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佳肴前

沈佑瑜一怔,道:“何大哥怎麽這樣說?秋姐姐哪裏有什麽問題?”

何泗低聲道:“我們進來時,你高聲叫她,可還記得她是怎麽應你的?”

沈佑瑜怔怔道:“她說‘是阿瑜來了麽。’這又有什麽問題?”何泗正色道:“自我們進來,你同她說了幾句話,她從沒問過你怎會突然來此,為何此時來探望她,仿佛你今日到來,是在她預料之中理所當然的事。”

沈佑瑜道:“這有什麽出奇的,何大哥,你還記得我是為何來此麽?正是接了一封信,覺得信中落款不對,才不遠千裏來到此地,那封信定然是秋姐姐仿照阿遲筆跡寫給我的,她定是故意那樣落款好引起我疑心,我今日到了這裏才知道竟然出了這樣的事,秋姐姐定然是向我求救,叫我過來看她。”

何泗道:“便是這樣才正是可疑,她要求救,為何不向沈盟主,卻向你?”

沈佑瑜臉刷地一紅,道:“那應該是我的不對,我有所疑心便該告訴爹才是,可我當時又不知道這裏到底怎麽了,梁大哥回山莊時又只字不提,我無憑無據只有自己猜想,又怎麽好跟爹講。現在來了才知道竟如此嚴重,早知如此我定然要告訴爹的。”沈佑瑜說着,突然想起一事,騰地站起低呼道:“哎呀,莫非秋姐姐本意便是借我向爹求救,可我卻會錯了意?糟糕,單只我自己來,哪裏能幫的上她呢?也不知阿遲現在到底在哪裏,是死是活?”

沈佑瑜想到這裏,一心以為自己誤了事,急的幾乎坐不下來,何泗搖頭道:“你坐下罷。照我看,秋姑娘見到你時神色欣喜,沒有絲毫失落之感,你同她說你是自己來的,她也沒有怎麽在意,可見她寫那封信,本就是給你自己看的。”

沈佑瑜聽了何泗這一番話,才漸漸鎮定下來又坐下,何泗又道:“至于你憂心的那人,要問他是生是死,他的姐姐自然清楚。”

沈佑瑜一怔,道:“何大哥你是說秋姐姐知道阿遲的下落?”

何泗點頭,沈佑瑜卻仍疑惑,道:“先前陳叔叔他們說什麽咱們可都聽見了,問了秋姐姐許多次了,她都說不知,依照他們對秋姐姐的疑心,這裏定然早已搜尋過了,哪裏能藏住人?他們又說秋姐姐整日都不出門,她怎會知道阿遲的消息?”

何泗皺眉道:“若陳谷主他們所說為真,我也很是疑惑秋風遲到底是躲在了哪裏,竟能叫他們翻遍小扇谷都一無所獲。我雖不明白秋姑娘足不出戶是如何知道她弟弟身在何處的,但依我猜測,她不但知道她弟弟在哪裏,還知道她弟弟并無性命之憂。”

沈佑瑜一路走來,多虧何泗數次相救,到此時心中早已當他是極可靠的大哥,事事都聽何泗的話,已對他極為信賴,此刻見何泗如此篤定,雖不明就裏,但心內也信了幾分,只奇道:“何大哥為何這樣肯定?”

何泗擡手指向一邊牆壁道:“你看那牆上。”

沈佑瑜疑惑擡頭,就見何泗手指之處,幾個精巧竹筐懸挂牆上,各色花朵鮮妍,他看了一會兒,也沒覺出什麽不對,只好問道:“那些花朵怎麽了?我覺得很是好看啊。”

何泗道:“那些花朵看着極為鮮活,應是摘下不過一兩天。此時小扇谷人人激憤,都要捉了秋風遲要他抵命,一旦秋風遲行蹤敗露,立即便會有性命之憂。若是秋姑娘不知曉她弟弟行蹤,不知她弟弟生死,定會憂慮不已,心神不寧忐忑難安,哪裏還會有心情每日伺弄花草,連幾個小竹筐之內的花也沒忘了每天更換。除非,她對她這弟弟毫不關心,不在意他的生死。”

沈佑瑜連忙擺手反駁道:“秋姐姐怎會不關心阿遲!他倆自小相依為命,感情極為深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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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泗道:“這便是了,他們感情深厚,秋姑娘此時卻未顯出急躁擔憂,難道不怪麽?”

沈佑瑜張口結舌,一時已全信了何泗所說,不禁有些犯愁,道:“可,若是這樣,秋姐姐知道阿遲行蹤,卻一直隐瞞,莫非,莫非阿遲真做了什麽不好的事?可她寫信引我來是做什麽呢?難道是要我幫阿遲逃走?哎呀,這可不成,莫說以我這點武功,根本敵不過陳叔叔梁大哥他們一只手掌,阿遲身負污名也不能就此一走了之啊,我還是不信阿遲會害董姐姐,就是要走,也要将此事弄清楚才行。”

沈佑瑜自己嘀咕一番,秋霜晚那裏已做好了飯菜,香氣四溢自東廚傳過來。沈佑瑜望了一眼,驚道:“啊呀,這些年我一直都未過來探望關心,阿遲出了這麽大事我,卻遠隔千裏絲毫不知,莫非秋姐姐是惱恨我了,所以叫我來這裏,要在飯菜裏下藥報複我麽?”

他正說着,那香氣卻越來越濃,沈佑瑜說罷,便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轉臉對何泗道:“何大哥,全倚仗你了。”

何泗一怔,只覺摸不着頭腦,道:“倚仗我什麽?”

沈佑瑜按着自己肚子道:“我實在餓得很,秋姐姐做的飯菜又是如此香……待會兒若是飯菜開了,便是下了藥我也是要吃的,何大哥你就不必吃了,你就說你已飽了,只在一旁看我吃就是。若咱們倆都吃,萬一秋姐姐真下了藥,咱們倆豈不都栽了,若只是我被藥倒了,還有你在呢,沒甚可憂慮的。”

何泗只聽得哭笑不得,一時竟不知該如何說是好,眼見秋霜晚已端了飯菜過來,便低聲道:“我也餓了,要吃一起吃,就是她真的下藥,大不了将我們一起藥倒就是。”

沈佑瑜一瞪眼,還要再說,秋霜晚已進了屋裏,他只好不再開口,向何泗使了個眼色。

何泗只裝作未看見,起身迎上去,将碗盤接過,道:“有勞秋姑娘了。”

秋霜晚含笑道:“何大哥不必客氣,不過是些家常小菜罷了。”說罷,她又扭臉喚道:“阿瑜應早已餓了,快來吃罷。”

三人圍坐桌旁,秋霜晚所做只是尋常飯菜,不過是些明珠豆腐、雞油香菇、碧玉菜心及米粥之類,但這些尋常飯菜,經秋霜晚做來,卻是一桌色香味俱佳,勝過許多山珍海味,何泗只吃了幾口便停不住嘴,沈佑瑜更是胃口大開,什麽毒藥不毒藥早已被他抛在腦後。

秋霜晚并不動筷,只在沈佑瑜身旁端坐,含笑望着他倆用飯,直到沈佑瑜放下碗筷,才出言問道:“可吃飽了?”

沈佑瑜頗有些不好意思,答道:“飽啦。多謝秋姐姐。”

秋霜晚道:“你怎麽也客氣起來了。先前你說受了傷,是怎麽回事?”

一提起此事,沈佑瑜不免有些氣憤,道:“我自群英山莊出來,都快走到長極州了,不知從哪裏冒出來個小姑娘,又兇狠又毒辣。”他将遇到闵真真,闵真真一路找了許多麻煩,後來更是刺了他一刀,令他重傷的事一一都跟秋霜晚說了。

秋霜晚聽罷,亦是面露疑惑,道:“無冤無仇的,這小姑娘也太過狠毒。”說罷,她滿目關切,問道:“這麽說,你傷了這幾日都未好好休養就趕過來了?這怎麽成?”

沈佑瑜道:“秋姐姐莫擔心,那位大夫為人很好,給我診治妥當還備了許多藥,何大哥一路也幫我換了幾次藥,如今已傷處已開始愈合了,有些麻癢也是正常,無甚大事了。”

秋霜晚嘆道:“你受了傷,本該多休養些時日。”聽她如此說,沈佑瑜忙道:“我擔憂秋姐姐和阿遲,便是在外也無法靜下休養呀。秋姐姐,我正要問,那封信——”

沈佑瑜還未說完,秋霜晚已笑了,道:“那封信是我寫的。”

沈佑瑜拍掌道:“果真是你寫的!我當時瞧出那并非阿遲親筆,但字跡又有些熟悉,就猜測定是你寫的。那落款之處,也是秋姐姐特意留下的名字麽?”

秋霜晚點頭道:“不錯。董姐姐為我們傳信之事,梁克亦是知曉的,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曉得董姐姐為我們傳信遞物,卻不知她從來只有自己親為。梁克亦回群英山莊時,我聽陳志奇勸他莫要告訴沈盟主此事,便同他說,往常都有信去,此時若是沒有,豈不惹人疑心,我可以仿照小遲筆跡,寫一封叫梁克亦帶回去。他們雖覺我說的有道理,卻又并不大相信我,是以那封信內容均是陳志奇口述,我照着他所說一字一字謄寫的,分毫不差,只是我特意将自己的名字添上,他們卻察覺不出有何不妥。”

秋霜晚此番話說的甚是平靜,沈佑瑜卻呆了一呆,道:“啊,秋姐姐你果然是特意如此。是想叫我察覺麽?啊呦,可惜我雖察覺了,卻不知到底何事,未曾告知爹爹,只自己獨個兒過來了,這可怎麽是好。”

秋霜晚淡淡道:“無妨,我本就不希望沈盟主過來。他來了,事情就會好轉麽?只怕未必罷!”

秋霜晚這話甚是莫名,竟似乎與沈墨白極為生疏,沈佑瑜聽着只覺有些不安,便與何泗對望一眼,又向秋霜晚問道:“秋姐姐,董姐姐那事,阿遲他到底……”

秋霜晚極快地答道:“董姐姐之事,絕非小遲所為。”

沈佑瑜松一口氣,高興道:“我也是這樣想!秋姐姐,既然不是阿遲做的,咱們就快同陳叔叔梁大哥他們說,叫他們莫要冤枉阿遲。”

秋霜晚秀眉微颦,道:“我沒有證據,便是說了他們也不會信。”

沈佑瑜一怔,道:“秋姐姐你沒有證據?那你是如何得知這事到底是怎樣的?”

秋霜晚卻答的出人意料,她只道:“我并不知曉董姐姐這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沈佑瑜道:“秋姐姐你竟全然不知麽?阿遲也未告訴你?”

秋霜晚道:“自出了事,我就再未見過小遲,他怎會告訴我什麽。我只知道那日董姐姐突然被人重傷,陳志奇梁克亦他們發現小遲站在董姐姐身邊,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了。”

她此言一出,便連何泗也是大惑不解,不禁出言問道:“秋姑娘,恕我冒昧,你既不知此事真相如何,又無任何憑據,怎麽能斷定這事絕非令弟所為呢?”

秋霜晚聞言,如水明眸中竟閃過一絲厲色,神色亦有些激動,道:“我自然能斷定!我是看着小遲長大,他為人如何,我再清楚不過!素日裏我只擔心他太過老實,被別人欺負,他從未去欺負別人,又怎會殺人,殺的還是待我們猶如長姐的董姐姐!絕無可能!”

何泗道:“也就是說,秋姑娘也只是猜測,并無憑據。”

秋霜晚怔了怔,緩聲道:“不錯,我并沒任何憑據,也不知到底怎麽回事,若是我清楚事實如何,定然早就與他們分辨。”她說罷,便似乎有些悵然,默然片刻,又道:“不過,便是沒有任何憑據,我也信小遲絕不會是害董姐姐的兇手。”

沈佑瑜忙道:“我也相信阿遲絕不會是兇手。”

何泗道:“只你們相信又有什麽用,須得找出憑據才能證明他清白,否則,只憑你們二人口頭擔保,小扇谷衆人怎肯放過他?”

他這一說,沈佑瑜登時也有些洩氣,道:“何大哥說的在理,可我們又如何去找證據呢?陳叔叔梁大哥他們均是親眼所見衆口一詞……我們若是能找到阿遲便好了,能問問他,究竟是怎麽回事。”

沈佑瑜說話之時,何泗只覺秋霜晚雙眼一眨不眨盯住沈佑瑜,目光奇異,不禁心下納罕,出聲問道:“秋姑娘,你可知令弟現在身在何處麽?”

秋霜晚轉臉看了何泗一眼,道:“不知道。”

沈佑瑜聽見她如此說,不由大是失望,道:“那可怎麽辦,我們上哪裏找阿遲呢?”

秋霜晚忽地微微一笑,道:“要找阿遲,還需着落在你身上。”

沈佑瑜一怔,只覺秋霜晚本正端坐着,忽地身形如幻影般,眨眼間已至自己面前,纖纖素手眼見就要落在自己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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