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崩潰
這叫什麽?這算什麽?這算什麽!
我的眼睛赤紅一片,整個畫面都變成了鮮豔的紅色。
我被那一股大力推倒在地上,硬硬的石礫紮進我裸/露出來的皮膚,再加上身上被打的傷,疼得我直喘,但我根本顧不上疼,急急偏過頭。
這一幕……
男人站着,木棍早已丢在一邊,此時他的手上,拿着的是一把——
槍。
而那個往日鮮活笑着的女孩,胸口浸濕大片血紅顏色,直挺挺倒在地上。
屋子裏的女孩子尖銳的叫喊,男人冷喝威脅,暴/力制止。
開槍的男人吐了口唾沫,“呸,賤人!敗了老子的興致。”
我已經什麽都聽不見了。
腦子空白一片。
剛剛那一下……是夏夏推的。
是夏夏把我推開的。
男人氣急,拿出了槍,我背對着什麽都不知道,而夏夏看到了,于是她把我推開了,自己挺身上去擋了槍。
呵呵,呵呵,她以為是在演電視劇嗎,我幫她擋一兩下子棍子又不會死人,她逞什麽能,槍是什麽東西?會死人的她知道嗎?她究竟知不知道?!
我爬過去,手死死按在中槍的血洞處,想要為她止血,可是血根本止不住,我兩只手沾染得全部都是,她的面色蒼白如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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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嗡嗡亂鳴,我的眼睛死死瞪大,血,都是血,周圍都是血。
眼前的景象又開始模糊起來,是什麽,夏夏雙眼緊閉倒在我面前,是誰,是誰,浴池的水,誰執刀向我靠近,尖銳的疼痛,鮮血流下,高樓墜落,在我面前,滿地的血,滿地都是血……
是誰在微笑,明麗的笑容,是夏夏,不,不是夏夏,是一個中年男人,是一個中年女人,英俊,美麗……
他們對我笑,他們互相笑,然後我目不轉睛地看着,又是血,又是血,滿滿都是血,多了好多人,他們互相怒罵,怨憤地吼叫,還有人,對我,雪白的牆壁,他拉着另一個女生,我聽到了……
“啊啊啊啊啊!!!”
我聽到了什麽?我聽到了什麽?!!
媽媽呢,媽媽呢,媽媽去哪兒了,為什麽,為什麽丢下我一個人,為什麽!!!
為什麽她不動了,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為什麽不動了,為什麽不跟我說話了?連呼吸也沒有了……呼吸,對,她的呼吸!
誰的呼吸?
為什麽總是這樣,所有人背叛我,離開我……
我目眦盡裂,雙手抱着腦袋,扯自己的頭發,血弄得到處都是,臉上滾滾而落,不知是淚,還是血,我愣愣看着,眼前誰倒在我的面前。
染血的手小心翼翼觸上,淺淺的氣息流竄到我的手指,我的心一動。
還有呼吸。
恍惚間,那些綁匪似乎來拉我,拉夏夏,我緩緩擡頭,他們驚恐的表情落入我的眼中。
他們退後幾步,不敢靠近我,“她瘋了!她是不是瘋了?!”
瘋了?我嗎……我沒有瘋啊。
“轟轟”門口巨響。
整齊有序的腳步聲像是一張張催命符,外面響起猛烈的槍聲,周圍幾個陰影轟然倒下。
剛剛還驚疑地看着我的綁匪,突然之間再也發不出聲音。
我愣愣擡頭。
之前一直說缪非川的權勢多麽多麽大,也只見過他的公司,他的貴族生活,但今天,這麽多手下,持槍闖入,原本厲害猖狂的綁匪,連個屁都沒機會放,就直接被絞殺,這下才算真正領教,男人深藏的另一面。
白色光影之中,一個暗黑挺拔的身影在幾人的掩護之下,走了進來。
銳利深沉的目光掃視一圈。
定格在我的身上。
下一秒,我落入一個溫暖厚實的懷抱。
“我來了。”
呵呵,他來了,他終于來了,可是為什麽來這麽晚呢,夏夏中了槍,我也受了傷。
雖然我知道找到這裏并不容易,其實,都是我的錯啊。
接到短信的那個時候,我立馬轉發了出去,打着掩護快速按下幾個鍵,我留了後手,這樣以防有什麽意外,我一個人不敵對方是肯定的,但缪非川那就不一樣了。
但是沒想到,對方居然換了地方,我知道,他能這麽快找到已經很不容易了。
多麽矛盾。
電光火石想了這麽一些,我迷迷糊糊,缪非川看着我手上臉上的血,神色變化,陰晴不定。
“哎,你輕點……我、我疼得厲害。”
說完這句,我在他懷中暈了過去。
………………
再次醒來的時候,我渾身沒有一個地方不疼的,背部和腿上兩處位置尤甚。
我呆呆地看着頭頂雪白的天花板,不知道看了多久。
我剛剛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裏面我和夏夏被綁架了,綁匪正往死裏打我的時候,夏夏幫我擋了一槍,然後,然後……就來了好多人影,在我面前晃,我見過的,沒見過的,我不想再想起的。密密麻麻,亂騰騰地,不管不顧全往我腦袋裏鑽。
現在,那些人影還在,透過我的瞳孔,印在天花板上,雪白的天花板就是他們的舞臺。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
像是電影放映般,一點一點的畫面不斷往前重演。
哪裏來一灘血潑濺出來,覆滿雪白的背景,所有的人影消融在漫天的血色中,只有一個人影倒在地上……身體大張,烏黑的暗影,那是血的源頭。
“醒了?”
我眨眨眼,天花板仍舊雪白,什麽人,什麽血,通通消失不見了。
一切只是我的幻覺。
或者說,是我的回憶……
我緩緩偏頭,視線穿過左上方的吊瓶,看見了站在門口看着我的男人。
缪非川提着一個保溫桶,走向我的病床邊。
見我默不作聲只是盯着他瞧,缪非川挑眉,笑了笑,“餓不餓?”
男人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睛下的暗影略顯憔悴,他是因為公事太忙了,還是因為別的……
他把保溫桶放在桌子上,食物的香氣飄入我的鼻間,“你已經昏睡了三天,醫生說受了些刺激,幸好身體沒有大礙。”
“不過我想……”他轉過頭面向我,“這刺激不僅僅是徐夏夏對嗎?”
靜默。
他果然,是最了解我的那個人。
我看着他,眼眸幽深。
開口第一句,“告訴我,夏夏……怎麽樣了?”
三天沒開口,我的聲音一派嘶啞。
他舀了一勺粥遞到我面前,熱氣漂浮而上,“你放心,她很好,那一槍沒有打中要害,已經搶救過來了,等過幾天你再好一點就可以去病房看她。”
我心底一塊石頭終于落地。
溫熱的粥觸上我的唇,“乖,先吃點東西,這三天你都沒有進食,暫時只能喝粥緩一緩。”
又是粥。
我的眼睛緊緊凝在面前這個人的身上,嘴巴聽話張開。
他一勺一勺喂,我一口一口吃,我不知道他喂了多久,我也不知道我吃了多少。
這粥是他親自做的……
碗已見底。
“看來你的胃口不錯。”
我微微一笑,伸出手環住男人的脖頸,往下一拉,男人一個猝不及防,重心不穩,但他到底身手不凡,及時扔開碗,手撐在我的耳側,懸在我的身上。
碗摔落在地。
門外,缪非川的手下敲門詢問,“缪總,發生什麽事了嗎?”
我的手鑽入他的衣領。
“無事,把門看嚴了,任何人不準進來。”缪非川看着我,一把抓住我搗亂的手,作勢要起身。
門外的手下腳步聲遠離。
我一個使力,叼住他的嘴唇,毫無章法地蠻力啃咬,他的嘴唇一下被我咬破,“城池”攻破,米香味混合着血腥之氣溢滿已然連通的兩處。
“茶茶,不行,乖,快放開,你身上有傷。”男人隐忍說道。
我不管不顧,把他的衣服一扯,直接咬上他胸前的物事,我只是憑借着本能,現在我只想做些什麽,發洩出來,讓欲/望的渴求代替內心那些重新卷襲的煩惱。
我在半失去理智的邊緣,又剛吃了點東西,力道居然有些超常發揮,再加上缪非川又顧及我身上有傷,不敢用太多力氣,一時被我攻城略地,很是狼狽。
直到我快把他褲子也給扒了的時候,才勉強鉗住我的手,将我從他身上拉開。
男人額上沁出冷汗,“茶茶,冷靜一點。過幾天等你好了,随便怎樣都可以,但現在不行。”
不行?←_←他明明已經被我激起性/趣了啊。
我委屈地看着他,“川,可是我現在就想要……”
這是我第一次這樣稱呼他,男人震住,望着我的眼神很明顯深了一度,
“你,叫我什麽?”
“川啊(⊙o⊙)……”
他喉間滾動幾下,一把把我按在被子裏,轉身快步往外走,“聽話,好好躺着,不許再亂動了。”
聽話?
我悠悠眯起眼,從床上彈起來。
在男人即将走到門邊的時候,手上針迅速一拔,整個吊瓶取下朝地下狠狠一摔。
玻璃瓶四分五裂。
男人倏忽回過頭,我瞪他一眼,也不管地上遍布玻璃渣子,光着腳直接跳下床。
或者不如說,是滾下床。
像之前那只碗一樣麻溜兒地摔在了地上。
“做什麽?”男人又急忙打倒回來,一把将我抱起,語氣裏有很深沉的怒氣。
我笑嘻嘻摟住他,湊近他的耳邊,吐出兩字,
“做……愛……”
“好不好?”
缪非川無奈地看着我,小心地捧起我的手臂,即使他身手快,我還是碰到了幾塊玻璃碎片,碎片劃破皮膚,染了血。
他呼吸微微一頓,臉色鐵青,“我去叫醫生過來處理一下,否則怕得破傷風。”
“這是小事,我們還有別的重要的事要做啊。”
他硬了口氣,“閉嘴,再鬧我打你屁股。”
好吧,我閉嘴了。
難以想象缪非川竟然會有一天用這種哄小孩的語氣來收拾他的情人,外不強中很幹,不過看到他這副拿我沒辦法的神态,我表示心情好了那麽一丢丢。
我其實一點也不在意,連一點痛感也沒有呢,我只是心頭憋着一口氣,想快點,再快一點,發洩出去。
等護士幫我包紮好,收拾完地上的殘渣,病房內又恢複一片寂靜,我笑眼撐腮看着面前的男人。
缪非川坐在我的床上,手緩緩撫上我的面容,輕聲道,“茶茶,想發洩其實還有別的法子,你知道嗎?”
“什麽法子?”我笑得更加燦爛。
他看着我不語。
笑着笑着,我的笑容越來越僵硬,終于再也笑不下去了。
眼前漸漸模糊。
男人嘆氣,“我好久沒見你哭過了。”
我狠狠捶他一下,“我本來就不喜歡哭……”
他攬我進懷,一下一下撫摸我的背,“是啊,三年前第一次見你,你就在哭,哭得可慘了,我當時還在想,看這女孩的哭功多厲害,誰被她這麽一哭都得招架不住。”
我哭了他一肩膀的鼻涕眼淚,聽他這麽說,笑了,“什麽哭功,那也是我第一次哭那麽慘好不好?”
“我知道。”他在我眼角落下一吻,原本懸在眼眶邊欲落未落的淚珠被他吮了去,“今天這是第二次了。”
男人性/感的唇漸往下移,我的鼻尖,我的唇角,最後印在我的唇上。
溫柔、缱绻,不帶任何情/色意味的一吻。
“第二次看你哭,第二次哭得……讓我這麽心疼。”
缪非川躺上我的病床,我窩進他的懷中,腦袋枕在他的胸前,本來寬闊的病床一時擁擠起來。
溫暖的陽光透過半阖的窗簾撒了進來,整間病房的氣氛溫暖寧靜。
我們就這樣靜靜地躺着,眯眼假眠,小聲絮語。
從來暴風雨後,便是晴天,便有和煦陽光。
不過,缪非川,是你惹了我,讓我再次意識到,自己原來竟還是相信感情的,那麽後果怎麽樣,你可不能再後悔了。
不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