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車震神馬的

原定的計劃因細雨推遲了兩天後,總算在六月上旬踏上了行程。雖是通知了地方官員要去監工,但朱奕宸并不打算大張旗鼓,除了保密工作——主要是不想擾民——安排妥當外,連随從都沒有帶很多。

沈喬挎着包袱匆匆趕到宮門口時,便見平日裏總是華服裹身的皇帝陛下換上了輕裝便服,盡管如此,也難掩那一身尊貴之氣。他交纏着雙手于胸前,倚在一輛看起來低調奢華有內涵的馬車旁,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如沐春風。

朱奕宸等候在那裏,待她停在跟前,一眼就注意到那濃重的黑眼圈,眉宇間也是掩不住的倦色,心疼地問:“昨晚上沒睡好嗎?”

對啊,沈喬心底附和了一句,一想到馬上就可以回到自己的地盤回到林昊身邊,就興奮得睡不着,腦細胞太活躍,直到後半夜才勉強入睡。這種實話當然不能說,她揉了揉酸澀的雙眼,悵然道:“第一次要跟雙兒分別那麽長時間,有點不适應。”

不能帶着雙兒一起,又怕她一個人在宮裏寂寞,便讓她回了寧府。自此一別,怕是再也沒有相見的機會。那個丫頭是她在這個時空最大的牽挂,但願托她帶給母親的信能保她此後安然。

“要是想帶上她的話,現在還來得及。”明白主仆兩的情誼,朱奕宸倒是希望雙兒跟着。到了泾陽城,自己畢竟有公務在身,不能時時刻刻陪着她,有雙兒照應,他也能安心點。

“不用啦。”再說下去要露出端倪,沈喬趕緊扯回正題,“時間不早了,走吧。”

朱奕宸便也不再多言,率先上了馬車,轉過頭來的時候,就見原本杵在旁邊的人兒提步往後,他便揚起聲問:“去哪兒呢,過來,到這裏。”說着探出手伸向她。

“嗯?”沈喬愣了愣,果斷婉拒:“臣妾現在的身份是侍女,就不和皇上擠了吧,臣妾和她們幾個一起坐後面那輛好了。”此行路途遙遠,孤男寡女共坐一車什麽的太容易叫人臉紅耳熱了。

“不是說好了都聽朕的嗎?這都還沒出發呢,你就打算違背朕的意願了?”

聞言,沈喬只好耷拉着腦袋走回來,一副虛心受教樣,搭着他的手上了他的車。

馬車內的裝飾果然足夠奢侈華麗,軟軟的坐墊光用肉眼看就覺得十分舒适,中間布了一個小方桌,上頭擺着色澤誘人的蜜餞和清洗幹淨的水果。外面看來不怎麽大,裏頭實際寬敞得很,連睡覺都顯得綽綽有餘。

沈喬想在面對窗口的左側長凳上落座,屁股剛沾到邊兒,就聽男子的聲音從旁邊傳來,霸道而不容拒絕,“坐這邊來。”

撇了撇嘴,挪過去。

“過來點,朕又不會吃了你。”

擠了擠眉,再挪過去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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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辚辚,馬蕭蕭,紅杏枝頭春意鬧。

平穩行進的馬車裏,沈喬奉命削了個梨子遞給朱奕宸後,便倚在車壁上打起盹來,一來可以補眠,二來不必和皇帝陛下大眼瞪小眼,省心。

倒是很快就進入了夢鄉,恍惚中,原本挨着硬物不太舒服的腦袋轉移到了什麽柔軟的東西之上,身子也似乎被輕柔地摟住了。很想睜眼看看是怎麽回事,然而美妙的夢境襲來,她便喜滋滋地做夢去了。

感覺睡了很久很久,醒來的時候,沈喬驚現自己的腦袋正枕在龍胸上,這沒什麽,肯定是皇上趁人之危。但她自己那只環在對方腰上的爪子是怎麽回事?這副完全依賴他的小鳥依人樣是怎麽回事?在林昊以外的男子懷裏睡得那麽香甜又是怎麽回事?

見鬼了,默默鄙視了自己一番,順便退開那個着實舒坦的胸膛,和他保持安全距離。

朱奕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由呆愣轉為震驚的模樣,嘴角翹起,伸手揉了揉她有些淩.亂的發絲,柔聲問着:“睡得好嗎?”

不想糾纏這個話題,沈喬胡亂點了點頭,突然意識到有什麽地方不對勁,“皇上,可能臣妾還沒睡醒,這馬車是不是停了呀?”

“是的,馬匹跑了良久,正好路過這片草地,就讓它們吃些草補充點體力,其他人也都可以休息一下。”

“哦。”沈喬說着起身活動了一下懶散的筋骨,撩開布簾探頭往外瞧了瞧,視野頓時豁然開朗。

這是一片廣褒的林地,盎然的綠意撲入眼簾,夾雜着迎面而來的微風,令人神清氣爽。馬兒津津有味地垂首啃草,一根頗長的缰繩系在旁邊的大樹上。極目遠眺,成片的綠色中點綴着缤紛的不知名的野花,鮮豔奪目,煞是好看。

只是,其他人呢?怎麽不見他們的蹤影?

沈喬回頭,見裏頭的男子正在按揉肩膀,呃,是被她枕麻木了吧?權當沒看見,她興致勃勃地征求:“皇上,我們下去走走吧?”這麽美麗的景色,在馬車上虛度太罪過了。

朱奕宸應聲擡眼,寵溺地笑答:“好。”正想起身,就聽前方傳來一聲尖叫,然後,根本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麽,那個溫軟馨香的身軀便猛然回轉撲進了自己懷裏。再然後,他才看清原來是飛進來了一只黃腰胡蜂,體形極大,嗡嗡叫着盤旋着。

美美的心情被這貿然飛來的家夥搞得驚魂未定,直到碰到堅實的依靠,沈喬才稍微定下心神。一朝被蜂蜇,導致她現在一看到蜜蜂胡蜂什麽的就怕。她怎麽這麽命苦啊,招了胡蜂又招蜈蚣,這會兒又被胡蜂纏上。

沈喬一面胡亂揮舞雙手一面叫嚣:“皇上,快把它趕出去——啊——為什麽它要圍着我啊——走開——”

由于被緊追不舍,沈喬第一時間就逃開發現并不是很管用的靠山上蹿下跳起來,馬車震動,牽連了前方認真吃草的馬兒,它仰起臉,很不滿地長嘯了一聲。

朱奕宸眼睜睜看着一人一蜂在跟前閃動,自己坐勢不利不能将心愛的人兒護在身後,貿然行事又怕适得其反。眉頭緊蹙,他很想滅了那該死的胡蜂,可是左右環顧之下都沒有趁手可以拍死它的東西,一時着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他這麽一個大男人杵在這裏,怎麽就不來蜇他呢?難不成那是只公蜂?

驚慌的叫聲未曾斷過,眼瞧着那胡蜂就要朝她臉上沖去,眼瞧着她快躲避不及,朱奕宸瞅準目标狠狠出手,以訊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一把抓住了那逞兇的家夥。

惱人的嗡嗡聲在耳邊消失,沈喬也停止了逃竄——這麽小的空間真是難為她了,世界頓時安靜了。

扭頭,目光凝聚在皇帝那只緊握成拳的右手,看他用了些勁收攏了幾番,試探着問:“皇上,你把它弄死了嗎?”有沒有被蜇到?這句話鲠在喉頭,沒有說出來。

确定掌中的胡蜂已死透,朱奕宸才攤開手,把它的屍體從窗戶裏扔了出去,而後頗嫌惡心地用沾了水的帕子抹掉手上殘留的粘液。一切搞定,望向旁邊盯着他手瞧的女子,雲淡風輕地露齒一笑,“走吧,我們下去透透氣。”

……

天空藍得純粹,一碧如洗,雲朵層疊,輕緩地浮動着,像是一幅瑰麗的油畫,令人折服。

草坪松松軟軟,一塊巨大的岩石旁,侍衛們圍坐在一起,靜候皇上再次出發的命令。突然有人面朝着遠處感嘆:“咦?那是皇上的馬車吧,怎麽震得那麽厲害?”

一語既出,其他人的視線立刻跟了過去。另一個人觀察了會有些鄙夷地反問:“這你都不懂?”

“什麽?”

“皇後娘娘在裏面,皇上為什麽囑咐我們離得遠遠的不要去打擾,這麽明顯還不明白嗎?”

“啊!”某人恍然大悟,“你是說……難怪我方才隐約聽到了娘娘的叫聲……啧~這麽激烈嗎?”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啊。”侍衛長率先起身,一邊動員大家:“快,再撤得遠一點。”

他們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們撤退到視線不及的高大樹叢間時,被談論的兩位主人公就神采奕奕地下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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