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三情亂
何泗倒地之時,心念電轉,一瞬間已閃過許多念頭,幾乎便已猜出下毒之人的身份,但猜出此人身份之時,何泗登時悔恨不已,暗恨自己竟如此蠢笨,到現在才想明白。
待聽到沈墨白失聲驚叫,何泗才勉力擡頭,就見一人站立在衆人來時的那洞口。
那人白發蒼蒼,手拄一支黑木獸頭拐,那獸頭之中猶在輕吐煙霧,片刻後才停下,看來衆人被藥倒便是拜那煙霧所賜。
那拄拐之人面目慈藹,只是此時她雙目中兇光大盛,襯的這慈愛面容也詭異扭曲起來。
何泗牢牢盯住那人,卻聽沈煥嘶聲叫道:“姥姥!”
那白發老妪微微一笑,回道:“阿煥,姥姥在這裏。”
見那下毒之人竟是沈夫人的乳母章老夫人,衆人登時驚詫不已,沈墨白厲聲道:“你竟然下毒!你是我的岳母,阿煥的外婆,為何要害我們!”
那章老夫人冷冷一笑,忽地面露恨意道:“為何?你心裏難道不清楚麽?我自然是為了我那可憐的情兒啊。”
沈墨白怔了一怔,喃喃道:“為了阿情?”
章老夫人上前一步,道:“不錯!情兒的仇,我始終都記在心間!沈墨白,今日終将向你讨還!”
沈煥忽地叫道:“我娘是自盡的,姥姥你不要怪到我爹頭上!”
章老夫人聞言,登時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用力頓一頓手中拐杖,厲聲道:“阿煥,我同你說過多少次了!你母親她自幼嬌生慣養,從沒受過半點委屈,若非沈墨白混賬,情兒怎會自盡?你問問他,是不是他氣得情兒自盡的?”
沈煥搖頭道:“不,不是你說的那樣。爹,你和姥姥說……”
沈墨白默然片刻,才低聲道:“那天我才知曉阿情做錯了一件事,我确實斥責了她,但我也沒料到她竟會想不開。我本想晚上回去便告訴她,事情已解決了,可沒想到天才黑便有人來報說,阿情沒了。”
沈墨白一席話說完,衆人登時愣住了,章老夫人卻得意之極,大笑道:“你總算承認你害死情兒了!我的乖女兒,我看着她一點點長大,看着她嫁給你,看着她生下阿煥,又看着她被葬到那冷冰冰的地方!沈墨白,你氣死了情兒,我無時無刻不想殺了你,卻總想着輕易殺了你豈不是便宜了你,如何能解我心頭之恨!你不是一心匡扶正道除惡揚善嗎?快活堂如今就快沒了,你畢生願望就要完成了,可惜啊,你看不到啦!哈哈哈!情兒,這混賬東西氣死了你,我就要他加倍遺憾苦悶!”
章老夫人蒼老笑聲回蕩在山洞內,衆人心中氣苦卻又偏偏只能勉強動彈,無法制住那面色瘋狂的老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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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聲尚未止歇,沈煥忽道:“不是的!我娘不是被我爹氣死的,我娘她是心內愧疚才自盡的!”
章老夫人登時止住了笑,雙目牢牢盯住沈煥,厲聲道:“阿煥,你不要胡說!你娘去時你才多大,怎會知道她心中所想?”
沈煥勉強坐直,道:“姥姥,當初的事我聽忠伯說過,我娘自盡後你昏過去了,後來便一直守在我娘靈前,我娘一下葬你就離開了山莊兩三年才回來。那時你根本無心顧及其他,因此不曉得我娘單獨給我留下了一封信,當時一片忙亂,是忠伯收了起來,他也是一忙便給忘記了,誰也沒告訴,後來才想起來交給我。”
沈煥話音剛落,莫說章老夫人愣住了,便連沈墨白也忽地精神一振,顫聲道:“竟有這事,我都不知道……阿情她,她說了什麽?”
沈煥頓了一頓,這一向面色冷冽的少年忽地面色竟柔和起來,輕聲道:“其實只有一句話。‘煥兒今後定要好好聽你爹的話,不要學我做了錯事惹你爹爹生氣,不知如何彌補。’那信上統共便只有這一句。我也不明白娘為何這麽說,但這話意思絕不是生氣,而是心內愧疚。”
沈煥說罷,沈墨白竟哽咽了一下,顫聲道:“我怎麽會生氣,阿情再怎樣我也不會生氣……我早該想到的,阿情膽子小,我那天不該斥責她……”
衆人都聽得雲裏霧裏,章老夫人面上卻更扭曲起來,尖聲叫道:“不對!情兒為何會如此認為,她哪裏做錯了什麽事,她自小柔弱善良,什麽錯事都沒做過!沈墨白,你竟敢斥責她,你污蔑我的情兒!”
沈墨白微微一抖,低聲道:“阿情确實做了不該做的事,但那事早已過去了,也不必再提。”
沈墨白不願再提,章老夫人卻不肯放過,她忽地冷笑道:“為什麽不提?我知道你指的是什麽,不就是那個姓水的賤人,那賤人連那小孽種早就該死了,就是情兒沒有下毒,我也會設法解決了那賤人,情兒有什麽錯?”
這話恍如晴天霹靂,震得在場衆人都驚懼不已,猛地擡起頭來。
就在這當口,何泗忽地憶起了那醫館大夫所言,之前何泗幾番回想都沒想起來,此刻電光火石之間,何泗竟突然想起了那大夫的話。
……娘胎裏帶來的惡疾……他母親懷胎時是吃了什麽不好的東西,這般不小心……以致這孩子滿身俱廢活不久長……
何泗心內震驚,轉眼瞥見沈煥面色已是慘白,平日冷硬的面孔現下竟有些無措神色。何泗觑見沈煥面色,不禁心下不忍,一時恨不能自己立刻便聾了,再也不想聽到什麽話。
沈墨白卻是面色未變,只恍惚道:“我已經同阿情說了,我代她去賠罪,水師妹也諒解了。”
章老夫人恨聲道:“你去找那小賤人!自從那小賤人到了山莊,整日頭疼腦熱,時時病倒,情兒如此嬌弱都沒這小賤人矯情!那賤人一生病,你就去圍着她轉,全然不管情兒身子嬌弱,懷着阿煥也難受的很!”
章老夫人怒罵不休,沈墨白卻愕然擡頭道:“水師妹在滄水谷時受了寒,又心內痛苦郁結成疾,是以每日病痛纏身,她父親對我有過恩惠,我自然不能撇下她不管。這些我都是同阿情說過的,初時她也極為關心水師妹,後來不知怎地……”
沈墨白突地止住。仿佛突然想起什麽一般,面上先是恍然大悟,繼而便慢慢浮起憤怒神色,最後竟是氣怒交加,勉強站起身來,怒道:“是你!阿情雖然嬌蠻了一些,但性情天真單純,沒什麽複雜心思。水師妹之事,我先前分明和她說的好好的,她也很是贊同,後來不知怎麽就時常不開心,如今想來那正是在你來了之後!我本想着你來可以照顧阿情,沒想到你,你,是你在阿情耳邊挑撥離間!”
章老夫人冷冷道:“挑撥離間?不錯,我是時時跟情兒念叨,可我說的錯了麽?那女人生下個病孩子,你緊張得不得了,到處求醫問藥悉心調養,幾乎忘了情兒即将臨盆,倒好似那小孽種比你親生兒子還寶貴。”
沈墨白怒道:“憑他是誰的兒子也不能見死不救,更何況水谷主還對我有恩!阿情非你親生,你自己不也是将阿情視若珍寶?”
章老夫人雙眼一翻,不屑道:“那小孽種怎配與我的情兒比。”
沈墨白被她這話給氣個倒仰,還未說話,章老夫人已滿眼怨毒又道:“阿煥才出世沒多久,情兒還在調養,就因為那女人要死了,你就整天去探望她!知道了是情兒給那女人下毒,你就跑來斥責情兒,還把情兒獨自扔下,去跟那女人賠罪!你倒是眼看着那女人咽氣了,我的情兒卻是獨自一人上了路!”
沈墨白怒道:“你空活了偌大年紀,還講不講道理!水師妹時日無多,難道我就該不理不睬?我知道了那事和阿情有關,可我怎能相信?是以我才去問阿情,沒想到她竟然認了,我一時氣急,才說了她兩句,這畢竟是兩條人命!難道就不管不問麽?我本想着去求一求水師妹,叫她不要同阿情計較,可沒想到阿情竟一時想不開……她素來膽子小——”
說到這裏,沈墨白忽地面色一變,擡眼緊緊盯住章老夫人,咬牙道:“是你!”
自章老夫人走進這山洞,沈墨白已問了許多遍為什麽,可唯有此刻,他目中最是清明,仿佛已想通了所有事情,可清明之後,随之而來的便是刻骨的仇恨,一向穩重的沈墨白竟也滿目怒意,額頭青筋直跳,分明已是一大把年紀,卻如毛頭小夥一般不管不顧,竭力向前沖了幾步,叫道:“是你!”
沈墨白如此異狀,何泗等人都驚得呆了,秋弘文低呼一聲,竟也咬牙搖搖晃晃站起前行,想要伸手去抓住沈墨白衣角。
何泗與周普齊聲叫道:“盟主!”沈煥亦面色慘白掙紮叫道:“爹,你怎麽了?”
衆人齊聲驚叫,沈墨白卻充耳不聞,雙目血紅,盯住章老夫人嘶聲叫道:“是你從中挑唆,哄着阿情去下毒!當初若不是阿情親口承認,我本來就不信,她性子最是天真,怎會去下毒害人,一定是你哄騙她去的!我早該想到,阿情不會武功,對毒藥也是一竅不通,怎會去毒害水師妹!”
沈墨白厲聲嘶叫,章老夫人卻神态自若,道:“不錯,是我叫情兒去的。情兒初時還想不通不肯去,我勸了她好久,還告訴情兒那藥只是會叫那姓水的女人吃些苦頭,教訓教訓她,情兒才去了。我的情兒本就該無憂無慮,她的丈夫應當全心全意呵護她,不許有一絲一毫分心。可你卻偏偏分神去關心那小賤人,那小賤人難道不該死麽?我絕不許那賤人活着來礙我情兒的眼,她就是那次未死,遲早我也要弄死她!”
接下來章老夫人再說些什麽,沈墨白似乎已無心再聽,他面色變了幾變,最後竟仰天大笑起來,滿面喜悅叫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阿情是世間最好的女子,自然不會去害別人!都是你這老毒婦,仗着阿情信任你,整日在阿情耳邊胡說八道,害的阿情一時糊塗做了錯事,最後更是那樣抱憾離去!你這老毒婦,我饒不了你!”
話音未落,沈墨白已騰身而起,掌如風起雲落,向章老夫人擊去。
章老夫人面色大變,驚聲道:“你,你不是已中了毒——”
她話未說完,沈墨白掌風已至她面前,章老夫人急急揮起那獸頭拐杖,那黑木杖如吐信毒蛇一般,揮動起來就如一條靈活毒蛇甩動身軀,狠毒刁鑽,竟擋住了沈墨白掌勢。
何泗等人登時大驚,欲要前去相助,卻無奈手腳不聽使喚。
正在這時,闵真真低聲道:“不是劇毒,是會令人全身麻痹的藥物,只是用的量太大了,若非咱們是習武之人,此時大約都成了癱子了,看來她是想親手殺了我們。趁着現在,都運功将毒逼出來。”
衆人聞言,紛紛盤腿運功,只是心系那邊相鬥的二人,都還睜着雙目瞧着那邊。
章老夫人雖已年邁,但動作極為靈活,手中黑木杖上那獸頭時不時就噴出一陣煙霧,想來便是一些毒藥之類,但沈墨白卻似乎并不受其影響,甚至一次那煙霧直噴到了沈墨白面上,沈墨白也只皺了皺眉,再無什麽異樣。
章老夫人越鬥越是心驚,漸漸地左支右绌起來,沈墨白何等武功,章老夫人只露出了一個破綻,沈墨白一招風起雲落,已重重擊在章老夫人身上,章老夫人到底老邁,當即“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橫身撞在石壁之上又滾落下來。
沈墨白滿面怒意,提掌趕上前就要将那章老夫人斃于掌下,忽地面前人影一閃,雙腿已被人牢牢抱住。
沈墨白低頭一瞧,竟是沈煥。
衆人都眼睜睜瞧着那裏,但因尚未将毒逼出,就連秋弘文與何泗都仍無法邁步,眼見章老夫人就要斃命,卻陡然見沈煥搖搖晃晃站起,也不知他哪裏來的氣力,竟踉踉跄跄沖了出去,攔在沈墨白身前。
何泗舉目一瞧,就見沈煥面色慘淡,嘴角細細一道血線,登時曉得他這是強行運功才能勉強沖出,如此對身體自然有害,頓時大急,低叫道:“二公子,不要犯糊塗!”
周普與秋風遲看出不對,也連聲大叫起來,秋弘文亦皺眉叫道:“阿煥,不要擋着你爹!”
衆人叫喚沈煥只作聽不見,只仰頭望着沈墨白,含淚道:“爹,你放了姥姥罷。”
沈墨白低頭看着沈煥,神色卻逐漸冰冷起來,道:“煥兒,你閃開。”
沈煥不肯動,只道:“我只有爹和姥姥兩個親人了,我不想姥姥死。”
沈墨白低聲道:“那你知不知道她做了什麽事?”
沈煥瑟縮一下,默不作聲,卻仍抱住沈墨白不放。
沈墨白等了片刻,就聽章老夫人低咳之聲傳來,擡眼就見章老夫人倚在石壁之上,滿目怨毒看着沈墨白。
沈墨白與章老夫人對視一眼,忽地開口道:“煥兒,你以為我要殺她,只是為了你娘和水師妹麽?你知不知道她害死了多少人?”
沈煥一怔,章老夫人卻忽地大笑起來,聲如夜枭,尖聲道:“他怎會不知道?若不是阿煥,我怎會知道那麽多事情?沈墨白,你對自己兒子總是毫無戒心的,可你從沒想過你兒子是否同你一心罷?”
章老夫人突出此言,何泗就見沈墨白面色更寒,忽地心下大悟,登時只覺驚駭不已,一時只疑是在夢中。
何泗心內恍惚不已,轉眼看着場內所有人,沈煥是早已怔住了,秋弘文似乎是想到了什麽,雙唇蠕動卻什麽也沒說。
秋風遲卻大惑不解,低聲道:“她在說什麽?”
秋霜晚面色慘白卻低聲斥道:“別說話!”
周普是個心思粗的,早已經糊塗了,闵真真卻是雙目晶亮面孔發紅,胸膛不斷起伏,竟似極為惱怒。
何泗恍恍惚惚又呆愣看回前方,章老夫人仍在大笑,那聲音如鬼魅般不肯放過衆人,猙獰道:“沈墨白,你萬沒想到事情是壞在你兒子身上罷?你兒子何等聰明啊!好多事你就算不明說他也能猜得出來,不是阿煥告訴我,我怎會知道你在快活堂安插有內線?可惜竟被王乘風那小子給攪了,否則死的就是你的好兄弟秋弘文!阿煥可是幫了我好多忙,若不是阿煥,我怎能順利将這麽多正道盟消息傳到逍遙峰上?
“對了,你一定不知道,為什麽兩年前秋家丫頭能寫出那封信,那封信難道陳志奇看不出端倪麽?是我們特意教快活堂的人幫她瞞過陳志奇的啊!我本已傳訊給冉鷹,可惜他太過沒用,竟然沒成,所幸報應不爽,雖然那小雜種沒死在路上,到底還是病死了!你定然也不知道,司寇雄為何知道秋家那兩個孩子在小扇谷……阿煥可比情兒要聰明得多,也狠得多,知道那幾個小孽種都不能留……”
章老夫人還要再說,沈墨白忽地暴喝一聲道:“住口!”
章老夫人尖聲笑着,不再說話,卻滿目怨毒快意的看着沈墨白。
沈墨白面色慘白,沈煥的面色卻更白。
沈煥呆了一陣,才轉頭看向章老夫人,低聲道:“我沒有。姥姥,你為何冤枉我?”
章老夫人一怔,面色竟越發慈愛起來,溫聲道:“好孩子,事到如今,還有什麽不能說的。不要怕,大不了咱們一起去找你娘,外婆陪着你。”
沈煥張口結舌,面上全無血色,轉頭呆呆看着沈墨白,喃喃道:“爹,我沒有。”
沈墨白面沉似水,沈煥的雙手已在不知不覺中松開了,但沈墨白也沒有再動,似乎他的雙腿沉重之極再也提不起來一般,只向着沈煥低聲道:“我知道你沒有,你閃開,讓我殺了這毒婦,讓她不能再胡說。”
可沈煥卻沒有動,只仰頭看着沈墨白。
在場衆人似乎都已呆住了,便連最粗魯的周普也閉緊了嘴巴,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何泗心下沉痛之極,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一片死寂中,卻忽地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竟是章老夫人動了,她被沈墨白打傷,已是有氣無力,此時卻勉強挪向沈煥,低聲道:“好孩子,我本想殺了沈墨白給情兒出氣,如今是不成啦。你也不必煩惱,橫豎該死的都已死了,咱們也不算遺憾。”
章老夫人竭力試圖觸碰沈煥,只是她才碰到沈煥衣角,已被沈煥猛地甩開,沈煥雙目通紅面色煞白,叫道:“我沒有!我怎麽會想我哥哥死,我怎麽會給快活堂傳信?我沒有做過你說的那些事,我也沒有告訴過你什麽事!”
章老夫人一怔,當即擡眼看了看沈煥,又轉眼看了看沈墨白,面上露出失望神色來,道:“你就這麽怕他麽?男子漢大丈夫,做了便是做了,你這樣,我如何帶你去見你娘?”
章老夫人一語說罷,衆人正在驚疑不定之時,忽聽一把清脆女聲尖叫道:“他沒有!你這惡女人,死到臨頭還要誣賴人!他什麽都不知道,全是這毒婦做的!”
這聲音清脆響亮,何泗登時一怔,扭頭望去,卻是闵真真。
闵真真粉面通紅,卻仍是含淚咬牙叫道:“他什麽都不知道!”
闵真真突然叫喊起來,在場衆人均是怔住了,連沈墨白也神色微動,轉眼看過來。
章老夫人更是怔住了,眯起雙眼看着闵真真,看了一會兒似乎才認出闵真真來,冷聲道:“是你。”
闵真真咬唇道:“是我!自從進了群英山莊,我自己曉得做了錯事,就刻意避着你走,你平日又不出門,自然極少見到我,便是見到我,也沒認出我來,大約是以為我走了罷。可我越是心內發虛唯恐碰見你,便越是格外留神你的蹤跡,也因此看見你好幾次鬼鬼祟祟出入沈盟主書房!可恨我當時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不然早揭了你的假面皮!”
說罷,闵真真便轉目看向沈墨白,雙目晶亮,道:“沈盟主,這惡婦在撒謊,我當時便是受了她的蒙騙。我,我被忠伯捉住那次并不是第一次去群英山莊。我之前便已喬裝去過兩次,第二次就碰見了這惡婦,她,她瞧出我,我……她哄騙我,說盟主偏愛大兒子,對二公子極為苛刻,阿瑜欺負二公子,還害了二公子的母親。我,我那時不懂事,又脾氣不好,就想為二公子出氣,後來聽說阿瑜出門,我就跟了過去。
“我那次刺傷了阿瑜,這是我的錯,可我,我是個蠢人,心裏還覺得讓阿瑜吃了苦頭,洋洋得意,回來後跑去找二公子炫耀。二公子初時絲毫不知我在說什麽,聽明白以後立即大怒起來,幾乎要動手打我,我那時看他神色,才曉得自己犯了蠢。
“那時二公子生氣之極,連聲問我到底是誰叫我去害阿瑜,可我,我那時并不知道那老婦就是章老夫人。二公子氣急了,叫我滾開,便氣沖沖走了。
“我心下知道自己做了蠢事,可還是,還是想二公子原諒我,就又壯着膽子跑去群英山莊。誰知道那天他不在山莊裏,我還被忠伯捉住了。那時我心裏極為慌亂,可是阿瑜和何大哥秋姐姐他們回來之後,便絕口不提這事,哪怕後來忠伯當着您的面捉住我,阿瑜也只是罵我,并沒有報複什麽。我心裏明白他們寬宏,自己也不好意思,可又不甘心……就借機請求留在山莊。
“後來我又設法去找二公子解釋,好容易見到他,他卻說,卻說……”
闵真真雙目含淚,低頭不敢去看沈煥,只喃喃道:“他說,在他心裏最重要的,便是他的三位親人,父親、兄長和外祖母。可是我傷了他哥哥,那就成了他的仇人,他再也不想同我做朋友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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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