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林沁跑回了酒店, 也沒有多耽擱, 就洗洗上床躺着, 睜着眼睛看着房頂, 又拿起手機看了看, 上面什麽也沒有……她心裏覺得有點什麽地方不對頭,但是因為又太累了,腦子漸漸轉不動,睡了過去。
第二天和平時差不多的時間醒來, 第一時間拿過來手機, 上面什麽都沒……她掀開被子坐在床邊, 想了一會去洗漱。
換了衣服, 一拉開房門, 她看到自己門口擺着個禮物盒子。
和昨天那個一樣的。
她拿起來左右看看,關上了房門。
一樣的絲帶, 她抽開了, 裏面還是那條海貝色的圍巾,不過多了張白色的卡。
她有點不自在地拿起卡片,
翻看看到上面寫着:
【我覺得你昨天的話太過分了, 無論是取笑我的名字或者職業,都是不應該的。我的名字,是我爸媽精挑細選的。還有我的職業……那是我, 唯一能做好的事情。我走了。圍巾是我帶來的,盒子是在這裏花店買的,我又讓他們送來了一個一樣的。不是昨天扔的那個。這圍巾是給你的。】
林沁一屁股坐到旁邊的凳子上, 覺得非常內疚。
她下了樓去吃飯。
有點心事重重,她昨天只是太急太累口不擇言了。
她拿着手機,可又猶豫的放下,還是覺得算了的好,又沒有想好。
她無精打采吃着東西,孔雪和闫曦樟一起端着早餐過來。
闫曦樟拉了椅子坐下,招呼孔雪也坐,和林沁說:“我還以為你今天起不來呢。”
林沁腦子還沒轉開,看着他問:“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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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天不是和朋友出去了嗎?沒多玩一會。”
闫曦樟把外套搭在椅子上,從口袋掏出手機來放在桌上,看着孔雪說:“林沁還有這魅力,看不出來吧。現在肯追女孩追到國外來的,真不多。咱們拍戲都不敢這麽拍了,別人不信。”
孔雪笑着抿了口咖啡,點頭:“是挺少見的。”她轉向林沁說:“那人是你同學嗎?”
林沁想說不是,但考慮闫曦樟在,就比較真誠地回道:“是我大學的學長。”
闫曦樟點頭,順口問道:“那你怎麽不和他一起吃早飯,他沒有住咱們這個酒店,那不能呀。”
林沁說:“他應該已經回國了。”
闫曦樟喝咖啡的動作停下,看着她,想說什麽又咽了回去。
陽光漸漸從外面照進來,整個早餐的餐廳裏浮動着清晨活力四射的光芒。
他們的人陸陸續續都來,吃完的就去收拾,大家上車出發。
林沁趁着沒人注意的時候去前臺問了一下,晟炫确實退房了。
她早餐時候只是随便說的,沒想到他真的走了。
跟着大家一起去和這邊的聯系人見了面,他們來也是要拍攝許可的。
這方面林沁不參與,就和攝影師一起,看他們商量怎麽拍。
心裏卻反反複複也沒有辦法專心。坐在教堂門口的臺階上,她糾結着不知道要不要發微信問問晟炫在什麽地方。
又怕他突然出現……
孔雪走過來坐在她身邊,雙腿一擡,就以非常美妙的姿态搭在了一起,陽光下,她的腿特別長,特別白。
林沁收回目光。
孔雪遞給她一個冰淇淋。
林沁道了謝,拿着慢慢吃。心裏有點警惕。
孔雪看着遠處的運河,也吃着冰淇淋說:“我知道咱們倆不熟,但昨天吃飯的時候,我看到他看你餓,就把你吃完的盤子換到了自己面前……真的挺羨慕的。”
她的兩只腳晃了晃,小白鞋幹幹淨淨。
林沁低頭,看了看自己不起眼的球鞋。
覺得細節上一比,她被孔雪襯的真像醜小鴨。
她是和群演待久了,已經沾上了梁哥的鄉土氣息了嗎?
孔雪側頭看她,發色在陽光下微微發黃,她說:“你今天心神不寧的,沒事吧?”
林沁搖頭,吃着冰淇淋說:“現在還這麽早,咱們只能吃一個冰淇淋,今天的量這麽早就消耗掉了,下午怎麽辦。”
孔雪笑起來,站起來走了。
林沁得了清靜,不管是不是好心,這種心情也是沒有辦法和人分享的。
晟炫确實回了國。
他從來沒有給誰表白過,那麽遠從美國飛回來,又追到歐洲,卻換來嘲諷。說他的名字,還說他的職業。
他覺得自己很能幹,又沒有啃老,又不是不能養活自己,這世上任何一個靠雙手自食其力的人都應該被人尊重,他覺得林沁太過分了。
甚至覺得自己并不了解她。
窩在家裏也沒事,鄭重其事拾起好久沒幹的事情,打游戲。
王凱這下樂瘋了。
每天吃住在他這裏。
過了幾天,王凱發現不對勁了,晟炫的狀态,是失戀了呀——
于是他的心裏又難過起來。
可他對這種事情沒有經驗,就撥了王欣然的電話。
“欣然,你來勸勸他吧。我看他的狀态不大好。每天都無精打采的,我倆在一塊,他一句話都不說,飯點叫外賣,整個人都頹了。”
王欣然站在轎車旁,略微不耐地說:“我真的沒空,人都有真的煩惱和假的煩惱,失戀都是假的煩惱。我挂了。”
她挂了電話,旁邊的司機拉開車門。
她上了車。
季少童坐在後座。
****
“這個位置可以,一條全景,一條中景。”闫曦樟和他的攝影師商量:“到時候從右往左走,男的從另一邊過來的時候也這麽拍。”
攝影師看了看遠處的太陽:“劇本寫碰面時間是晚上,這裏光線不好弄。咱們的器材進不來,攝影難度太大,到時候燈光都用不全。”
闫曦樟想了想說:“換成早晨吧。這個寫劇本的時候我也沒有想到。”
林沁在旁邊聽着,想象着攝影機和燈光到時候的位置,後期為了鏡頭切換,位置的匹配和連貫,所以這個場景最少要兩臺攝影機一起拍。
孔雪站在河邊,穿着藍色的T恤,下面是白色的褲子,頭發很亮。
她想象着,到時候怎麽把孔雪能拍的更好看一點,因為這是男女主叫第一次碰面。哪怕是烏龍的邂逅,但是都要拍得好看才行。可今天不知道怎麽了,特別難專心,總覺得心裏有事。
闫曦樟招呼大家走,落後兩步正好看到林沁,他說:“你覺得這個地方怎麽樣?”
林沁說:“嗯,挺好的。”
闫曦樟停下,拽停她:“這麽個勉強的挺好的,有什麽你說。”
林沁說:“嗯,剛剛你說要換成早上,但沒有說到時候運河上的船,那個不是咱們的,到時候剪輯的時候,會不會出現對不上畫面的情況。”
闫曦樟喊了聲:“大家都停!”
這個是常識,他竟然給忘了。
他左右看了看,因為在外每天花費大,壓力太大了。他在這方面還是沒有經驗,其實根本應該自己多來兩次,算好場地,而不是像之前只來了一次,加上孔雪的檔期種種問題。
他走過去和攝影師又重新提出這個問題商量。
林沁左右看看,覺得實在沒辦法,換成拍身後的教堂也可以。
大家再次起行,闫曦樟特別走到林沁這裏,對她說:“拍後面這教堂。”
“那很好呀。”林沁說:“你喜歡運河上的景,到時候從左邊拉過來,切換到教堂這裏,那樣風景也有了。”
闫曦樟笑着點頭,走了幾步而後說:“還是太急了。主要是孔雪的檔期問題,她是臨時抽了這段時間過來給幫忙。如果多準備一段時間,應該我們工作人員先過來,安排好了再讓你們過來。”
林沁點了點頭,明白了為什麽他們劇組這麽像打仗。
“你怎麽回事?”闫曦樟看着她:“今天有心事?”
林沁說:“沒事呀。我從來沒有過心事。”
闫曦樟明顯有些無語,又問:“一直沒問你,那天的朋友為什麽走了?”
“他可能有事吧。”林沁說的非常心虛。
闫曦樟笑:“一個男的,不會跑那麽遠帶着花來找一個女孩,第二天就有事又走了。”
旁邊有情侶相擁走過。
林沁看了幾眼,覺得那女孩的衣服很好看。
她說:“那女孩穿着藍色衣服綠色褲子也那麽好看,關鍵還是歐洲人的身材優勢。”
闫曦樟笑着說:“林沁,你在學校的時候朋友多嗎?”
“多呀。”林沁自豪地說:“全校都是我的好朋友。”
“那有男朋友嗎?”
林沁的自豪瞬間沒了,她說:“嗯,這個我要學的東西太多了。我自學了燈光,攝像,電影美術方面的很多東西。”
闫曦樟都愣了,轉向她認真地說:“沒想到你真的這麽喜歡電影?”
“是很喜歡。”林沁也認真地說,生怕她不認真人家無法體會她心中的激情。
闫曦樟說:“可是你如果不認真揣摩現實中的人,怎麽能演好戲呢。”
林沁條件反射想反駁。
闫曦樟說:“你性格開朗,活波進取,這樣的女孩應該很多男孩追才對。有人追你我不懷疑,可是我猜結果都像那個一樣。”他拿着手上的采光器對着周圍看了看,然後自然地說:“年輕時候戀愛和以後是不一樣的,之前我說過,你的年齡和做事有偏差,現在看來是真的,你對同齡男孩的要求太高。你看不上他們。”
林沁連忙搖頭,她不是看不上,是以前根本沒有考慮過這事情。她不得不和闫曦樟提醒:“我才18歲。”
闫曦樟想了想,嘟囔着走了:“真是一說話完全感覺不出來。也不是沒有青春活力,那是為什麽?”
林沁聳聳肩,從包裏摸出一袋巧克力豆,偷偷給嘴裏塞了倆。
這種東西拿出來讓別人不讨好,別人都在拼命保持年輕和身材。
水邊,貢多拉一艘艘過去,他們又到了那天她和晟炫分手的地方,她心裏猛然想到,晟炫畢竟和她在學校認識的男生還是不一樣,她以前是高中生,是初中生,周圍都是半大的孩子,她那樣說他們,他們當然不會在意。
但晟炫已經是大人了。何況還比她大。
他出資想讓她拍戲,也是想對她好而已……
林沁心事重重的,越想,越覺得自己做了非常罪惡深重的事情。
又過了兩天就正式開始了拍攝。
之所以一般劇組都不喜歡在公共場合拍攝,就是因為很難控場。每一幀畫面,到剪輯的時候要精益求精,裏面的道具和活道具都得在合适的位置上。
“看着監視器裏的畫面。”闫曦樟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林沁搬着椅子坐在他旁邊看。
“等會還有一場戲沒有想好。”闫曦樟順口說:“就是男主角見孔雪的時候,還有交代他對女朋友的思念,你覺得是用一個蒙太奇拍一起好,還是分開拍好。”
林沁想了想,看了看孔雪,而後說:“蒙太奇吧,她站的位置,我也可以站,穿成差不多的衣服,我倆身高差不多,到時候做成陽光下有錯覺,一時間以為找到了要找的人……可不可以?”
林沁不确定,因為全部的畫面在導演的腦子裏,我們看過的電影,一幀幀畫面,都是導演在腦子裏先排列好的。
但闫曦樟因為是演員轉過來的,畢竟不是科班出身,此時還沒有達到那種境界。
他看向自己的攝影師。
攝影師說:“可以試試。”
要拍也是明天,林沁說:“還有那些地方咱們要拍?”
闫曦樟拿着旁邊一本冊子,給她翻着看:“能拍的地方都集中拍完,後面回國還可以再拍一部分。”
林沁笑着說:“說真的我以前聽他們說在國外拍全片太貴所以大部分都是拍一部分,然後國內在搭攝影棚繼續拍。”
闫曦樟合上那冊子說:“可不是,進了攝影棚,還不是咱們想怎麽拍就怎麽拍。你看看這地方……”他手指周圍一揮:“都是不停咱們指揮的活道具。咱們得躲着,”
船,水,人群.....走走停停。
林沁問:“咱們得拍多久?”
“先看情況。”闫曦樟說:“現在拍攝進度并不理想。”
遠處河上的船只川流不息,大船夾着小船。
林沁拿墨鏡戴在臉上,忽然看到那邊的貢多拉船上,晟炫坐着,像坐在他那死貴的跑車裏的樣子。
她一下摘下墨鏡,陽光刺眼,她站起來走了兩步,再一看,只是個普通的國外男孩子,人家旁邊,還坐着個女孩呢。
她怏怏地回去,戴上墨鏡,又坐回椅子裏。
人群漸漸多起來,他們沒有圈着這塊地方拍攝的權利,所以要一直停。
闫曦樟有點煩躁。
林沁也不敢問為什麽。
孔雪一個鏡頭拍了好幾次,不是因為她表現不佳,都是因為周圍有從天而降的人。
闫曦樟無奈宣布收工,然後說:“明天早上四點起床,五點出來拍。”
林沁當慣了群演,覺得無所謂,但別人也是要拍群演的人,所以大家都覺得再自然不過。
林沁第二天有拍攝任務,也就早早休息了。
第二天三點起來化妝,四點吃飯,整裝,天不亮就往拍攝地點去。
等他們架好設備,朝霞才出來,就趕緊把男女主角碰面的場景拍了。又拍了中間林沁的鏡頭。
光線流轉在林沁和孔雪之間,她們倆都面目不清,只能從動作上體會是個女孩純真微笑的樣子。
闫曦樟在監視器後看着,想象着剪輯後的效果。
“好。停!”
闫曦樟很高興,對今天的拍攝任務完成表示很滿意。
孔雪拍戲很專業,可以準确表達他要的東西,沒想到林沁也表現的很好。所以他們直接又換了地方去拍另一個場景。
他們這部電影需要在這邊拍攝的場景大概一共六十個。
剩下一部分回頭回國完成,都是一些不需要外景的。
林沁幫着大家收拾東西,道具,燈光,這些東西鋪陳起來時間用好久,但用的時候就是那麽一會。
林沁說:“真是活到老學到老。我今天才知道,這種每天擺出陣勢但只拍一場戲才叫挑戰。”
攝影師說:“所以你以為演員是好當的。多少人都是找到有錢人趕緊嫁了,哪像你。”他笑着纏着線走遠了。
留下略微懵逼的林沁,她這是,被攝影師都鄙視了嗎?
她也拿着一根線,纏着,追着那攝影師的方向,把線纏好,看人裝進箱子裏。
大家早早收工去吃飯。
闫曦樟正式宣布:“從今天開始,拍攝時間咱們随機調整。以後上半天拍攝,下午就不拍了。這地方人太多,也沒辦法拍。”
林沁看着手機裏的MTV說:“人家這在威尼斯拍的MTV,一個MTV都得拍一周,咱們一個電影,那得多少個MTV呀。”
闫曦樟靠近她,低聲說:“所以這行裏,有人真金白銀拿出來給你鋪路的時候,要學會感恩。”
林沁咬着面包都愣了。看着闫曦樟。
随即她明白過來,拉下嘴裏的面包,她不敢相信地看着闫曦樟:“嚴向藝和您說的?”
闫曦樟給笑了,靠近她低聲說:“這行不大,我給你說,我要是郭導,你一輩子別想上我的戲了。”
林沁:“……”
闫曦樟被她“晴天霹靂”的表情愉悅了,他拍了拍林沁的肩膀說:“逗你呢。”
林沁不覺得這是純粹的玩笑,沒有一百分真實,最少也有十分真實。
教堂門口的臺階上沒有人,她走過去找了個地方坐,心裏的那大石頭,壓了一個星期了。
其實這些人不說,她也不是沒有想過……她知道始終是她過分了。
她拿出手機,糾結地給晟炫發了一條短信:
【……我不是那個意思,那天是我口不擇言了。我的意思只是不想你為了我盲目投資,并沒有想嘲笑你的專業。這件事咱們倆都有不對的地方,你也一樣沒有尊重我的意願,你和郭導他們說要投資的時候,根本沒有問過我是不是願意這樣用你的資金。晟炫,你是個有本事的人,正是因為覺得你很能幹,又聰明,又正直,才那樣和你開玩笑,忽略了你山長水遠來看我的一番心意。心裏覺得很抱歉……你能不能原諒我?】
晟炫眨了眨眼睛,揉了揉,又看了一遍,随即耳邊嘈雜的爆炸聲全沒了。
他猛然摘下耳機甩在桌上整個人都站了起來。
旁邊的王凱吓一跳,驚恐地看着他。
晟炫看到他,好像才注意這旁邊有個活人。他一把摘掉王凱的耳機,對着吓得三魂不見七魄的王凱說。
“她給我道歉了。林沁竟然給我道歉了!”
王凱捂着嘴,嘟囔着說:“你一個星期不說話,原來就是為了林沁能給你道歉?”
晟炫扔下他,在桌上翻,一堆破紙下面,他找到自己的護照,又猛然停下,看向王凱。
王凱搞不清他要幹什麽,條件反射往後躲,哭喪着臉說:“有話好好說。你要幹什麽?”
晟炫用護照指着他:“你,你們幾個。走,我帶你們去威尼斯。”
王凱木木地站了起來,呆看着晟炫:“不能騙人。”
晟炫整張臉都發光了,他說:“我從不騙人。我要去追林沁,你們都去給我幫忙去。”
“真的?”王凱激動地說:“食宿全包?”
“食宿全包。”
王凱大喊一聲沖過去要抱晟炫,被晟炫扔一邊去了。
一幫人立刻就電聯訂票,帶着晟炫精心準備的表白計劃,一起飛向了意大利。
****
林沁接到消息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
晟炫竟然又來了。
但這次他沒有直接出現在酒店,而是派了司機來接她。
林沁有點找不着北,為了對得起那白色的加長車,她換了條裙子。
這裙子從帶來還沒機會穿,窩在衣櫃也沒熨燙,她臨時撒了點水,別別扭扭地穿上。又發現上面一坨一坨的,她無奈飛奔到管服裝的大姐那裏,讓人家給她熨了一下。
穿好衣服又有點忐忑。
搞不清晟炫這又是要幹什麽?
難道要表白?
她又想去,又有點不想去。
這種期待又有點怕被驚吓的心情,她從來沒有體會過。
如果是一般的男孩子,她大概還能猜出套路。但是晟炫不怎麽按套路出牌的,人又有點任性,她實在猜不出他會怎麽樣?
想着想着……門上就響起了敲門聲。
她忐忐忑忑的,去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