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哎呀、抱歉,我回來了~”先前有事離開的圓谷環忽然出現在了緋山千夏的身後,“诶?小千夏你不是回去了嗎?”
還未完全擺脫先前思緒的緋山千夏被圓谷環的聲音吓了一跳,聽到圓谷環緊接着的詢問,她反倒變成了剛才的富士田:“啊、是,那個、我本來是回去了的,可是……”
“可是?”圓谷環耐心而親切地追問。
緋山千夏變得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起來。她實在不想承認自己明明都回到了家,卻因為想到富士田還在練舞自己卻好像在偷懶而坐立不安,再加上與那個“兵藤清春”的相遇,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她想要了解能令多多良由衷欽佩的,除了仙石要那樣頂尖的舞者,這個給人感覺冷淡奇怪卻又沉着自信的“兵藤清春”,到底又是怎樣的舞者。既然他是去舞蹈教室找多多良,那說不定也有機會看到他跳舞的樣子,這也是一種學習——這樣對自己說着的緋山千夏因此才又從家裏來到了舞蹈教室。
也因此才看到了之前那一幕。
“……我想再練練。”緋山千夏嗫嚅道,兩頰微紅。一開始就留下繼續練習,也好過現在這樣顯得自己似乎反複無常。
“是嗎。小千夏也是,真的很努力呢。照這樣子,很快就能和多多良兩人配合好了吧。”溫柔細膩的圓谷環說着鼓勵肯定的話,柔和地化解了緋山千夏的窘迫。
“嗯……謝謝,圓谷小姐。”緋山千夏揚起臉,由衷感謝道。
“不必客氣。”圓谷環微微一笑,接着視線示意了一下兵藤清春的方向:“跟兵藤君已經相互認識了嗎?”
“啊、抱歉!”富士田這才想起來,“忘記為你們介紹了!”他面露些微懊惱地搔了搔後腦勺。“這位是——”
“緋山千夏,”兵藤清春不緊不慢地說道,“你的搭檔。”
“诶?”富士田驚訝地睜大眼。
“兵藤清春,”緋山千夏緊接着也主動開口,“我們的對手——對吧?”她的視線從兵藤清春的的方向轉向富士田。
“诶诶——?”“對手”什麽的我從來也沒說過啊!不如說甚至還不覺得自己具備作為“對手”的資格——至少在目前連帶領都做不好的這種狀況下。但是接受了花岡同學的挑戰邀約也是事實,所以——
當富士田神色堅定地想要表示肯定時,緋山千夏又補上一句:“大概一小時前在路上相互認識時兵藤君自己是這麽介紹自己的——你的對手。”
富士田心中猛然受到觸動地看向兵藤清春,他沒想到兵藤清春早已直接而輕易地肯定了自己作為對手的價值,這既讓他有些受激勵的感動又有些抑制不住的莫名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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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富士田情感豐富的注視,兵藤清春似乎是有些不适應地将視線默默移向一旁,接着卻又移回富士田的臉上,顧左右而言他:“你的搭檔也說了些有趣的話——說我是你們将打敗的人。”
“哈——?”富士田這次連嘴都張大了。那種話目前的他想都沒想過。想的最多的也不過是“能在同一個舞池中競技”——“能夠參與”就是他現階段最大的目标。
緋山千夏并不覺得自己對兵藤清春的宣戰有哪裏不對,但看富士田完全一副還認不清形勢的天真模樣,她不禁略有不悅地提醒對方:“既然是對手,不是被打敗,就是打敗對方。難道你一開始就想被打敗嗎?”
富士田被緋山千夏一語中的的話說得怔住,連兵藤清春都忍不住對緋山千夏側目。
小千……真帥氣啊。自己到底是還沒有做好覺悟,正如小千所說,自己想要站上那個兵藤君和花岡同學所在的舞池,并不是為了去被打敗,而是為了——
“呵呵,真是有趣呢,”一直旁觀的圓谷環忍不住評論道,“多多良君,現在搭檔也有了,需要打敗的對手也确定了,不更加努力不行了呢~”
“圓谷小姐……”頓感壓力倍增的富士田苦着臉呻吟一聲。
“加油喔~”圓谷環笑着鼓勵,然後沖另一邊道:“兵藤君,要回去了嗎?”
富士田這才注意到兵藤清春正在一邊默不作聲地換着鞋。
“嗯。”兵藤清春應了一聲,停頓一下,接着道:“下周末有比賽——在這邊。”
立刻意會的圓谷環欣然說道:“是嗎,我們會去給你和小雫加油的,對吧小千夏、多多良君?”
“呃、嗯。”對于圓谷環的提議反射性地表示同意的緋山千夏,雖然覺得也才剛認識這位“兵藤清春”,但如果是為了“觀摩學習”的話,也不是沒有理由前去觀看。
多多良也肯定會去的吧——緋山千夏看向富士田多多良,卻發現對方正對着兵藤清春似乎在醞釀什麽。
面對正盯着自己的兵藤清春,富士田多多良眼神躲閃着感到有些沒由來的窘然。不知是不是還有些之前發生的事情的影響。畢竟那時候沒能聽到兵藤君想要說的話。如果是……是關于他身體興奮的解釋,或許自己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因為介意而沒法态度自然。而且——
富士田飛快地瞥了一眼兵藤清春的臉。
總覺得……兵藤君好像在期待我說點兒什麽。
“兵藤君……”富士田低着眼出聲道,頓了頓,擡起一張下定決心的臉直視着兵藤清春,“比賽加油!我會去、為你和花岡同學加油的!”
兵藤清春眨了一下眼睛,眸中似乎泛起細細的波紋,他抿起嘴角,應道:“嗯。”
飛快地過了幾天後,就到了兵藤清春他們比賽的當天。
與圓谷環、緋山千夏相約碰面後一起進入比賽會場的富士田多多良,再次作為觀衆穿行在衆多準備中的選手之間。
但是,大賽會場的緊張氣氛,對于現在的富士田來說,有了更清楚的體會。
不像當初第一次踏進這種地方時因為無知而只覺得新鮮,姑且也算是參加過比賽的富士田,已經深刻地理解了那時仙石要所說的“戰場”的意味。
唔……連自己都不由受到感染而有些開始緊張了。
原本與圓谷環一路說笑的緋山千夏看富士田徑直朝前走着,忍不住向對方确認道:“多多良,你知道兵藤同學他們在什麽地方嗎?”
“啊、嗯,”富士田扭過臉來回道,“你知道賀壽君和小真子也會參賽的吧,他們應該都在一起——賀壽君發來的郵件上有說。”
诶……當初信誓旦旦說要為之加油的是兵藤清春,平時保持聯絡的卻是赤城賀壽嗎……難道說,那兩個人沒有對方的郵件地址?噗、總感覺有點微妙……緋山千夏也不明白從來不太關心別人之間的事情的自己,為什麽僅在此時變得異常多思。她唯一能追溯到的線索,就是自從上次在舞蹈教室“撞見”那一幕之後,自己就一直有些介意,仿佛非要發現自己遺漏了什麽地方一樣變得敏感起來。話說回來——
“果然這種大賽也少不了賀壽組啊……”緋山千夏下意識地感慨了一句。
“是啊……”富士田附和道,“畢竟兵藤組和賀壽組一向保持着業餘選手中的第一、第二名的位置。”這樣說着的富士田聯想到自己現在的水平連大賽都不能參加,心頭不禁泛起一絲苦澀。緊接着卻要告訴自己振作、努力,畢竟低落也不能使自己進步更快一些。
“多多良君。”
富士田感受到一只溫暖的手撫上了自己的肩膀,側臉看去,正是圓谷環溫柔親切的笑臉。
“不用着急。不用着急也沒關系的喲。”
“謝謝,圓谷小姐。”意識到又被圓谷環看穿還鼓勵了的富士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是的,我啊,不要再自己給自己制造些沒必要的打擊、還連累周圍的人操心了!
緋山千夏看了看富士田那張并不舒展的笑臉,未置一詞。
“喔!圓谷小姐、多多良,還有千夏!你們來了啊!”十米開外就看到三人的赤城賀壽使勁揮着臂打着招呼,他頭發梳理整齊身着燕尾服,看起來已準備完畢只待上場。
“賀壽君……”受對方的興奮情緒感染,富士田也不由咧開了嘴,正想跟赤城賀壽說些什麽時卻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視線,看向視線的來源,原來是站在赤城賀壽側後、同樣裝發齊整的兵藤清春。富士田稍微斂起笑容,低了低眼,向對方打招呼:“兵藤君。”
自上周兵藤清春出現在小笠原舞蹈教室主動陪練富士田、還搞出點意外狀況——至少對富士田來說是——之後,富士田也就為那個“意外狀況”煩惱了一個晚上,第二天一覺醒來之後,他就接受了當時兵藤清春有關生理性興奮的說辭——無論那個說辭有多明顯的矛盾和漏洞,他只覺得如果就那麽接受了,會比較輕松。
事實上,富士田在那個煩惱的晚上想象過,如果不是自己,換成赤城賀壽,或是其他任何一個男生,或許當時會對兵藤清春嘲笑一番就讓事情過去了。他搞不懂,為什麽自己會這樣在意。
記憶總是過後才更清晰。所以富士田才會在當天晚上清晰地回想起,自己白天面對兵藤清春身體變化的震驚不解中其實還有一些羞憤動搖。至于因什麽羞憤、被什麽動搖,他到底還是以睡覺代替了深究。
現在不是考慮這些沒頭沒腦的事情的時候。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件——如果不能站上同一個舞池的話……
懷着這樣的念頭入睡的富士田,第二天當真以為自己已經徹底揭過。
但是,到了此刻再次見到對方本人時,他終究還是無法表現得自然如同以往。
兵藤清春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了富士田微妙的态度變化。他沉默地注視着富士田,喉頭收緊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道能說些什麽。他還不确定。不确定富士田在介意的是什麽,不确定自己想傳達的又是什麽。
“來了啊,環小姐、富士田君,還有……緋山千夏同學?”花岡雫和赤城真子一起出現在衆人面前,她們也已化好了妝、換好了禮服,迥然不同的氣質令她們看起來各有千秋。“這位是賀壽君的妹妹也是搭檔的赤城真子,我是兵藤清春的搭檔花岡雫。”
“花岡同學、赤城同學,很高興能夠見到你們,”緋山千夏開朗地打着招呼,“我是富士田多多良的搭檔,緋山千夏。”
“啊、緋山同學,請叫我‘真子’就好……”赤城真子腼腆地笑了笑。
花岡雫也說道:“叫我‘雫’就好。我也可以叫你‘小千夏’吧?”
“當然!”緋山千夏爽快應道,“小真子也是,叫我‘千夏’就可以了喔!”
女生之間的關系總是很快就變得要好——
“好厲害~看起來就是不一樣啊~已經是職業舞者的氣場了呢!”對花岡雫、赤城真子兩人的舞者形象,緋山千夏不吝于口地贊道。
“呵呵~更多是因為衣妝吧……”花岡雫笑着說。
“诶——才不是呢,是因為……”“也想看小千夏……”“圓谷小姐……”
女生們開心的聊天傳入富士田多多良耳中的僅剩些只言片語,他現在更多是在為從剛才開始就注視着自己卻一言不發的兵藤清春的态度而有些忐忑——兵藤君感覺到了嗎。真是的、為什麽自己不能好好地——
“多多良,在想什麽?”原本一副對周遭氣氛毫無所覺的赤城賀壽突然開口問道。
“诶?”富士田有些驚訝、也有些不解地看向赤城賀壽。
“你這家夥、看上去一臉苦惱,”赤城賀壽有點不耐煩地皺起眉頭,“有什麽事就說出來啊!”
說實在的,赤城賀壽是真的欣賞不來富士田多多良平時那種唯唯諾諾瞻前顧後拖泥帶水猶豫不決一點兒也不幹脆利落的個性。這家夥,也就對跟舞蹈有牽扯的事有些異常的執拗和不退讓的堅持,還有明明沒那麽大能力卻沒法放着別人不管、為了維護與自己沒什麽關系的人而站出來的堅決——赤城賀壽想起天平杯的事。
這次,又是為了某個人在煩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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