制便很好地傳承了下來,一直至今。
這一日,朱奕宸從早朝上下來,卻不似往常那樣輕松自若,從他執政以來,百勝安居樂業,到處歌舞升平,除了寧氏那幾個蠢蠢欲動的家夥外基本沒碰上什麽糟心的事。所以,聽聞羅月城青雲縣出現怪症致人死亡,原本以為是瘟疫傳染,傳統的治療雖起到了一點作用卻并沒有控制住疫情,死亡人數也還在增加的消息後,他有些擔憂。
報喜不報憂,幾乎是臣子們心照不宣的行為準則,所有棘手的問題,但凡能夠自主搞定的都不想驚動聖上。此怪症既然呈到了朝堂之上,實際情況必然比書面陳述的還要糟糕。朱奕宸當下便派了兩名太醫前往青雲縣看診醫治,心底莫名的不安。
護國公寧遠的出現更是給心煩意亂的朱奕宸添了堵,他想,他知道這位舉足輕重的三朝元老來見自己的目的,無非是為了那被關在冷宮裏的寶貝孫女。
果然,請對方入了座一番客套過後,寧紫喬就被扯了出來。
“皇上,”寧遠的面色看上去有些憔悴,歲月顯然在這位年近花甲的老人臉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他低眉斂目,話語沉穩如鐘,“臣的确是為了皇後娘娘被禁冷宮一事而來,原本後宮之事容不得臣置喙,但臣是皇後的爺爺,是皇上您的外公,臣便尚且把它當成家事,有幾句話不得不說。”
朱奕宸早就料到寧府不會善罷甘休。就像後宮不得幹政一樣,朝堂之士也沒權過問他的後宮,這一點上,君主是絕對的□□統治。但寧遠不同,他是自己的長輩,就連父皇在世時都得敬他七分。自己之前拒絕了寧宏佑的求見,這一回也只能聽他說道了。
呷了口茶,放下茶杯,示意對方繼續。
“臣以為喬喬不會做出謀害皇嗣的事情,她的心性臣清楚,雖然驕縱了些,但不至歹毒至此。況且她并不笨,自小從沒惹禍令自己陷入困境,就算真有心要害莊妃娘娘的孩子,那也不可能留着這麽大的把柄給人抓,将髒水往自己頭上潑。還請皇上明察。”
此時此刻,朱奕宸已經不明白自己究竟想把那女人怎麽樣了,關押在冷宮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他不可能關她一輩子。而自己的初衷也已全然改變,他自然相信她是清白的,但她似乎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真是讨厭極了這種猜不透摸不清的感覺,卻又隐隐覺得刺激。
“嗯,這事朕會明察的。”
淡淡的不經心的語氣,在寧遠聽來完全是敷衍。這位少年皇帝根本不愛喬喬,喬喬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如今更是被關在那樣凄冷的地方,越想越心酸。“皇上,臣有個不情之請,可否準臣去長樂宮探望一番?”
“這樣不妥吧,皇後畢竟還是戴罪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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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作為爺爺,臣真的很擔心,喬喬向來嬌生慣養,何時吃過這樣的苦頭。都說冷宮能把一個正常人逼瘋,喬喬又不是耐得住寂寞的人……”
“外公你放心,”朱奕宸勾着淺笑打斷他,稀松平常道:“朕可以向你保證,表妹在裏邊過得很好。”怎麽會不好呢,聽說潇灑恣意得比在鳳栖宮裏還要快活,自找樂子的本事可見一斑。
總算把這尊大佛送走,朱奕宸剛想歇會,就聽周德海來報,莊妃不知又出了什麽幺蛾子,直呼腹痛。
“這種事情傳喚太醫不就行了,何必告知朕。”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對于曾經給予萬千寵愛的女子,他沒了絲毫熱情。本來一開始就只當她是枚可以利用的棋子,也許,是到了該棄子的時候了。
面對主子的冷臉,周德海腆着笑,他自然知道主子是明白的,卻也不免多嘴道:“莊妃娘娘不就是想讓您過去陪着嘛。”
也罷,那就過去看看,好些日子沒上錦岚宮了。這麽想着,朱奕宸便出了殿門,到達莊妃寝宮的時候她正躺在床上,面色紅潤,見到自己立刻起身行禮。
“不是說肚子痛麽?”這矯健的身姿哪裏有半點病态。
“皇上,臣妾故意這麽說就是想知道您是否還在意臣妾。”莊夢晴言笑晏晏,半撅着嘴語帶撒嬌,她想這點任性的資本她還是有的。盡管被冷落了許多天,但一定是因為皇上太忙,而自己也有恙在身。“不過,臣妾還是請了張太醫過來,臣妾小産之後一直很用心調理身子,自覺已經恢複如初,待會讓張太醫看看,臣妾是不是可以伺候您了。”
太醫院離得較遠,這會兒張岱年人還沒到,候着的侍女也都被打發了下去。偌大的寝宮裏,朱奕宸負手而立,胸前枕着的是一早就撲過來的莊夢晴的腦袋。
這是再尋常不過的舉止,每回兩人單獨相處,莊夢晴都會膩在朱奕宸懷裏,對方的手便會攀上她的腰肢,挑逗厮磨一番。但今天顯然不同,在自己熱情地迎上去之後,皇上并沒有給予任何回應,并且,氣氛突然冷了下來。
莊夢晴心中一凜,識趣地退離開那個僵硬的胸膛,仰起頭果然對上一張沉肅的臉,她試探着問:“皇上,您不高興嗎?”
其實朱奕宸內心也很矛盾,明明是個嬌柔撫媚男人大都喜歡的女子,卻越發覺得厭倦。“莊妃,你知道朕最讨厭什麽樣的女人嗎?”不等她回答,他就自顧說了下去,“自以為是,耍小聰明。”
皇上,您是在說臣妾嗎?莊夢晴惴惴不安,那一瞬間,她有了很不好的預感。皇上從沒對自己這樣冷淡過,原以為小産之後會獲得加倍的憐惜,卻完全相反,到底發生了什麽?
“朕問你,真是皇後使絆才害得你小産的嗎?”
“當然是真的!”莊夢晴毫不猶豫地答,随即皺起眉,痛心疾首地裝可憐,“皇上,您不相信臣妾嗎?臣妾和您的第一個孩子沒了,本就傷心欲絕,您還要懷疑臣妾來傷臣妾的心麽?皇後娘娘勢力大,打入冷宮這樣的結果臣妾認了,但是臣妾始終為那可憐的孩子不平,臣妾盼了這麽久的小生命,就這樣被害夭折。”
朱奕宸冷冷看着跟前女子的哭訴,因為知道那個孩子根本不存在,所以,即便她說到後來是真的痛心,他也覺得很作。正欲開口,就來人通傳說張太醫到了。
張岱年盡責地為莊夢晴把了脈,事實上她的身體根本沒大礙,那天只是腹部磕了一下,對于一個健康的普通人來說,甚至不需要醫治,注意休息就好。但作為‘小産’人士,他還是隔三差五就來請脈,順便配副調養身體的方子。
已經過去将近一個月,在補藥的持續灌輸下,莊妃的氣血空前旺盛,身體倍兒棒,再補下去恐怕得有反效果了。“娘娘,您的身子已完全無礙,微臣給的調理藥方也可以停了。”
莊夢晴聽了自是高興,不管怎樣,今天一定要留皇上在此過夜,她不能侍寝的這些天裏,可便宜了那些小妖精們。剛想把太醫遣走,就聽外面傳來愈見清晰的吵嚷聲,這些奴才也太不懂事了,皇上在這還敢如此咋呼,成何體統!便喚來了貼身侍女巧香,“怎麽回事?”
“是鳳栖——呃——長樂宮的沛環,她說有事求見娘娘,怕她驚擾到聖駕,守衛便謝絕了。沒想到她硬是闖了進來,娘娘放心,侍衛馬上會請她出去的。”
“行了,趕緊……”
“讓她進來。”
莊夢晴的後半句話被生生扼在喉嚨口,她移眸望向雲淡風輕吐出那四個字的男子,一臉疑惑與不甘,皇上為什麽想見寧紫喬的侍女呢?
得到準許後,沛環撒腿就往裏跑,她不是來找莊妃,而是來找張太醫的。方才火急火燎趕到太醫院,卻被告知其中術業專攻的三位太醫,有兩位奉命出了宮,還有一位上了錦岚宮,她只好追了過來。
料想到錦岚宮的宮門不容易踏入,但人命關天,她也顧不得那麽許多了,硬闖進來後同掌事宮女說了自己必須見張太醫的情況,卻遭阻攔,她據理力争,幸好引起了裏頭的注意,幸好莊妃肯見自己。
一進門,卻發現原來皇上在這裏,張太醫也在,沛環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噗通跪了下去,“皇上,請您救救皇後娘娘。”
聞言,朱奕宸分明感到自己的心揪了一下,然後,他就聽見自己緊繃而略抖的聲線蹦了出來:“她怎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某日,沈喬突然反應過來一個問題,便對某人咋呼:“我爺爺居然是你外公!”這親結的是不是太近了點。
某人瞥過去一個‘你才知道麽’的眼神,淡定回:“有什麽問題嗎?”
沈喬撫了撫微微隆起的肚子,哀怨道:“我不求這孩子會是天才,只求不要智障就好。”
“安心,我一個人的智商撐着就足夠了,你再笨也影響不了的。”
沈喬:“……”不過話說回來,他們朱家的掌權者幾乎都是近親結婚的産物吧,貌似風險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