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結局——等我三年

空調的涼風上下掃過,我舒服得眯了眯眼,笑道,“舒市長,有一件事我很好奇。”

“說。”他看着我,吐出一字。

“你信不信報應?”

我這人不信報應,但認可因果之說,種下什麽因,就得什麽果。

可四年前那些事源起的那個人,此刻正躺在病床上,還是因為患了絕症,我倒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我還沒動手,老天就已在冥冥中安排了結局,着實讓人……不爽。

男人臉色沉凝。

“垣不過是與我在一起罷了,是她林清茶非要橫插一腳,偏還要溫溫吞吞裝作一副受害者的模樣!”

門口一個女人突然蹿出來,大聲說道。

指甲在臉上戳了戳,我淡淡“哦”了一聲,“我知道啊。然後呢?”

顯然我的不按套路出牌,讓另外兩個人都愣住了。

還是舒垣混跡官場,底子厚,他微眯起眼,“你調查過我們之前的事?”

這是肯定的,追本溯源,我自然要知道,這三個人之間究竟是個怎麽樣的糾葛關系。

我毫不避諱,砸吧兩下嘴,點頭道,“不止哦,還有你們這四年內發生的事情,從公事到私事,從明面上到……暗地裏,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嘛,大約有個四五分吧。”

而事實上這已經很不容易了,舒垣是個十足的老油條,做事向來滴水不漏,能找到将近一半,缪家實在難以想象的恐怖。

“你想做什麽?!”練雲伊也聽出不對勁了,走到病床邊,緊張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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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仇啊,不然呢?”我笑。

她有些崩潰,“我都說了,是你媽自作自受,四年前那個結果我們都不想看見,可這一切都是你媽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我冷笑,

“對,是她自己的選擇,她不該愛上一個根本不愛她的男人,她太傻!可是你們呢,你們兩個既愛得如此深,偷情偷了八年,為什麽當初卻要容許一個本不該有牽扯的人進入你們之間,如果你們牢不可破,那麽就算她想,可是以她的能力能做什麽?”

眸光淩厲,我直直對向躺在床上的男人,“枉你心思深,當初怎麽就犯了這樣的錯誤?還是說……”

我頓了頓,看見男人本就不潤澤的面色變了一變,已經篤定自己的判斷,“男人真可笑。舒市長,你自己是不是也意識到了?”

“你在說什麽?”女人沒懂。

而男人,腮幫鼓動幾下,終于開口,透着掩藏不住的怒氣,“閉嘴!別說了!給我滾出去!”

我笑容更盛。

他亂了。

“別說?滾?舒市長,你覺得你現在還能管得住我?你是以什麽樣的身份來跟我說這幾個字?嗯?”

好笑。

我閑閑地靠近床尾,雙臂撐在擋板上,歪了歪腦袋,他不要我說,那我偏要說。

“你糾結了是嗎?”

或者換句更明白的話說,

他同時,

愛上了兩個人。

而更荒唐的是,前十幾年,他沒有意識到,只以為他愛的一直都是一個女人,一個叫練雲伊的女人,所以對家庭并未投入真心,不過配合着在女兒面前維持表面的和諧。直到四年前,突然之間,那個溫和低謙,默默守候的女人徹底從他的身邊離開,甚至像他以往某個時候想過的那樣,從他的世界裏徹底消失了,他才恍然大悟,其實她一直影響着他,更不知不覺,以她最常見的悄然無聲的姿态侵入他的心中。

可是也晚了。

“滾出去……”男人緊緊閉上眼,清峻的面容死擰成一塊,他的手捂住胸口,額上開始冒出細細冷汗。

我繼續逼問,“你後悔嗎?”

“閉嘴……”

“垣!垣!……醫生!”

練雲伊狠狠瞪了我一眼,可是男人的不對勁讓她慌了神,沒空理會我,趕忙對着呼叫機,把醫生叫了過來。

門開了,幾個白大褂走進來,“請看望的家屬先出去一會兒,好嗎?”

我沒動,女人戒備地看着我,我不走她大概也不放心乖乖出去,醫生已經站在病床前,查看起來。護士小姐又來催了一遍。

看着這略顯混亂的場景,我微微一笑,說道,“最後一句話,說完我就走了。舒市長,四年前辛廉告訴我一件事,你知不知道是什麽?”

床上的人半張着嘴,勉強掀了一只眼皮,盯着我的方向,我也看不大清他究竟是個什麽反應。

我也不在意,“他說,你和這位練女士,在八年前就生了一個孩子,養在A市。你說巧不巧……”

這話一出,我成功地看見他們兩個的神情劇變,我仍舊是笑,嫣唇微動,

“我這四年裏在A市就認識了那麽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長得很可愛,啊,叫什麽來着?好像是叫舒……語……”

“你對我的兒子做了什麽?!”

女人完全無法淡定,她已經撲了過來,但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我了,一把擒住她的手臂,往外一推,就将她推在了牆壁邊。

男人掙紮着要起來,卻又因為癌症的劇痛連動一下都很困難,“你要……做什麽?”

“我要做什麽?都說了,我要報仇啊。”

我是不是該鄙視他們的記性?

“小孩子是無辜的。而且他是你的弟弟……”男人暫時避開醫生的檢查,對我說道。

我似笑非笑,

“難為你還知道小孩子是無辜的。”

舒垣面色一僵,他估計也想到自己大概是沒法說這句話的,但終究還是說道,“……上一輩的債不該由下一輩來償還。你之前問我信不信報應……”

我打斷他,

“你不會想說冤冤相報何時了吧?哦可能你不想說這個,但意思估計也差不多。”我舔了舔嘴唇,“實話說了吧,我這人自私,不在乎什麽冤冤相報,我只做我認為該做的,至于之後,報應要來便來,不管是人的報複,還是老天的報應,我都接着!懂?”

四年前的緣起是誰,是林清茶佯裝無事的愚愛,還是舒垣的錯誤,或者練雲伊似乎正确,實則走偏的愛?

都不重要了,既然舒垣四年前沒有彌補,逼得媽媽抑郁跳樓,那麽他自然是要失去一些東西的。

這樣說可能顯得我是站在至高的正義者的立場,但其實我是沒有這個資格的,任何人都沒有這個資格去妄想懲罰別人。

這樣叫人覺得惡心。

那麽另一方面呢,作為一個受害者,我有沒有這個資格?除了我,除了舒淺,沒有人再有名義能做什麽。

我只想讓他們也體會體會,而已。

“舒淺!”

醫院的走廊,我頓住,慢慢回身。

高跟鞋的踩踏聲漸近,“當初的那件事跟你爸爸無關。”

爸爸……在心裏略微咀嚼了這兩個字之後,我笑道,“哦?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麽事?”

她皺眉,“之後你被抓進牢裏……”

“與他無關?”

我的聲音聽不出起伏。

大概是我無所謂的反應,女人感到不悅,但她還是說,“我只是想告訴你,當初并不是你爸爸通知人把你抓進去的,不管怎麽樣,你都是他的女兒,他不會做這樣的事,你後來能出來還是你爸爸在從中周旋的結果,真正想害你的是江家的人。”

她狐疑地打量我,“你……認識江家的人嗎?”她真正想問的應該是我是不是得罪過江家什麽人。

笑容淡了幾分,我沒有回答,只是說道,

“說完了?說完了我先走了。”

她在我背後,喊道,

“舒淺,你不能只記仇不記恩,如果你敢傷害皓皓,我們定跟你沒完……”

我冷嗤一聲,嘴角的弧度徹底沉了下去。

江一桦表面看着辛廉謀劃,甚至裝作不太知情的模樣,實際上暗地裏推波助瀾,在關鍵時刻推上一把。練雲伊說的這些,我又怎麽會不知道?

………………

我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大中午。

當我打開門的一瞬間,小小地愣了一下。

家裏,有人。

食物濃郁的香氣飄蕩進我的鼻間,瞬間奪走我所有的感官,細碎的動靜從餐桌那邊傳過來。

我有點納悶地關上門,走了過去。

男人正背對着我,将一碟炒好的菜放在桌上,此刻桌子上已擺好幾樣菜式,紅紅綠綠,色香俱全。

而男人的腰間似乎……圍了一個——

圍兜?

一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系上圍兜,這種違和感,反差萌,導致一種莫名的喜感。

我忍住笑,趁男人還沒轉過身來,走上前去從後面一把環住。

“你怎麽中午回來了?”

他這幾天可都是在外面,中午可都是瞧不見人影的大忙人。

“在等你。”

男人低笑,就着我抱着他的姿勢轉過來,手上順便把圍裙解下。

我制止,“別啊,這麽好的造型!取下來真是可惜了。”

他手頓了頓,把圍裙随手搭在一旁的椅子上,微挑起眉,“不可惜,以後這樣的機會有很多,各種造型。”

說着他停下,突然笑了笑,

“只要茶茶想看,就算什麽都不穿,我也很樂意的。”

“……”我不大想理他,視線轉向桌面,看着桌上的菜肴,我發現我的心情又瞬間飛揚起來,“今天做了什麽?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

我夾了一小塊放進嘴裏,“唔,這是雞肉對吧,好嫩啊!”

一碗白米飯突然擱在眼前,熱騰騰還冒着白汽,我順着碗邊的手擡頭看過去。

男人正含笑睨着我,那表情,我不确定……是不是一種叫做寵溺的東西?

暴風式席卷完這些飯菜,我滿足地打了一個飽嗝,癱在椅子上不大想動彈。

男人無奈地看着我,手上抽過一張紙,幫我細細擦拭唇角的污漬。

我好像……不是好像,應該是絕對,百分百我在缪非川面前談不上有什麽形象可言了。

“吶,缪非川。”

我叫他。

“嗯?”他輕輕應聲,仿佛從聲腔中牽引出來的一根細絲,明明只是一個簡單的音節,餘味卻留在耳邊缭繞不絕。

我看着他,“帶你去一個地方,去不去?”

他手上動作輕微加了一分力,隔着一層薄薄的紙巾,按在我的唇上,他看了我兩眼,笑道,“我有說不的餘地嗎?”

“有啊!”我昧着良心眨眨眼。

我的表情大概所要表達出來的就是,一句話——敢說不去你就死定了!

缪非川握住我的手,在我的手背上落下輕柔一吻,輕輕說道,

“樂意之至。”

我笑着起身,像個老大哥一樣拍拍他的肩,模樣有些老氣橫秋,“少年,不錯不錯,你很上道。”

男人失笑。

我要帶缪非川去的地方,是我曾經以為我這輩子最引以為傲的地方,最眷戀喜愛的地方,也是我後來再也不願踏足一步,連見也不想見的地方。

——滑冰場。

我想了很久,我知道這意味着什麽……我帶誰來,就代表着我已經嘗試着對誰打開了心扉。

這個人,是他。

這是我們高中學校的訓練場地,又是訓練隊的休息時期,我特意跟章老師說了一下,今天整個場地便只有我和缪非川兩個人。

我環視一圈,熟悉的場景總是容易勾起人心頭的情緒。

男人從知道我要帶他來這裏,就一直靜靜地站在我身邊,但看得出來,他的心情不錯。

我提了提手上的冰刀鞋,問男人,“你會嗎?”

雖然他有一個會滑冰的兄弟,但是不一定他就會滑冰。

他默不作聲看我一眼,從我手中接過鞋子,在我略帶驚訝的目光下,動作利落穿在腳上,

“會一點。”

我微微一笑,伸出兩只手,“那你帶我。”

我的腳傷了,不太方便做劇烈的動作,但是不代表我不能滑。

想到這裏我有些沮喪,“唉,遺憾的就是,我不能親自當面表演給你看了,我以前技術很好的,保管你移不開眼睛。”

說着我的語調又輕松起來,“對了,網上說不定還有我比賽的視頻,回去找給你看?”

男人抿唇,牽引着我一起,神色深隽,

“不遺憾。我看過。”

我愣,“嗯?你看過?視頻?”

他搖搖頭,含笑,“你還記得你高二的時候,代表B市參加全國花樣滑冰大賽嗎?那次的地點……”

我恍然大悟,“那次我去了A市!”

“……可是這種比賽跟你有什麽關系?”

他笑了笑,“是跟我沒關系,是喬七,他作為投資方,同時也是應邀嘉賓,被邀請在賽前做一段滑冰表演,他這家夥太久沒活動,硬拉着我們幾個兄弟去給他做親友團。”

親友團……怎麽有一點蜜汁搞笑。

他停了動作,望進我的眼中,

“幸好,我去了。”

這一刻,這一方天地裏,

我的世界只有他,他的世界也只有我。

不知道玩了多久,我累得氣喘籲籲地在旁邊的休息區休息,男人倒是沒什麽波動。

我抿了一小口水,看着他。

男人仰頭喝水的動作十分性感……

水流從喉間咽下,帶動突起的喉結滾動……

我微微一笑,拿過手邊的包,包裏除了日常有的沒的的那些東西,還有一份黃色文件袋。

我拿出文件袋,遞到男人面前,“給。”

“這是什麽?”他接住,沒有打開。

捏緊手中礦泉水的瓶身,我垂下眼簾,“幫我把這些資料處理了吧,曝光給媒體,或者找到有關部門,讓他們解決,都行。”

他沉默了一會兒,将手中的資料随意翻看了幾下,

“想放過他們?”

裏面的東西僅僅是我這四年來查到的十分之一,“不算放過吧。這些東西一旦流出,該報仇還是報了仇。”

只是不想再多做什麽了,直接了當便罷,我之前在辛廉他們面前表現出那樣,其實說到底,我終究沒有自己給自己定義的那麽冷情。

腦袋一沉,大手在我腦袋上亂揉一通,把我弄得回了神,男人在我耳邊回道,

“好。”

我微愣,面前的男人面容清俊,五官挺立,眸間深邃的目光映照在我的身上,他的唇色淡紅,泛着潤澤的水意。

伸手撫上他的臉,我說,“缪非川。”

他面上微動,“嗯。”

“給我時間,讓我成長好不好?”

聞言,他沒有回答,只用他那沉深的眸子定定凝視着我,而我,亦定定看着他。

半晌,他嘆氣,“之前你留了一封信,以一年為期,現在我放你三年。”

“三年?”

他将我攬入懷中,低沉的聲音像是在念着神秘的咒語。

他說,“對,三年。”

“三年之後……你再也別想逃。”

作者有話要說:

這就是結局了,這文不長……後面還有一章男主的番外,寫男主和女主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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