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沒有什麽是一輩子的 (2)
巷子裏,兩只手被鐵絲纏着,他們還把鐵絲穿過牆洞,把姜城遠定在一堵危牆前面,寸步難行。
姜城遠好不容易拿出了手機,艱難地給我打電話。但是我沒有聽見,他只好又給別的同學打。因為是周六,大家各有各的忙,有的還聯系不上。他後來聯系上的是跟他同寝室的林景梵,也就是後來發現他受傷,送他到醫院的那個男生。
當時,林景梵挂了電話趕過來,大概花了半個小時。這半個小時裏,說拿了錄音回來放人的劉靖初沒有回來,魏楊卻出現了。當時,跟魏楊在一起的還有那次在停車場出現過的那幾個人,他們喝了酒,手裏還提着空酒瓶,一個個都醉醺醺的,走路說話都雲裏霧裏的。作為經常在我們學校附近混日子的魏楊等人,那條平時很少有人問津的銅鑼巷反倒是他們聚會的天堂。
他們看姜城遠被鐵絲絆住了,先是嘲笑他,說他就像一只被主人拴住的狗,後來還用酒潑他。
魏楊還看姜城遠一身名牌,就動了歪念,把他的手機、錢包都搶走了,然後又想搶他那只價值不菲的名牌手表。
魏楊想摘手表的時候,把姜城遠手上綁着的鐵絲也弄松了。姜城遠便掙脫了鐵絲,跟魏楊打了起來。
魏楊打得極狠,酒精也沖昏了他的神志,他狠狠地踢姜城遠,踩他的腿,其他在場的人也來摻和,越打越起勁。最後,魏楊一腳踩在姜城遠的膝蓋上,在場的人都聽見姜城遠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聲。他們看他已經癱在地上動不了了,那才揚長而去。
手術之後的第二天,我去醫院看姜城遠。他已經醒了,面無表情地半躺在病床上,一雙眼睛暗淡無光,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窗外陽光照進來,照得他的面部輪廓更加深刻,卻也更顯蒼白憔悴。
我看着他,禁不住有點心疼問:“姜城遠,你覺得怎麽樣?聽說麻藥的效力過了會很疼的,你還好嗎?”
姜城遠的身體不動,只是眼珠子微微轉了一下,看了我一眼。他沒說話。
我之前覺得私家病房裏所有的布置都太素了,所以特意去花市買了一棵盆栽。我把盆栽放在病床旁邊的裝飾櫃上,又說:“姜城遠,這盆栽你喜歡嗎?我想,這兒應該有點色彩豔麗的裝飾,會顯得沒那麽冷清。”
姜城遠依舊只是眼睛動了動,問:“火鶴?”
我說:“嗯,花店老板說這種花很好養,生命力很頑強的。可能偶有風吹雨打的吧,但總能熬過去的。”
姜城遠靜了靜,然後幽幽地說:“火鶴有毒,你知道嗎?”
我尴尬:“嗯?有毒?”
他兩眼發直地盯着我,突然,伸手一推,正好夠到那盆火鶴,火鶴被他推落在地上打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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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有護士聽見聲音,急忙進來看,姜城遠掃了護士一眼,命令地說:“過會兒再來收拾。”
護士覺得房間裏氣氛不對,就退出去了。
我問:“姜城遠,你是在怪我嗎?如果昨天我接了你的電話,早點去找你,可能你就不會遇到魏楊了。”
他沒出聲。
我又問:“還是你恨劉靖初用鐵絲拴着你?我代他……”
姜城遠打斷我,幽幽地說:“舒芸死了。”
我一下子整個人都蒙了:“什麽?你說誰死了?”
姜城遠的視線一點一點地聚到我身上,跟我的視線對着,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舒芸死了。”
就在我來醫院之前,安瀾院的人聯系到了姜城遠,說昨天失蹤的舒芸被找到了,卻是在江邊被找到的。
她的屍體被江水沖到岸邊,發脹腐爛,已經死了多時了。
姜城遠說:“如果昨天我去接她了,她就不會一個人跑出去。她去江邊,是想去放孔明燈,不然她不會去那裏……是的……她不會去……小芸……小芸……”姜城遠呢喃不休,我站在病房裏,忽然有一種不知道自己的腳應該站哪裏、手應該放哪裏、眼睛應該看哪裏、嘴上應該說什麽的感覺。
我的心裏猶如山搖地動一般震顫着。
姜城遠的聲音還不斷地在我耳邊重複:舒芸死了,舒芸死了,舒芸死了!
那個因為我而遭遇不幸的女孩——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