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番外
被老七強拉過去缪非川其實心裏是拒絕的。
喬楚那家夥名義上說是太久沒滑冰,技藝生疏了,怕一時怯場,需要看到這些熟悉的兄弟,壯壯膽子。
但他們其他幾個人一致覺得,他不過就是想在他們面前好好展示一回,免得下次他們之中又有人嘲笑他的技術。
這點喬老七算得上十分幼稚。
喬楚前來請求的時候,缪非川習慣性地對這種麻煩皺了皺眉,他略微想了想,倒是也沒什麽所謂。
在哪裏辦公不是辦?不過換一個場地做事罷了。
所以等他坐到觀衆席的時候,他的膝上放了一個筆記本電腦。任憑鬧翻天的觀衆如何呼喊吵鬧,他始終半垂着眼,指尖交替跳動。
只有最開始喬七表演的時候,他微微擡起頭,賞臉随意掃了兩眼,又漫不經心地低下去,繼續。
中途出去抽了一支煙。
走廊角落,靠近外頭陽臺的邊界,沒什麽人經過,比較僻靜。他抱臂閑閑倚在一邊,煙夾在指間,星火在最前端燃燒。
他其實沒有煙瘾,但偶爾會起了心思抽上一抽。
“這鞋怎麽壞了?”
“哎,怎麽這麽不注意,壞了鞋可是要命的事,算了算了,應該還有一雙備用的……”
“備用的雖然沒有這一雙用得慣,要是不行的話也只能這樣了,你快先去吧,我排在後頭幾個,再想想辦法,不着急。幸好是我的,如果是別人的看你怎麽辦?都是十幾歲的人了,你可別再這麽咋咋呼呼的了,知道嗎?”
牆的另一頭。
這聲音說話可真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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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自己還是個十幾歲沒長大的小丫頭片子,居然敢用這種大人的口吻說道別人……
他覺得好笑。
搖了搖頭,準備離開換個地方,畢竟他還沒有無聊到要去聽人家的牆角。
腳剛動,就聽見随着“蹬蹬蹬”那個與她對話的人的腳步聲離開,女孩的聲音瞬間垮了下來,戲劇性的節奏堪比過山車。
“天哪,我的鞋子!!!!!”
這一吼直接把隔着牆壁的他都給震了幾震。
“……”他正無語,下一秒,有道黑影從面前飛速湧過,那個小丫頭已經一溜煙跑了過去,速度簡直像一陣龍卷風。
他只大概看到了女孩的側面,模樣倒是挺清麗,就是性子頗有點吵。
這是他對她的第一印象。
談不上好,也說不上壞。
最後一口将煙吸盡,他再次返回觀衆席的時候,場上正有一個人在表演,搭配着優美舒緩的音樂,可能還是之前那個,也可能換了,他沒怎麽在意。
估計快結束了吧。
喬楚在比賽的最後,還有一個頒獎儀式,作為頒獎嘉賓要再上一次臺。
元四耐不住已經走了,剩下的幾個,有一個倒是真對這表演看出點味道,其他的,無聊到開始打哈欠……
他從助理手中接過電腦,打算繼續。
在他的世界裏,工作起來時間總是非常快。
“下面有請第八號選手,來自明陽中學的舒淺。”
舒淺?這名字……缪非川皺了皺眉,覺得有點耳熟,他擡起頭,随意朝場上看了一眼。
這一瞥極其散懶,漫不經心。
雪白空曠之中只餘一點色彩。
女孩随着旋律響起,開始擺動自己的身姿,柔軟的仿佛像是水裏的游魚,腳下冰刀鞋憑心意滑行,不斷翻轉,跳躍,周圍的情景似活了一般……
女孩的眼眸空靈望着,不知道望向何處,唇角始終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而這笑中,蘊藏着一股清淺的虛冷。透露出難言的韻味。
原來是那個小丫頭片子……難怪覺得耳熟,剛剛被迫不小心聽“牆角”的時候,對方似乎叫了這個名字。
她這模樣,與方才在走廊盡頭,完全稱得上是兩碼事。或者幹脆也可以說是兩個人,如果不是他之前清晰地看到了側臉的話。
他頓了頓,被自己手上的動作愣住。
手機“咔嚓”細細的一聲響,頃刻間淹沒在音樂之中。
只有一旁的助理,看着他,神色驚疑不定,被他一個淡淡瞥過後,最善察言觀色的助理趕忙一個激靈整理好表情,收回視線——換作偷瞄。
缪非川垂眸看着手機上的照片,忍不住失笑。
自己這種莫名其妙的行為……
他複又看了看,終究是沒有删掉,手機鎖上屏随手放在一旁。
直至表演結束,他也再沒有做除公事以外的事情。
這件事就算告一段落,女孩壓根不知道,或者說底下拍照的人實在不算少,她也沒什麽知道的必要。
而男人,他不過一時興起,覺得這個小丫頭有點意思,至于其他……如果不是之後發生的事情,他自己都不大記得這次的莫名其妙了。
一年之後,他有事來到B市,晚上與萬金公司的高層開了個飯局,談完項目,席間他飲了不少酒。
他這人,能喝,酒量不知深淺,喝多喝少都不顯,喝多量也不會醉,這一次喝得多,也不過微醺。
司機在前面開着車,男人坐在寬敞的後車廂,身子懶懶靠着倚背,兩條修長的腿交并搭着,手撐在額上,深邃的面部隐入一片陰影之中。
胸前的襯衣領口扣子解開兩粒,将露出性/感結實的胸膛……姿勢透着一股自然的魅/惑。
車窗開了一絲縫隙。
外面下着瓢潑大雨。細小的雨絲飄進來,打在男人的身上。
隔着一扇窗,朦胧的雨霧,內外是兩個世界。
“呲——!”車突然猛地剎停,人慣性往前一沖,後坐力又朝後一倒。
“抱歉!缪先生!”司機反應過來,十分惶恐,“剛剛前面好像突然蹿出來一個黑影……”
“無妨,去看看,發生什麽事了?沒事的話,繼續往回開。”他重新靠回去,輕輕閉上了眼睛。
司機噠噠跑過來,有些驚慌,“缪、缪先生!外面地上倒了一個人!”
男人聞言蹙了蹙眉,他睜開眼,打開車門,就着司機伸過來的傘,走下車。
靠近一看,還真有一個人,女孩倒在地上,沒動靜,像是失去了知覺。
他仔細看了兩眼,
“沒事,沒撞到,還是先送醫院吧。”
司機将女孩翻過來,女孩渾身都已濕透,附近地上也沒有傘,她應該是一個人,不知道在雨裏淋了多久。
女孩已經暈了過去。
“這是……哪裏?”車開到半途,女孩醒了。
男人睜眼,“你剛剛撞到了我的車,正要送你去醫院。”
女孩揉了揉額角,似乎頗為疲憊,“謝謝,我不去醫院,請放我下車吧。”
下車?
缪非川微扯唇角,“我們之前是不是在哪裏見過?”她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耳熟。
女孩聞言身子一動,條件反射地往門邊挪了一下,她的視線朝他這個方向看了兩眼,低頭似乎是在回想,半晌搖頭,“應該沒有。”
沒有嗎?男人笑笑,“為什麽不去醫院?”
“不想去。”
抗拒醫院。“地址,我讓司機送你回家。”
她搖搖頭,盯着自己的右手失神,“……我也不回家。我沒有家。”
她身上的穿着不是一般的人家。
指尖攆着自己的下巴,他道,“果然還是個沒長大的小女孩,跟爸媽吵架,離家出走?”
“……”女孩頓住,她的眸間瞬時流露出一股與外貌年齡不相符的狠意,混夾着複雜的沉沉痛楚,指掌在膝上攥成一團,
“……你不懂。”
男人沉了沉眸,“你這樣出去,很危險知道嗎?像剛剛撞我的車那樣,再去撞別人的車?還是打算渾身濕漉漉的,繼續去淋雨?”
女孩不自在地偏頭,冷“哼”了一聲,“大叔,我怎麽樣跟你有什麽關系?我們認都不認識,就算是死了也賴不着你身上!”
說完,前面的司機不自覺從後視鏡觑了一眼。
大叔?男人眯起眼。
她冷,他比她更冷,“老李,開回別墅。”
理會這種莫名其妙的事,實在不是他的風格,可他這次因着這一股莫名的熟悉感,倒是破天荒想理上一理。
“你,你要做什麽?”女孩聲音不穩。
他嗤笑,視線帶有侵略性的逡巡一圈,“我的情人有很多,但真正能上我床的,你猜有幾個?”
她拉車門的扣,“我猜這種東西幹嘛!開門!我要下車!”
而男人已經閉上了眼睛。
抗議了兩句沒反應,左翻右翻沒人理,女孩消停下來,索性像他一樣靠在後背休息。
男人微勾起唇角。他知道,這個女孩聰明得很。
在房子暫住了一晚,第二天女孩就走了,兩人不過是粗淺的交流。但當他晚上看清女孩模樣的時候,他就明白過來,那股子熟悉感是從哪裏來的。
他找出了電腦裏統一備份的文檔,一年前的那張照片。
他想起,
他似乎“偷聽”過這個女孩的牆角,還“偷拍”過她的照片,那天晚上在宴會上喬楚小小地提到她的名字,他欣賞的滑冰新星。
舒淺。
又遇到了。
他之後才知道,女孩那天晚上,确實起念頭想要自/殺的,只是司機剎車及時,她的腦子又昏昏沉沉的,沒有被車撞到,甚至倒在地上也沒有遭車碾壓,算是從老天手中撿回一條命。
也原來,她并不是什麽不懂事的女孩,小小年齡遭逢背叛,喪母失父,因為傷腿無法成全自己的夢想,所經歷的痛苦到了極致。
雖然他最初見到她是在滑冰場,但對于他來說,能在滑冰的雪白天地裏綻放自己的美麗固然很好,若不能,他也不認為不可缺少,他只是心疼。
她離開的當天就被人抓進了監獄。
他吩咐人查女孩背景,已經是兩天後,得到消息,也是兩天後……她得罪了B市的某個大家族,她的父親是B市高官,有試圖動用力量從中周旋,卻結果寥寥。
将女孩救出來的時候,他看着女孩,她也正睜着那雙烏黑的眸子看着他。然後,她說了一句話,讓他素來難得觸動的心肝,狠狠顫了幾下。
她說,
“缪非川,助我,我……以身相許。”
他答應了。
對于女孩的主動意外地想笑。
為什麽不答應?乘人之危?不,他會讓她離不了他,不管是身,還是心。
至于那些明面上的情人,女人,他得好好謀劃一下,A市那些家族勢力錯綜複雜,他為此特意塑造出來瑕疵形象,而要徹底解決憂患,還不是時候。
女孩畢業留信離開的那天晚上,男人其實一直保持着清醒。
他站在窗邊,看着外面她漸漸遠去的背影,手上捏着展開的信紙,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盒擺放在桌上。
打開。
一只小小的女士戒指靜靜嵌在盒中。
他擡起右手,那裏也有一只。是同款的男士。
是他的父親母親傳給他的,是他們恩愛的證明,更是缪家身份的一種證明。
從他們去世,他一直戴着這一只。
而另一只……
早就想給她了。
他知道她還有事情未了結,還有心結未解開,那麽他等着。不過現在,她留的這話,看似示愛,實則是要跑路的意思太過明顯。
他覺得,還是先逮住捆在身邊,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