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悲哀河谷。

大殿內,有一人翹着二郎腿搭在桌子上,依稀聽見這人嘴裏還哼着小曲兒。

外邊兒有人走進來,瞧見這人的德行也只是嘆口氣:“尊主,倒是好心情。”

那人便應了他的說法:“哼個曲子就是好心情,那你剛才說話間對着我笑,是不是就要理解成你對我有非分之想啊?”

來人被他嗆的說不出話,氣的鼻子裏重重的出氣。

對方低低笑出聲,算是真心情好了:“徐林,你真的是最老實最容易被調戲的啊。”

徐林翻了個白眼,心裏不滿着:調戲你姐啊調戲,大男人一個也就你最不知羞!當然這話是不能說出來的。

“你來可是為了告訴我九彩琉璃珠落凡世了?”那人也不逗他了,只是二郎腿依舊翹着躺在椅子中,看不見表情。

徐林點了點頭,收了之前的神色嚴肅正經起來:“您也知道了。當年第九顆琉璃珠沒拿到,雖然那八顆顯得有些雞肋,但在沒有第九顆琉璃珠的情況下,為完成大計那八顆的價值還是要被承認的。特別是如今落了人界,是奪琉璃珠的好時機。”

那人停了一下晃動椅子,然後繼續晃起來:“但是九重天立刻派人下去尋找了吧,有什麽人?”

“有一個不知名的小仙,和……天族三皇子月華。”

“月華……他和琉璃珠是杠上了怎麽的?”那人鼻子裏哼了哼。

徐林頓了頓,忽而想起什麽道:“還有一件怪事。九重天那邊說的還是九顆琉璃珠,但落下去的明明只有八顆……”

那人卻笑了:“徐林啊,不瞞你說,我對那八顆還真沒什麽想法,但第九顆才是我最想要的。從過去到現在,一直沒變。”

徐林急了:“但是,那顆怎麽可能存于世間?雖說當年不知道如來是怎麽給九重天解釋的,還整出了第九顆回來了的事。但您知道的,當年她當胸一劍貫穿心髒,魂飛魄散琉璃珠更不會幸存。這些年,我們也完全沒找到一點點蛛絲馬跡。”

那人笑的更是明顯:“那就更簡單了,她顯然沒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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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林還想說什麽,這時候有個人沖了進來,大口喘氣并且還指着外邊吞吞吐吐:“尊…主,尊主!快去看,名冊首行……首行……有了名字啊!”

這人話音一落,徐林愣在原地耳邊唰的一聲,他擡眼看去先前坐在上方的人已經消失了,只有那張椅子在原地晃蕩着響。

徐林立馬扭頭看來人:“你可有看名字是什麽?”

來人還在大口喘氣:“沒,沒啊!我,忙着,過來傳信呢!”

徐林馬上轉身離去,而他後面的那個人還在喃喃:“怪,怪,怪!這十幾萬年來……第一次有人在首行被登名在冊啊。”

當徐林到混沌臺時,先前的男人就站在那長長的一頁紙面前一直看着,眼睛裏是疲憊,疲憊裏寫着欣慰。而那正在發着瑩瑩的光澤的紙頁,上面有着很多冗長的字行,但都斷斷續續的出現在紙上,像是稚童的調皮之作。或深或淺,或始或終,但總歸還是能清晰的辨認那是人名,它們有的慢慢消失了有的開始顯現,但都集中在紙頁的中下端。中上端零零稀稀,此時卻在最上方的地方用最血紅的顏色最灑脫的草體書寫了兩個字——

白露。

當白露吃完了宮人準備的各色瓜果後,雲陽也差不多下朝回來了。在這點上她還是打心底服氣這位一國之君的,也覺得一國之君還不如她在九重天時的待遇,這早晨起的時間和雞差不多了。并且雲陽還是每天堅持上早朝的,說他勤于政務是沒錯的。

不過可能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對于昨晚他和林策相商的那個填充後宮,他也有了十分正當并且感人肺腑的理由去拒絕那些官員們看似好心實則鬼花樣層起的納妃推選。

白露趴在韶華殿的門口,看見遠處走過來三個人。最前面的是雲陽,手中握着扇子在另一只手的掌心敲打着,面上十分勉強的微微笑着,正在和走在右邊的雲月說些什麽。雲月臉上有些陰沉,嘴巴不停張合着,也不知道說什麽。林策在左邊偶爾翻個白眼,不明顯但卻還是不耐的。

走近後,宮人迎了上去,雲陽只是擺了擺手吩咐了句:“送三杯降火的花茶上來便是。”說着就進了殿內,連一旁的白露都懶得多看。林策和雲月緊随其後,兩個人的臉色都不大好看,想來應該是朝堂上發生了什麽不愉快的事。

白露倒是好心情的跟進去,林策和雲月相對而坐,上面坐着一直不停拿扇子扇風的雲陽,她選擇趴在門口角落處靜觀其變。

“陛下,确如朝堂上各位大臣所言,您繼位已五年後宮卻一直空缺,即便後位暫時放置這納妃也不該一直拖延下去了。”林策坐下沒多久就直言說道,想起來是昨晚的話題,不過林策大将軍的立場變的那麽快嗎?不是要和雲陽站在統一戰線嗎?凡人真是說變就變。

“林将軍,朝堂上時您可不是那麽說的。”雲月斜睨了他一眼淡淡接話。林策轉頭看了雲月一眼然後立馬又看向雲陽:“臣只是覺得還是得看陛下的喜好,但流言問題也該解決。難道不是嗎,王爺?”林策說完也只瞥了雲月一眼,樣子看起來是真不願意直視雲月一下。

雲月笑了笑,不接話了,只是臉非常陰沉,都可以滴水了。

雲陽拿着扇子抵着鼻尖,輕輕的敲打,眼珠子轉過去轉過來看着這兩個人。兩人都沒再開口了,雲陽也不說話,殿內突然陷入沉默,異樣的尴尬。

恰逢此時宮人們端着茶盞進來了,徐徐緩緩的将茶盞置于桌面,然後立馬退出去了。雲陽合上扇子,端起茶盞正待喝一口,林策大将軍十分不時宜的又開口,這次的目标就直指雲陽了:“陛下這件事您打算如何處理,流言四起若不解決,屆時越傳越難聽,先不說您的名聲會受損,柳姑娘也會受到影響。”

這話說的讓一旁拿起茶杯的雲月頓了一下,熱氣氤氲蓋了他的臉。

雲陽嘆了口氣,放下茶杯:“寡人喜靜,如果納妃想必定會有不少的大臣自薦,屆時那麽多家千金進宮,實在是太過嘈雜。”他捏了捏鼻梁骨,不耐寫滿了臉,不帶任何掩飾。

林策這時卻是露出老狐貍的笑容,絲絲入微:“既然如此,那陛下只納一人便是。依微臣拙見,柳姑娘就不錯,姿色也是上乘性格舉止也是溫柔端莊的,不輸大家閨秀。更何況陛下如果納柳姑娘為妃,也能讓流言盡散,保住姑娘名節。”

雲陽還未開口,雲月卻是冷哼一聲:“這個提議還真是十分不友好呢。林将軍口口聲聲說能保住姑娘名節,讓流言盡散,可想過如果陛下當真迎娶了柳姑娘,那不就應了流言,讓碎嘴的人得意?陛下和柳姑娘的名聲也不定會好到哪去吧。”

林策笑容可掬的解釋:“王爺多慮了。我飛雲國一向民風開放,淳樸,只要是真情,流言的作用也就會只是傳播佳話。更何況,此次流言也不盡是貶低,國君能與平凡女子相知相愛,在民間可是佳話。難不成王爺有門第之見?”

雲月噎了一嗓子,轉向雲陽,看他如何決斷。雲陽只是好整以暇的打量二人,眼裏有些亮光,還是思量了一會兒道:“嗯,寡人會考慮考慮,柳姑娘留在寡人身邊也挺好的。”

話題到此終結,林策和雲月一起離開了韶華殿。林策笑眯眯,雲月摩挲着腰間的玉佩兩人各自回府。只有雲陽端坐在椅子上,又慢慢喝了一口只是溫熱的茶水,然後癱在椅子上,眼裏俱是光芒。

“白露……誰?”一個女聲進耳,莫風扭頭看去身後站着一個水紅色衣衫的女子,也盯着那紙頁随口問。

“應該不是凡人,也不是妖類更不會是魔類。估計是九重天的吧。”徐林盯着紙頁開口似有意無意的說道。

女子回過神看着徐林問:“九重天?你怎麽知道的?”

徐林看着那血紅的字皺着眉頭:“凡人受六道輪回的支配,如果有他就算他死了再生,他也只會出現在混沌名單的同一個位置。妖類一旦出現在這名單上就是永久性的,除非魂飛魄散。魔類就更不可能了,我們的地盤上怎麽可能會有那麽重大而又明顯的遺漏?綜合來看,這只會是來自九重天的,還有可能是新晉不久的小仙。如果下手,我們得手的幾率很高。”

這時,那男子卻開了口:“那就很奇怪了,如果這個人是那群神仙的後裔,在她出生那一刻就會被名單發現并且會立刻登名在冊,但據我所知這些年來九重天并沒有聯姻的喜事就更不要說新出生的小仙了。而如果說是靠着修煉而飛升的小仙的話,那麽也不會被名單遺漏,因為他對于混沌名單的獨特性從來就不是仙,妖,魔的區別。”頓了頓他看向徐林說:“徐林……”

徐林立馬接話:“尊主放心,我已經派人去查這個白露了。而且,我們已經發現了下界的月華的行蹤了,跟着他我們應該能找到九彩琉璃珠。”

男人還沒說話,那個女子這個時候也開口了:“尊主,還有一件事。”

男人示意她說下去,她轉頭看向身後說:“溪……啊不,哎呀,反正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那你自己和尊主說吧!”她說着跺了跺腳,看的徐林挑了挑眉梢,看她反應猜也猜得到是誰回來了。不過她喊溪?溪什麽啊?他不是姓謝嗎?

說話間後頭走過來一個身着暗黑色衣衫的男子,如果不是這頭還有點光線,簡直不能發現那裏走過來一個人,他背脊挺的筆直,步履徐緩但步子邁的比較大,行走間能看見他背後飄逸的白色發帶,高高的束起,黑白兩廂對比強烈。他站在徐林旁邊,徐林溫聲開口:“好久不見,歡迎回來啊,謝…使者。”徐林琢磨了很久這個稱呼,想來想去能讓他和自己都較為滿意的大概只有這個稱呼了。

那個男子扭頭看向徐林,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沖他點了點頭:“徐先生,許久不見。”不遠不近,點到為止。徐林也不跟他計較,只是淡笑:“你們先談事,我去查查看這個白露。”說着又悄咪咪的附在女子耳旁道:“如山,待會兒他們說的什麽說給我聽啊。”

女子皺了柳眉,撇嘴道:“徐林,你咋跟個姑娘家一般八卦呢?”

徐林一聽立馬不樂意了:“安如山,你說什麽呢!”引得前面兩人側目,徐林捂了嘴,笑嘻嘻的瞪了安如山一眼,轉身離開了。

安如山吐吐舌,低喃着:“徐林也真是,沒看出來溪堂不怎麽打算讓我聽嗎!”

白露趴在房頂等了已經有大半個時辰了,還是沒發現那房間有什麽動靜。她已經連着打了三個哈欠了,揪了自己大腿四下了。

至于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呢,這還是要歸咎于酉時睡下的雲陽在亥時穿衣爬了起來,還是那種夜行衣,收拾的妥妥帖帖後出了韶華殿。

作為一個負責任的小仙,白露也立馬爬了起來。為了不被發現,白露恢複人形跟在雲陽背後,來到了柳絮所居住的宮殿——長情殿。然後雲陽趴在了香樟樹下的草叢中,從那個時候開始就一動不動的看着長情殿內的情況。白露跟着趴在長情殿門對面的屋頂上,為了以防萬一她捏了個訣隐了身,趴着等看雲陽在等什麽。

等到現在,她腦袋一點一點的,下一刻就要睡着了!雲陽不困嗎?卯時還要上朝啊,這都快子時了啊喂!

就在這個時候,長情殿殿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道縫,過了一小會兒一個腦袋伸了出來左顧右盼,看周圍是不是有人。這個變動,讓白露睡意全消,屏息凝神的看着長情殿的變化。

那個小小的身子出來了,她穿着嫩黃色衣衫,提着裙擺,小步子放的極輕極輕,樣子小心翼翼俨然是柳絮,她一步一步往香樟樹前面的小亭子走。白露看向雲陽趴的草叢,這裏拂過一陣清風,草叢擺了幾下,但白露自帶神仙的驕傲一眼就可以看清那裏的草叢明顯是有輕微的抖動,雲陽居然在笑!

雖然柳絮那個樣子是很蠢沒錯啦,但是你笑個啥啊,說不定人家就是在想辦法搞你呢!

白露對雲陽生起了一股“扶不起的阿鬥”的悲哀感,正在嘆息,卻見柳絮從袖子裏掏出了一只短笛,她沖着池塘那頭吹了一個低音後,便把短笛收回了袖中。

也就在這個時候,池塘那頭的牆頭後飛出了一個身影,他和雲陽一樣一身夜行衣,但今晚還有月亮,所以他的面容還是可辯的。

是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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