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屋裏只有一張床, 一張榻, 兩個人怎麽睡确實是個問題?
顧鴻遠的身量高,長手長腳,一張榻睡不下,讓春暖一個姑娘睡榻,顧鴻遠睡床,好像又有點失禮, 畢竟當初他請求她嫁給他的時候,說好在這三年內, 他會好好照顧她。
只稍微思索了一下, 顧鴻遠很快有了決定,“還是你睡……”
話還沒說完, 顧鴻遠突然神色一凜,猛然往前跨出一步走到春暖面前,微微彎下腰, 雙臂伸出, 做出一副虛虛攬住春暖的樣子, 雙唇湊到春暖的耳邊壓低聲音道:“外面有人, 撒嬌。”
春暖立刻會意, 雖然不知道外面偷聽的人是誰,春暖還是決定按照顧鴻遠說的去做。
“夫君~人家好累了~人家想睡覺了~”春暖故意矯揉造作的用柔媚的聲音說話, 那嬌滴滴軟綿綿充滿了誘惑的聲音聽在耳中, 頓時激起一陣雞皮疙瘩,勾得人仿佛連心尖尖都在顫抖。
“好, 夫君抱你去睡覺。”顧鴻遠輕笑一聲,柔聲哄着春暖,雙手把她打橫抱起來,大步往床邊走去。顧鴻遠佯裝親吻春暖耳垂的模樣,低頭湊到春暖的耳邊,在她的耳邊飛快地說了一句,“抱歉。”
“讨厭~”春暖靈機一動,繼續配合顧鴻遠演戲,柔柔地嗔了顧鴻遠一聲,手順勢搭上顧鴻遠的肩頭,紅唇一嘟,媚眼生波,美得不可方物。
顧鴻遠低頭看她一眼,只覺得眼前的美色實在太過魅惑了,不好再看下去,便飛快地把視線移開,平視前方,幾大步抱着春暖走到床邊,彎腰把她放在床上……
躲在屋外監視的朱嬷嬷,把屋裏的動靜都聽得清清楚楚,上好的黃花梨木雕花大床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她隔着窗戶紙看不太清房裏的一切,只隐隐約約瞧見燭火把兩人的身影投映在窗戶上……
朱嬷嬷越聽屋裏的動靜,面上的表情就越陰沉,嘴角用力往下撇着,顯然十分的不悅。
朱嬷嬷是蔣氏的心腹,跟在蔣氏身邊多年,她是受了蔣氏的指使,專門過來監視顧鴻遠和春暖的動靜的,因為蔣氏對春暖這個新娘子并不滿意,雖然蔣氏表面上做了退讓,準許春暖嫁進來,但那也是被顧鴻遠逼得萬不得已才答應的,并不代表她心甘情願接受這個結果。
兩個人的動靜太大,朱嬷嬷實在有些聽不下去,只好悄咪咪地走了,回去向蔣氏禀告。
屋子裏,顧鴻遠俯身趴在床上,身下是裹成一團的被子,雙手就撐在被子的兩側……
而春暖則躺在床的裏側,顧鴻遠高大的身影正好擋住嬌小的她,她裝作正在承受□□的樣子,又柔柔地叫了一聲,“夫君……”
尾音上挑,充滿了無限的魅惑,十分勾人,真像個修行千年的妖精。
雖然這些都是僞裝的,只是為了迷惑外面監視的人,但是因為說的話做的事都太暧昧旖旎了,春暖整張小臉羞得通紅,跟蘋果一樣,根本不敢看人,一直死死的閉着眼睛。
過了好一會兒,身旁顧鴻遠的喘息聲停了下來,春暖終于聽到他道:“好了,人走了。”
春暖終于松了一口氣。
剛剛那一場戲,雖然是裝的,但還是很累人,春暖覺得她連手指尖都累得發軟了,直接癱在床上就不想動了。
身旁的人動了動,耳畔響起顧鴻遠的聲音,“剛剛……謝謝你……”
要不是有春暖配合,今晚沒那麽容易蒙混過關。
春暖轉頭,正好對上顧鴻遠深邃的眸子,像是有星星撒在裏面,閃爍着亮眼的光芒。
兩個人靠得很近,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再想到剛才兩人演戲的內容,春暖臉一熱,再不敢看顧鴻遠,慌忙轉過身去,背對着顧鴻遠道:“我累了,想睡了。”
然後春暖就真的閉上了眼睛,努力想讓自己趕緊睡着。
顧鴻遠側身躺着,盯着春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腦海裏浮現出剛才她緋紅的臉蛋兒,一雙桃花眼裏蘊含着水光,看人的時候染着媚色,柔媚的叫聲似乎還在耳邊回響……
下一瞬,顧鴻遠狠狠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疼痛讓他瞬間回神,心中暗罵自己一聲混蛋,春暖明明好心幫他,他怎麽能用那樣的想法去想她!
春暖一直背對着顧鴻遠,閉着眼睛想要睡着,但是一直睡不着,腦子裏全是剛才的情形,接着身後就傳來了動靜,顧鴻遠起身下了床。
身後少了一個人,暧昧的氣氛也就随之消減了不少,春暖閉着眼睛躺着不動,身後一直也沒有再傳來什麽動靜,不知道過了多久,春暖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
一覺睡到天亮。
春暖醒過來的時候,睜開眼看到繡葡萄石榴的大紅色床帳,腦子裏懵了一下,随後才想起來,她昨日已經嫁給顧鴻遠了,她現在是在武勇侯府裏,是顧鴻遠的妻子。
“醒了。”顧鴻遠的聲音從旁邊傳過來。
春暖聞聲轉頭看過去,就見顧鴻遠站在床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你……早。”春暖沒想到他會起得這麽早,昨夜他後來一直沒回床上,想來是在榻上睡的,那麽高大的一個人,窩在榻上一定不太舒服吧。
顧鴻遠倒不知道春暖想的這些,他看她呆愣愣的,以為她還沒睡醒,便道:“你還要不要再睡會兒,現在時辰還早。”
春暖搖了搖頭道:“不用了,已經睡好了,等會兒不是還要去拜見家裏的長輩?”
“拜見長輩不用那麽急。”顧鴻遠淡淡地道。
但春暖還是堅持起來了。
顧鴻遠問她用不用叫丫鬟進來伺候,春暖搖頭拒絕了。
春暖穿戴好,又要去整理床鋪,這倒是讓顧鴻遠攔住了,“床鋪一會兒讓下人來收拾。”
沒等春暖問為什麽,就見顧鴻遠說完走到一旁,在床邊的小櫃子裏拿出一個盒子,盒子裏放着一條白色的元帕。
看到那東西,春暖臉色不由一紅。
昨天晚上她和顧鴻遠什麽都沒有發生,所以那條元帕自然是幹幹淨淨的。
“這要怎麽辦?”春暖問道。
“沒事兒,我會處理。”顧鴻遠說着拿了把匕首出來,春暖見狀吓了一跳,“你要幹嘛?”
顧鴻遠什麽都沒說,只用實際行動告訴春暖他要做什麽。
他挽起袖子,用匕首在手腕上劃了一刀,血珠一下湧出來,他便滴了幾滴血在白淨的元帕上。
等做完這些,顧鴻遠随手就把染血的元帕丢在了床的角落裏。
春暖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動作,等他做完了,她才回過神來,忙走上前去,看向他的左手臂,“我給你包紮一下。”
“嗯。”顧鴻遠倒是沒有拒絕。
春暖去找了一條幹淨的布巾,又讓顧鴻遠在床邊坐下,她拿着布巾給他包紮傷口,明明傷口也不深,就是一條小傷口,但是春暖看到那傷,手就不受控制地微微發抖。
顧鴻遠看着她動作,淡淡一笑道:“你手抖什麽,一個小傷而已,難道你沒有給人包紮過?”
“我,我沒有抖啊!”春暖弱弱地道。
顧鴻遠輕笑了一聲,“原來你膽子這麽小。”
“才沒有。”春暖不服氣地回嘴。
顧鴻遠聞言,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有顧鴻遠跟春暖東拉西扯,春暖倒是鎮定下來,很快就給顧鴻遠把傷口包紮好了。
後來,宮嬷嬷帶着丫鬟進來收拾屋子,看到床角落裏丢的那塊帶血的元帕,面無表情地就把元帕收起來放進盒子裏,把盒子揣進袖子裏就拿走了。
到了去拜見長輩的時候,顧鴻遠走到櫃子邊,打開櫃子拿出幾個荷包遞給春暖,“這個你拿着,一會兒用得上。”
“是什麽?”春暖看着他,沒有伸手去接。
顧鴻遠一本正經地道:“是金瓜子金花生,一會兒去拜見長輩舅姑,你要給晚輩見面禮。”
他居然連這些東西都替她準備好了。
春暖家裏條件不好,她只繡了幾個花色新穎的荷包當見面禮,但這些東西在府裏那些小姐公子面前,肯定是不夠看的,顧鴻遠不想讓她太為難,所以就幫她把這些東西都準備好了。
“你想得真周到。”春暖沖顧鴻遠感激一笑,伸手把荷包接了過去。
“走吧。”顧鴻遠便領着春暖出了門。
一路穿過回廊,很快就到了正廳。
正廳裏已經聚滿了人,武勇候老夫人唐氏、武勇候顧正陽、武勇候夫人蔣氏、二老爺顧正成、二太太王氏、三老爺顧正偉、三太太張氏以及各房的小姐公子都已經在等着了。
顧鴻遠先帶着春暖走上前去拜見府裏的長輩,所有長輩表面上都看起來很親切,哪怕是十分不待見春暖的蔣氏,都面色如常的喝了春暖敬的媳婦茶,還給了春暖一個大紅包。
然而等到春暖跟各房小姐公子見禮的時候,顧鴻遠同父異母的庶妹顧婉卻不肯給春暖好臉色。
她似笑非笑地道:“二嫂,你跟大家說說你到底是用什麽法子迷住我二哥哥的?”
上輩子,春暖嫁給病重的顧鴻安當沖喜娘子,人人看她都是以同情居多,也就沒人為難她,這輩子她嫁給顧鴻遠,情況完全不同了,顧鴻遠在某些人眼中就像一塊肥肉一樣,現在春暖僥幸得到了這塊肥肉,什麽牛鬼蛇神都跑出來了。
顧婉是武勇候的庶女,生母是趙姨娘,趙姨娘以前也是蔣氏身邊的丫鬟,母女兩人依附蔣氏生存,以蔣氏惟命是從,馬首是瞻。顧婉為了讨好蔣氏,知道蔣氏喜歡蔣慧雲,就特意跟蔣慧雲交好,算得上是蔣慧雲身邊得力的小跟班。
昨夜蔣慧雲想借着鬧洞房給春暖難看,哪知道反被春暖和顧鴻遠特意秀恩愛打臉,最後蔣慧雲羞憤而去,但心裏依舊存了一股對春暖的惱怒和恨意,回去之後就對着顧婉大罵了春暖一通,顧婉只能聽着,還要說好話哄她高興。
後來蔣慧雲終于停止了怒罵,又想到了另外的主意,拉着顧婉小聲交代了一通。
這便有了今日顧婉的故意刁難!
顧婉故意當着衆人的面,問出那樣的話,與其說是讓春暖說說她是用什麽法子迷住了顧鴻遠,不如說是在質問她用的什麽下作手段,才能讓顧鴻遠不得不娶她為妻,明明他們兩個人的身份天差地別,根本不相配!
春暖就是一個出身卑賤的平民女子,根本就配不上顧鴻遠!
雖然這話只有顧婉毫不顧忌地說了出來,但這也是在場所有人的心聲,其他人跟顧婉都是同樣的想法。
在他們看來,顧鴻遠堂堂一個侯府公子,又是新科狀元,尚公主也是可以的,即便顧鴻遠不尚公主,在京中那些名門閨秀裏随便挑一個,都不知道比春暖好多少倍,春暖除了臉長得好看,家世、學識、才情沒有一樣比得上那些名門閨秀,那是春暖這輩子打馬也趕不上的差距!
因為春暖和顧鴻遠的差距實在太大,衆人想不出顧鴻遠有什麽理由不娶更好的名門閨秀,反而要娶一個小門小戶的平民女子為妻?除非真的就如同顧婉說出來的那樣,春暖是用了下作的手段迷惑了顧鴻遠,才讓顧鴻遠不得不娶她。
衆人如此一想,就越覺得是這麽一回事,之前他們怎麽也想不明白的問題,經過顧婉一提醒,瞬間就豁然開朗了,于是衆人看向春暖的目光就變得微妙起來。
有幾個站在後面的小姑娘用她們自以為小聲的聲音議論着春暖,時不時看向春暖的目光中充滿了厭惡和嫌棄,她們不屑有這樣的嫂子。
“我先看她長得漂亮,還給我們荷包,我以為她是一個不錯的人,原諒心機這麽重!”
“哪裏長得漂亮了,跟狐貍精似的!”
“你這麽一說還真像,那眼睛就跟狐貍精長得一绾模一樣!”
“這麽一看,她就不是個好人啊,二哥哥娶這樣的嫂子回來,也不怕連累我們嫁不出去!”
“噓,你小聲點兒,讓她聽到了!”
“聽到了又怎麽樣?我說錯了嗎?我說的是實話!”
“以後還是少跟她來往吧……”
“噓,別說了……”
顧鴻遠一個冷眼掃過去,目光淩厲迫人,有小姑娘見狀,趕緊拉了拉身旁的夥伴,讓她們快別說了。
幾個姑娘還是有些怕顧鴻遠的,見他目光不善的看過來,趕緊閉了嘴,但是心裏卻并不是那麽服氣!
顧鴻遠收回目光,大手緊緊握住春暖的手,冷着臉看向顧婉,沉聲道:“三妹妹,你說錯了,是我主動看上了你二嫂,不受控制地心悅上她,不是你二嫂用了什麽法子迷住了我,她也不需要用什麽法子,我是心甘情願地娶她為妻,不管她長得好看還是不好看,不管她家世是好還是不好,她就是我心悅之人,我就認定了她這個人,無關其他!你二嫂是我真心求娶來的妻子,讓她嫁給我,是我委屈了她,以後你萬不可再說那樣的話,如果讓我知道,就別怪我不把你當妹妹!”
雖然顧鴻遠是對顧婉說這些話,卻也是在告訴其他人他的态度,春暖是他真心求娶來的娘子,跟她的家世沒有半點兒關系,不要在背地裏編排她的不是,他不喜歡聽到那樣的話,否則他不客氣!
顧婉萬萬沒有想到顧鴻遠會站出來如此維護春暖,她以為春暖能嫁給顧鴻遠就是她想的那樣,昨天夜裏蔣慧雲當着她的面前也是那樣說的,大罵春暖是狐貍精迷惑了顧鴻遠,她也就信了蔣慧雲的話,哪知道今日顧鴻遠竟如此愛護春暖,太出乎她的預料之外了!
“你說這麽多,還不是因為她長得美,她要是個無顏女,你會這麽護着她才怪!”因為被顧鴻遠責怪,顧婉心裏憋着氣,極為不爽地撇了撇嘴。
春暖聞言,噗嗤一聲就笑了,眉眼彎彎,如春花綻放,露出嘴角邊的兩個小梨渦,甜美可人!
“你笑什麽?”顧婉本就心裏有氣,又被春暖莫名一笑,一下子就火了,一雙杏眼怒瞪着春暖。
面對着顧婉的惱怒,春暖反而笑容越發燦爛,聲音柔軟甜美,“我笑你誇我長得美,你如此誇我,我當然很高興!”
顧婉“哼”了一聲,“我才不是誇你!”
“但是你就說了呀!”春暖靠在顧鴻遠身邊,故意嬌嬌柔柔地笑着道:“你說我長得美,所以夫君才這麽喜歡我,如果我是無顏女,夫君就不會那麽喜歡我了。”說罷又轉頭看向顧鴻遠,嬌滴滴地道:“是不是啊,夫君?”
“不是!”顧鴻遠幹淨利落地道。
春暖眨巴了一下眼睛,“那是為何?”
在場的衆人也聽到了顧鴻遠說的話,紛紛朝他看過去,都想聽聽他要怎麽說。
只見顧鴻遠環視了周圍衆人一眼,把他們的臉上的表情都看在眼中,最後目光落在春暖的臉上,大手緊握着她的小手,俊朗的臉上是堅定認真的表情,他道:“因為我娶你無關你的長相美醜,喜歡就是喜歡,喜歡一個人沒有理由,就像當年武宗皇帝會娶孝惠皇後一樣,武宗皇帝和孝惠皇後恩愛了一輩子,武宗皇帝一生沒有立妃,難道武宗皇帝是因為孝惠皇後長得美?”
“不是!”
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孝惠皇後是一個無顏女,生下來左臉上就有一塊疤,雖不至于太難看,但也離美女差得遠。但是武宗皇帝在做太子時卻對她一見鐘情,硬是排除萬難娶了她為妃,後又立她為後,兩個人恩愛了一輩子,武宗皇帝的後宮裏就只有孝惠皇後一人。
顧鴻遠會這麽說,就是要告訴在場的衆人,他娶春暖為妻,不是看上了她的美貌,而是看上了她的人,對她一見鐘情,而且他也只會娶她一個,絕不動搖。
“二哥哥,你說得是不錯,但是她也跟孝惠皇後沒法比啊!”顧婉不服氣地叫道,旁邊的人也是一樣的看法,武宗皇帝看重孝惠皇後,那是因為孝惠皇後天生鳳命,富貴逼人,春暖一個小門小戶的平民女子,哪能跟孝惠皇後比?
顧鴻遠正色道:“三妹妹,你又說錯了,我剛才說的話,并不是要把春暖拿來跟孝惠皇後比,我說的意思是,我和春暖的感情,會像武宗皇帝和孝惠皇後一樣好!”
周圍的人這算是聽出來了,顧鴻遠反正就是認定了春暖這個人,他們說什麽有什麽看法都沒有用,春暖就是他的心尖寵,掌中寶!
被顧鴻遠義正言辭地怼了一通,顧婉臉上一陣火辣辣的感覺,就像是當衆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似的,顏面無存,丢人丢到家了!
“好了好了,該說的都說了,時候也不早了,膳廳裏已經擺好宴席,我們都過去用膳吧。”蔣氏适時出來打圓場,笑得十分的和藹親切。
“對對對,都過去用膳吧。”武勇候顧正陽也跟着道。
于是衆人紛紛起身,有說有笑的往膳廳走,一掃剛才壓抑緊張的氣氛。
顧鴻遠也拉住春暖的手,柔聲對她道:“我們也過去。”
“好。”春暖點頭,跟着顧鴻遠走了出去。
很快就到了膳廳,因為武勇侯府裏人多,便分成了男的兩桌,女的兩桌,中間放一張屏風隔開,就不用把府裏人分開了,也顯得熱鬧許多。
春暖在女眷這桌坐下,一擡眼,就看到對面坐的是顧婉,剛剛顧婉才被春暖和顧鴻遠聯手怼了一頓,此刻看到春暖,十分沒好氣,朝春暖翻了個白眼,用力“哼”了一聲。
呵呵!
春暖懶得理她。
這時,丫鬟端着各種菜肴送上來,一一擺上桌。
正好有一個丫鬟放了一道菜在春暖的面前,顧婉見狀,噗嗤一聲就笑了,手指着春暖面前的那道菜問道:“你知道這道才叫什麽嗎?”
春暖朝她擡了擡眸,淡淡地道:“開水煮白菜!”
“哈哈!”顧婉這下笑得更歡了,眉眼中有着得意之色,“那你知道開水煮白菜怎麽做的嗎?”
春暖頓了一下,沒有急着回答,而是仔細地觀察着那道開水煮白菜。
對面的顧婉見她沒有回答,還以為她不知道是怎麽做的,就越發得意起來,嘲諷道:“你不會以為就是用開水煮的白菜吧?”
顧婉的話音剛落,旁邊就傳來幾道嗤笑聲,春暖聞聲看過去,都是府裏的姑娘,她們看春暖的眼神裏透着憐憫,春暖對上她們的目光,心裏頓時就明白了,她們是覺得她家裏窮,根本沒有吃過什麽好東西,就斷定了她不知道開水煮白菜是怎麽做的!
然而,她們想錯了!
只見春暖沖顧婉微微一笑,淡淡地開口道:“我知道這道菜是怎麽做的……”
“你不會當真以為是開水煮的白菜吧?哈哈哈……”顧婉誇張地笑着,旁邊跟她一起的幾個姑娘也忍俊不禁。
面對着幾人的嘲笑,春暖卻一點兒也着急,只見她慢條斯理地拿起勺子舀了兩勺開水煮白菜,然後低頭細細地喝了一口湯,慢慢地品着湯汁的味道。
幾個姑娘看她喝湯的樣子有模有樣,不由地都收斂起了臉上的嘲笑,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難道她真的知道?
春暖喝了湯,擡起頭來,對着幾個姑娘皺了一下眉頭道:“這個開水煮白菜做得一般,我知道有個法子可以做得更好吃!”
“你少吹牛了,這道開水煮白菜看似簡單,你就以為真的簡單?”顧婉挑了挑眉頭道:“這道開水煮白菜,可是府裏手藝最好的大廚做的,你只怕吃都沒有吃過!”
“就是就是。”旁邊另外幾個姑娘跟着猛點頭。
春暖睨了顧婉一眼,眼神中充滿了對她的蔑視,勾了勾唇,有條不紊地道:“一,我從未說過開水煮白菜很簡單的話,這話一直都是你說的。二,這道開水煮白菜是府中大廚做的,但就是做得不夠地道,他這道菜做得匆忙,并沒有盡善盡美!”
顧婉呵呵一聲冷笑,“你少故弄玄虛了,說得這麽頭頭是道,那你倒是說該怎麽做啊?”
春暖并不受她的激将,慢條斯理地道:“将老母雞劏好,洗淨;幹貝浸發好,與洗淨的火腿蹄子、排骨等按類分別放入不同沸水鍋中焯水,清除血水和雜質,撈出再洗淨,一起放入大湯鍋內,加入清水、姜、蔥,燒開後加料酒,轉小火慢熬一個半時辰。同時把雞脯肉及瘦豬肉剁成蓉,分別加适量清水調成粥狀待用。湯熬至一個半時辰之後,用篩子把所有湯渣、浮油隔盡。把清湯倒入另一鍋中,燒開,放入豬肉蓉攪勻,轉中小火,待其慢慢散開,肉蓉浮起,用小漏勺撈淨肉蓉;然後把湯再燒開,把雞肉蓉分兩次,按豬肉蓉的同樣處理;最後把清湯徹底隔渣、去油,待湯色清新、明澈如水,下鹽調味,待用。取大白菜半框,每棵只取用極嫩的菜心部分,把擇好至嫩的白菜心,放進其中一鍋高湯,灼至七成熟,用清水漂冷,用細銀針在菜心上反複穿刺,放在漏勺中,用原先的高湯自上淋下,直至白菜心燙熟。将菜心墊在碗底,燒開另一鍋高湯,舀進碗內,即成。”
等到春暖一口氣把整個過程說完,顧婉都驚呆了,她只知道開水煮白菜難做,其貌不揚,但是味道鮮美,實為上品,卻不知道整個過程如此複雜。
她剛才故意為難春暖,就是想她不過是一個小門小戶的平民女子,別說吃開水煮白菜這種美味佳肴了,肯定見都是第一回見,才會肆無忌憚的嘲笑她,卻萬萬沒有想到,春暖竟然真的知道是怎麽做的!
旁邊幾個先前跟着顧婉一起嘲笑過春暖的姑娘,臉上也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驚得嘴巴都合不攏,睜大眼睛看着春暖,心裏只有一個聲音在狂吼,她竟然知道,她竟然真的知道!!!
“誰知道你說的這個方法是真的還是假的?”顧婉很快反應過來,故意挑刺道。
春暖聞言,簡直要被顧婉的愚昧無知逗笑了,她看着她,用憐憫的眼神看着她,嘲諷道:“我看你也就只會吃罷了!”
只會吃,沒腦子,豬頭一個!
“你……”
“你要是不相信我說的做法,完全可以去問府裏的大廚,問問他是不是應該這麽做?”
“……”顧婉氣得說不出話來。
春暖笑了笑又道:“三妹妹千萬別生氣,一道開水煮白菜不知道怎麽做沒關系,你身前那道八寶鴨很簡單,你跟我說說是怎麽做的,我也好學一學,回頭做給你二哥哥吃!”
顧婉氣得面色鐵青,雙眼怒瞪着春暖,仿佛要噴火,咬牙切齒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呵呵!”春暖回她一個大白眼。
顧婉見狀,氣得手都在發抖。
倒是旁邊的四姑娘顧婷眼看不對,擔心顧婉惹出更多事來,忙出來打圓場道:“哎呀,哎呀,菜都涼了,大家都別說了,趕緊吃飯吧,我都餓了。”
四姑娘顧婷是二房二老爺顧正成和二太太王氏的嫡女,平日裏極受老夫人唐氏的喜愛,在侯府裏很受寵,有她發了話,其他幾個姑娘當即很給面子的配合,紛紛拿起碗筷吃飯。
顧婉畢竟是庶女,不太敢跟受寵的顧婷作對,狠狠地瞪了對面的春暖一眼,也拿起碗筷吃飯了。
“二嫂,這個泡椒牛肉絲不錯,你嘗嘗。”顧婷夾了一筷子牛肉絲放在春暖的碗中,臉上露出友好的笑容,她有意與春暖交好。
“謝謝四妹妹。”春暖道了一聲謝,收下顧婷投過來的好意,兩個人彼時相視一笑。
旁邊的顧婉見狀,又不高興了,板着一張臉,活像其他人欠了她很多錢似的。
見到顧婉不高興,春暖就高興了,一頓飯吃得很舒坦,時不時還跟顧婷彼此夾個菜什麽的,兩個人很快就熟絡起來。
顧婉被晾在旁邊,自覺無趣,吃罷飯就走了。
宴席上,顧鴻遠喝了一些酒,俊顏染上了一層紅霞,待宴席結束,他走到春暖身邊,道:“我們也回去吧。”
“好。”春暖點頭站起身,跟着顧鴻遠向其他人告了退。
回到錦墨院,兩個人到屋裏坐下,安心端着茶水送上來,見顧鴻遠坐在榻上,春暖坐在桌邊的椅子上,兩個人中間隔着一段距離,氣氛有點兒怪異,不像剛成親感情熱烈的夫妻,倒更像是朋友。
不過安心是丫鬟,她也沒有成過親,不知道剛成親的夫妻到底是怎麽相處的,也許是她自己想多了也有可能,送了茶水便退了下去。
“你要是累了,可以去內室裏休息一會兒。”顧鴻遠喝了一口茶,把青花瓷的茶杯放在榻邊的小幾上,擡眼看到春暖一手支頤,桃花眼望着窗邊的方向。
昨晚睡得有些晚,春暖确實有點累了,她聽到顧鴻遠的聲音,轉頭看過去,問他道:“那你呢?”
顧鴻遠頓了一下,他和春暖是契約成婚,春暖去內室裏休息,兩個人不可能同時睡床,有一個人必定要睡榻,同處一室也很尴尬。
“我去書房處理點事,你去休息吧。”顧鴻遠找了個借口,起身就往外走了。
“……”春暖想叫住他,但是人都已經大步走出門了,春暖只好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有些話等回頭再說吧。
春暖站起身,往內室裏去了。
內室裏擺着一張黃花梨木雕葡萄石榴花樣的大床,昨天晚上春暖就是在床上睡的,今天顧鴻遠又把床讓給了她,他說什麽去書房處理事情,其實是為了照顧她吧。
這些春暖心裏很清楚,她站在床前看了一會兒,動手脫了外裳爬上床睡了。
春暖睡了一個多時辰才醒,掀開被子下床的時候,候在外面的安平聽到裏面動靜,就在外面問她需不需要伺候,春暖想了一下,讓她進了內室。
“二公子呢?”春暖問道。
安平拿着外裳走過來,一邊伺候春暖穿上,一邊道:“二公子還在書房。”
春暖默了一下,打算一會兒收拾好了,再讓安平去把顧鴻遠請回來,便沒再多說什麽。安平伺候春暖穿戴好,又絞了帕子給她擦臉。春暖擦了臉,把帕子還給她,走到梳妝臺前坐下,安平過來給她梳頭發。
“二少奶奶的頭發真好,又黑又亮,跟緞子一樣。”安平拿着梳子一下一下給春暖梳着頭發,笑着道:“二少奶奶想梳個什麽發髻?”
“墜馬髻就好了。”春暖道。
安平答應一聲,就動手梳起來,她的手很巧,手指靈活,像有法力一樣,幫春暖把發髻梳得又快又好。
等到都收拾妥當,春暖起身往外走,剛準備吩咐安平去把顧鴻遠請回來,顧鴻遠就自己回來了。
“我剛想叫安平去請你。”春暖見到顧鴻遠進門,笑着道:“你自己就回來了。”
顧鴻遠擡眸看她一眼,見她略施粉黛,臉蛋兒泛着桃紅色,格外豔麗,便移開了目光,走到旁邊的榻上坐下道:“事情處理好了,我就過來了,我也正好有事對你說,一會兒錦墨院的下人要過來拜見你,現在你是錦墨院的女主人,有什麽事可以直接吩咐他們去做。”
“好。”春暖答應一聲,走過去在榻的另一邊坐下。
顧鴻遠側頭看她一眼,見兩個人中間隔着很寬的距離,寬得可以再坐下一個人。
深邃的眼眸微微一眯,顧鴻遠突然伸手,一把握住春暖的手腕,把她往自己身邊拉了拉,“坐過來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