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顧鴻遠盯着她微微蹙在一起的眉頭,高深莫測一笑,“成親當然很急,時間一長,很可能會節外生枝,我們早日成親,以免夜長夢多。”

遲則唯恐生變,顧鴻遠巴不得早日成親,他雖然已經使手段讓蔣氏不得不妥協,蔣氏也答應不會再讓他娶蔣慧雲,但這也只是蔣氏表面上的退讓,難保蔣氏後面不會再生出幺蛾子,

春暖聽了顧鴻遠的話,想到極有可能會發生的事,深深地皺起眉頭。

顧鴻遠見她一臉愁容,問道:“你是不是不願意嫁給我?”

畢竟他和她是契約成婚,她答應幫他,卻不見得想這麽快嫁給他。

“沒有。”春暖對他搖了搖頭。

兩人成婚的協議都已經簽好,早就做好嫁給他的決定,現在更沒有什麽願不願意的。

“那你在擔心什麽?”顧鴻遠目光深邃地盯着她,總覺得她有心事。

春暖抿了一下嘴角,想起上輩子的事,問道:“你大哥的病好些沒有?”

這已經是顧鴻遠第二次聽到春暖關心他大哥的病情了,顧鴻遠眼眸微微一眯,仔細打量着春暖臉上的表情,見她臉上盡是擔憂之色,不禁想到,難道春暖和大哥有來往?

“大哥的病還不見好。”顧鴻遠皺着眉頭道。

哪怕已經給顧鴻安娶了沖喜娘子沖喜,但顧鴻安依舊卧病在床,昏迷不醒,每日就靠人參湯藥吊着那口氣,也不知道還能撐到何時。

“還不見好……”聽到顧鴻安的病還沒有好,情況幾乎跟上輩子一樣,春暖就更加擔心起來,上輩子顧鴻安就是在這幾日病死的,他要死了,她和顧鴻遠的親事只怕要延後。

顧鴻遠把春暖的擔憂看在眼裏,以為她擔心顧鴻安的病,奇怪道:“你怎麽這麽關心我大哥?”

春暖下意識回道:“你大哥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你大嫂要怎麽辦?我們還能在這種時候成親?”

顧鴻遠忽然覺得,春暖的話說得好有道理,他竟無言以對。

接下來幾日,春暖一直在等武勇侯府的消息。

她記得很清楚,上輩子顧鴻安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裏病死的,她那個時候就守在他的病床前,看着他咽下最後一口氣,武勇候夫人蔣氏拉着他的手哭得死去活來,眼看着白發人送黑發人,春暖也跟着落下淚來。

然而轉眼幾天過去,武勇侯府裏依舊平靜如常,沒聽說有人死,也沒見辦喪事。

春暖恍然發現,她重生回來之後,有些事情發生了改變,跟上輩子不一樣了。難道她這一世沒有再做沖喜娘子,所以顧鴻安也不用這麽早死?

事實确實如此,顧鴻安一直活着,雖然纏綿病榻,但确實沒有死。

春暖再見到顧鴻遠的時候,專門又問了一次顧鴻安的病情,顧鴻遠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她,然後道:“你還真關心我大哥,他最近病情好些了。”

顧鴻安的病情好些了,一切就如同春暖猜測的那樣,這輩子的事情真的在發生改變,跟上輩子不一樣了,春暖對此也不知道是喜是憂。

天氣越來越熱,知了在樹枝上一直叫個不停,太陽火辣辣的炙烤着大地,連一絲風都沒有。

春暖這日又去同仁堂藥鋪給傅向榮買藥,回來的路上碰到了林元良。

她手上提着藥,從街頭往結尾走,林元良手上拿着書,一步步從街尾走過來,兩個人不期而遇。

“春暖。”林元良看到春暖,先一步開了口。

“林公子。”春暖已經許久沒有見過林元良,照理說兩個人一個住街頭,一個住街尾,春暖還一直給錦繡坊送花樣,林元良又是錦繡坊的大東家,要想見到總能見到,但是自從那一次之後,兩個人便再也沒有見過面了。

“你又給你爹買藥?”林元良看着春暖,興許是一路走來累了,她的額頭上有些微薄汗,臉頰紅撲撲的,但是依舊妩媚迷人,一如他當初透過紅梅看到她的模樣。

“嗯……”春暖只應了一聲,卻不知道後面該怎麽說了。

林元良已經知道春暖跟武勇侯府二公子定親之事,他只想當初他要是能夠考上,又或者他早一點兒向春暖表明心意,是不是結果就會不一樣?

然而,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春暖,我要出去游學了。”林元良忽然道。

春暖聞言吃驚地看向他,“你怎麽想到要去游學?”

對上她清澈明亮的目光,還是一如既往的漂亮,林元良淡然一笑,“有人跟我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所以我想出去走走看看。”

離開這個地方,出去見識一下,開闊自己的視野,讓心胸更寬廣,或許就能忘記一些人事。

“那你考試怎麽辦?”春暖記得他上輩子最後考上的是探花,難道這輩子他的命也跟着改變了?

林元良倒是看得開,“先出去游學,如果以後還想考,那再回來考。”

這樣也好。

春暖點頭道:“你什麽時候走?我去送你?”

林元良看着她,展顏一笑,拒絕了春暖,“我明日走,你不必來送我。”

“為何?”

林元良俊朗儒雅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沒有回答春暖的問題。

走就走了,又何必相送!

春暖見他如此,便道:“那祝你一路順風。”

林元良點頭領了她的好意,拱手道:“山高水長,後會有期。”

再無話可說。

彼此別過,兩人各自往前走上自己的路,最後擦肩而過。

有風吹過,街角的樹葉随風飄動,淡淡的香氣傳入鼻中,有美好,也有惆悵、失落。

林元良走了,錦繡坊依舊交給月娘打理,春暖一如既往地給錦繡坊送繡品花樣過去,除此之外,春暖還有一件事忙,她在家裏繡嫁妝。

雖然她和顧鴻遠是契約成婚,但她想這輩子她出嫁,總歸跟上輩子不一樣,該有的都要有。

等到春暖把嫁妝繡好的時候,她和顧鴻遠成親的日子也到了。

成親前一天夜裏,傅向榮到春暖屋裏看她,跟她說了許多的話,又拿出一對碧玉镯子給她。

“這是你娘當年的嫁妝,你娘雖然不在了,但她想必也是挂念着你的,明日你就要出嫁,我現在把這對碧玉镯子給你,你好生收着吧。”

“爹……”春暖紅了眼眶,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傅向榮摸摸她的頭,“嫁了人,以後好好過日子。”

“爹,我會的……”

“我走了。”傅向榮再看一眼春暖,在眼淚落下來前,轉身快步走了出去。

這一夜,注定無法安眠。

翌日天開沒亮,春暖便起了床,先去廚房燒了熱水洗頭洗澡,再換上大紅色的嫁衣。

春暖在梳妝臺前坐下,銅鏡裏映出她的樣子,全福夫人就站在的身後,拿着梳子一下一下給她梳着頭,口中念着吉祥的梳頭歌。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三梳梳到頭,多子又福壽;

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

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

有頭有尾,富富貴貴……

院外響起噼裏啪啦的鞭炮聲,還有迎親隊伍吹奏的喜樂聲,小孩子的笑鬧聲以及衆人的歡聲笑語,熱鬧得不得了。

在紛亂的各種聲音夾雜中,隐隐約約之間,春暖似乎聽到顧鴻遠的聲音,一群人起哄讓他做催妝詩。

“狀元郎,來一個!”

“狀元郎,才貌雙全,出類拔萃,趕緊做個催妝詩吧,不然新娘子不出來!”

“哈哈哈哈……”

顧鴻遠身着一身大紅色的喜服,爽朗一笑,“那我就做一個。”

“好!”

“傳聞燭下調紅粉,明鏡臺前別作春。不須面上渾妝卻,留著雙眉待畫人。”

……

外面衆人的歡笑聲一陣陣傳進屋子裏,春暖的臉上也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催妝詩做完,守門的人終于放了顧鴻遠進門。他先去堂屋拜見傅向榮,再過來接了春暖上花轎。

顧鴻遠喜氣洋洋地坐在高頭大馬上,身後跟着歡天喜地的迎親隊伍,一路喜悅不斷,吹吹打打地繞城一圈,最後到了武勇侯府大門外。

一陣鞭炮噼裏啪啦響過,大紅花轎落地,顧鴻遠翻身下馬,接過喜娘遞給他的弓箭朝花轎門連射三下,三箭定乾坤。

顧鴻遠把弓箭交給旁邊人,笑着大步走上前去,擡手撈起大紅色的花轎簾子,把手伸給坐在花轎裏的春暖。

“春暖,我接你進府。”

顧鴻遠莫名的把這句話說得極為幹脆利落,就像內心裏巴不得趕緊把春暖娶進門一樣。

春暖蓋着紅蓋頭,只能看到腳下方寸之地,顧鴻遠好聽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緊了緊手中捏着的帕子,心跳得很快,怦咚怦咚響個不停,像是有人拿着鼓在敲。

“春暖。”顧鴻遠又喚了她一聲。

春暖終于緩緩地伸出手,把手放在了顧鴻遠的手心裏。

顧鴻遠牽住春暖的手,帶着她走下花轎,跨過火盆,走進武勇侯府,繞過影壁,一路走過回廊,終于到達前廳。

前廳裏賓客雲集,武勇候顧正陽和武勇候夫人蔣氏坐在上首的位置,旁邊坐着其他的親眷賓客等。

顧鴻遠牽着春暖走上前,在司儀的引領下,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最後成親禮畢,新郎送新娘子入洞房。

春暖一直蓋着紅蓋頭,一路行來,心中不禁在想,這整個過程,竟是與上輩子一模一樣,就像是又再重演了一遍似的,只是唯一不同的是,這輩子顧鴻遠是真的新郎!

顧鴻遠抱着春暖大步走進洞房,平穩地她放在喜床上。

喜娘站在旁邊,遞給他一個纏着紅綢的秤杆,笑盈盈地道:“新郎揭紅蓋頭吧。”

顧鴻遠看着蓋着紅蓋頭的春暖,拿着秤杆由下至上,幹脆利落地挑起紅蓋頭。

頭頂的紅蓋頭終于被揭開,春暖的眼前頓時一亮,入眼是一片大紅色,紅豔豔像火一樣,吉祥喜慶,熱鬧極了。

屋子裏圍着一群鬧洞房的人,大家在看清楚春暖的樣貌之後,禁不住發出贊嘆。

“新娘子真漂亮啊!”

“好美的新娘子啊!”

“新郎官有福啦!”

“恭喜,恭喜……”

“讓我進去!”屋裏正熱鬧着,忽然從門口傳來一聲尖利的聲音,“我也要看新娘子,看看新娘子到底長什麽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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