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三日,雲陽果真就帶着柳絮出宮玩耍去了。而這次他沒有帶上白露,而是将她留在了飛雲宮。當然,白露也不着急也不慌張,默默地等他們離開了,立馬恢複人形撐着傘踏着神仙的小碎步跟在他們身後優哉游哉,好不快樂。

白露好久沒這麽自由的游蕩了,自恢複了法力後為了留在雲陽身邊也一直保持着原形,讓她很是憋悶。如今能跟在他們身後,在這個都城中逛逛也是非常滿足的啊。

當然了,別問她沒下雨為何要撐傘。今天豔陽高照,太陽明晃晃的像是一道特別遠的火光,她這小身板......說起來都是淚,索性現在先不提。

說是出來玩雲陽也是真的不馬虎的帶着柳絮玩,選擇最繁華的街道,許許多多有趣的小玩意兒。叫賣聲,吆喝聲還摻雜了稚童的歡聲笑語,好不熱鬧。白露跟在他們身後不遠不近,但有好幾次因為看熱鬧看走神導致差點跟丢了兩個人。不過萬幸,兩個人走的不算快,在跟着他們的任務之下白露還是可以抽出神自己四下瞅瞅。

這時她就不得不感慨一句:“也難怪天上不少的神仙想着下界,這麽千奇百怪這麽多姿多彩如果不是因為下界的手續繁瑣,不少神仙就要直接在人界紮根了吧。”話說到這就不得不說神仙還真是奇怪,在沒成仙的時候天天想着長生不老勵志修仙,成了仙又羨慕凡人的多姿多彩。

結果還是沒擺脫人之一字,也是自取煩惱。

當她回轉過神的時候,那兩個人站在一假面攤子前,柳絮拿起了一個傩面具眼睛盯着面具上兇神惡煞的模樣,手指摩挲着面具冰冷的質感,頓了很久讓雲陽覺得她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裏去。她最後将那面具覆在臉上,聲音透過面具顯得有些甕聲甕氣:“怎麽樣,是不是很好看?”

白露認得那假面,那是很有名的兇神鐘馗。白露并沒見過這位兇神,因為他常年不在九重天一直在冥界執法。而白露之所以對他有點印象也要多虧綠蘿撰寫的《遠離鳳丘的第二百五十個理由》,但這不是重點,柳絮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姑娘家居然喜歡這種調調的嗎?

雲陽看她覆在臉上的假面笑了笑,沒有評價。但他瞥了一眼攤鋪上的其他面具,然後取下了另一個假面,将她臉上的鐘馗拿下。柳絮懵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眼前又是一黑,眼睛透過假面的洞看見他的眼泛着滿意。面前這人笑的明朗:“這才該是柳姑娘的美麗。”說完他拿起鐘馗的假面覆在明朗笑意的臉上又道:“惡煞,我來就好。”

柳絮伸手輕輕觸碰臉上的假面卻被雲陽抓住了手,甕聲甕氣的聲音帶着着急:“小心,那上面可是真的胭脂顏料,碰的太厲害的話...美人妝容就散了啊。”柳絮住了手,看着那個帶着兇神惡煞假面的男人說出一種珍視的意味,她突然想笑。然後她真的咯咯笑起來,雲陽放開了她的手任她笑又加了一句:“好了,惡煞要拐騙美人了。看看,美人上不上鈎。”

柳絮又是開懷一笑:“倘若我是妲己,我就必須跟你走了。”

雲陽隔着假面聲音有點不開心:“這話我不喜歡,我還不至于是商纣王吧。”

柳絮愣了一下覺得他的話有點毛病,但又不知道到底是哪裏有毛病,只是接話:“鐘馗降妖除魔,妲己如此可怕,鐘馗知道的話一定會懲治她的!”

雲陽悶悶的笑了聲:“鐘馗降的是妖,除的是魔,妲己卻是人。鐘馗再厲害,也不能矯枉人心啊。”

柳絮心髒咚咚作響,讷讷道:“那妲己該如何呢?”

他轉過頭,鐘馗的繪畫,雕刻十分傳神,那窮兇極惡的模樣也惟妙惟肖:“她最後不是不得好死了嗎?”柳絮垂了頭不知道心裏湧動的是什麽情緒,她對妲己的記憶除了她的美貌就只剩下了她挖比幹的心,就為了證明聖人有七竅心,想着想着背後起了一層冷汗,莫名其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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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雲陽卻又恢複了明朗的笑意:“不過柳姑娘,你戴着的可不是妲己,而是王嫱喔。”說完他心情愉悅的向前走去,柳絮戴着假面在後面失笑想着還真是美人假面,當真是美人。

她思量再三還是縮回了想要摸摸假面的手。

白露跟在後面,眼神掃過假面攤子,呵,那攤子上還有那麽多正神的假面,你說你為啥就選了鐘馗?替誰辟邪呢?

而後流水的攤子,一個一個逛下去兩人卻是往酒樓走去,白露覺得這種時候就是需要隐身訣的時候了。

“你是說他們就在附近?”雲月看着伏在地上的一人問。

“是,他們現在就在愛惜酒樓。”地上一人回道。

好巧不巧啊,他雲月現在坐的水中月茶樓對面就是愛惜酒樓啊。他坐在茶樓三樓最靠窗的位置,水中月這個茶樓一邊是都城運河另一邊是繁華街道,不僅如此還在繁華街道的尾端,再往後就差不多是的城門口了,這裏即可退又可進,水中月茶樓還比較高,能一覽都城的榮華,是縱橫之妙。

也差不多因為這個原因,對于對面愛惜酒樓的大多情況他還是能看個大概的。

所以對面二樓臨窗的雲陽柳絮他看得分明,聽不見對話,但是看得見人,臉上是什麽表情,以致于能看出周圍的氛圍是怎樣的,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得明明白白。

他翕開茶杯,動作因為觀看對面二樓的情況而變得緩慢,直到沒有動作。他只看得見他們桌面上放了很多糕點,各色各樣的,應季的荷花糕,圓圓的綠豆糕,還有馬蹄糕,鮮花餅還有些他不認識的,同樣的背對他的雲陽似乎也不認識,指着桌面上的糕點似乎沖柳絮苦哈哈的笑問。但柳絮笑的很甜,眼睛裏全是認真給雲陽普及哪些是哪些。

他看着雲陽拿起柳絮之前給他指的一盤糕點,送入口中然後彎腰咳嗽吐了出來,又端起桌上的茶水猛灌,還沖另一邊呼喚叫來了小二再給他沏茶,又咕咚咕咚灌茶。一旁的柳絮捂着肚子開懷大笑,甚至笑趴在桌子上,即便隔得有段距離,他還是能看見她因笑的太厲害眼裏已經有着盈盈的光澤。

雲陽似乎說了什麽,她從桌案上伏起身子抹了抹眼角的淚,反駁着雲陽的話。雲陽立馬伸手去搶桌面上的假面,她立刻求饒,抱着那個假面滿心滿意的喜愛。

一個美人假面,王嫱。一個兇神面具,鐘馗。

一邊是眉眼彎彎,粉黛含羞,另一個是圓睜怒目,兇神惡煞,兩種極端的組合讓雲月的心冷了一大半。他心裏的排斥讓他現在已經有了想要嘔吐的感覺,但眼睛還是不由自主的往那邊瞧,柳絮帶着不懷好意的笑意看着雲陽思前顧後的選擇糕點,他們很開心?

呵,很明顯。

待他轉回視線的時候,桌上的茶水已經沒了氤氲的熱氣。他一旁的侍從試探的開口:“主子,看來柳姑娘在努力靠近那位,想來是接受了那個計劃了啊。”

雲月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侍從一怔渾身雞皮疙瘩全部起來了。只聽他冷笑一聲:“呵,接受?如果接受的話她就不會那麽着急的跑去藏書閣找東西了,沒找到不說還差點讓他發現了。”侍從抹了額間的汗水,默默的閉嘴又聽他接了句:“不過我想她的來歷我那個友好的弟弟應該早有所察了,這麽一想......”雲月說到一半突然笑了起來,眼裏泛着恥笑:“還真是他的風格,我說呢...”

侍從不知他在自言自語個什麽勁兒,只得讷讷開口問:“主子有什麽指示嗎?”

雲月雙手交叉撐着頭笑的意味深長:“安排一些人,想辦法阻止我那個弟弟。”

侍從有些懵:“阻止?阻止什麽?”

“當然是阻止他放走柳絮。”他說着又看向那邊補充:“越是這樣,說明柳絮這個安排一開始就是對的。”

最後離開酒樓的時候,白露順走了酒樓的葵花籽兒。自從看了酒樓裏的操作之後,覺得互坑這種事對她這種旁觀者像是看戲,自然是看戲就不能少了葵花籽兒。白露揣了一包,跟在那兩人後面,見雲陽這是要去買紙鳶的節奏,兩人打算去城郊外放紙鳶玩兒,白露揣着葵花籽兒依舊優哉游哉。

城郊外青山綠草湖泊,很是安逸,且離城也不是很遠也可以說是很近。白露坐在高大的榕樹上,晃悠着小腿兒,嗑着葵花籽兒看他們兩個比賽紙鳶怎樣放的更高。

“诶,我不行了,我需要休息休息。”雲陽最先告饒,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也不計較任何形象,這個樣子說他是一國之君多半都沒人信。

白露正那麽腹诽着,柳絮看着坐在草地上大口喘氣的雲陽笑道:“才這麽一會兒你就不行啦,體力還不如我這個女兒家嗎?而且你這儀态說出去您是飛雲國的國君估計都沒人信。”很好,柳絮将她心中的腹诽說了出來。

雲陽對她話語裏的嘲笑不做計較只是白着臉色:“也不知在酒樓是誰整我整的開心,那時怎麽不想想我是一國之君了?”他語氣裏帶着揶揄,面上佯裝責怪,柳絮看得分明只是偷偷吐舌也不敢反駁。

柳絮的紙鳶果然飛的最高,贏了雲陽。她也坐在了草地上帶着勝者的驕傲道:“我贏了。”

雲陽笑道:“嗯,你贏了。”

柳絮今天很開心,全然沒了之前的防備與芥蒂,她獻寶似的的得寸進尺:“不知國君陛下有什麽獎賞啊?”她眼裏心裏全是得逞的竊笑,并沒有其他意思,像是今天嘗到了欺負雲陽的樂趣一般還想着逗樂。

雲陽明了她的心思,眼底的笑淡了淡:“送你回家好不好啊?”

柳絮臉上的笑意僵住了,之前暖暖的血液直沖頭頂變得冰冷讷讷:“你說...什麽?”

雲陽還是和和氣氣溫溫柔柔:“想家了是嗎?”柳絮愣在那裏,心裏的感覺酥酥麻麻延伸到喉嚨讓她不住的想咳嗽幾下。她是真的想家了,特別想,看見螢火蟲的時候在想,看見鐘馗面具的時候也在想,連之前在雲月府上的時候無時無刻不在想。

雲陽聲音越發輕柔:“想家了那就回去吧。”柳絮想大聲的告訴他,她回不去啊,回不去啊,家已經沒了!喜歡螢火蟲的娘親沒了,會做鬼神假面的爹爹也沒了,都沒了!她在這種輕柔的話語裏心裏的委屈登然而起,如星星之火迅速燎原。

雲陽看見她望向自己的眼裏帶着沖天的怒氣和怨憤,奔流到眼底的淚圈了她整個眼睛,正想問個究竟,周圍突然竄出一群黑衣人,立馬打斷了兩人的所有的思緒。他們手中明晃晃的大刀昭示了他們現在的處境是多麽危險。

坐在樹上原本聽得十分入迷的白露也被這群黑衣人的闖入吓了一跳,懷裏的葵花籽兒差點飛了出去不說連帶着她這個人也差點從樹上栽下來。

白露不禁在心中嗚呼:我的天帝大老爺啊,我的法力那麽不堪一擊嗎?連一群凡人走近我都沒感覺的?!

雲陽将柳絮護在身後後退了一步:“閣下這是何意啊?”

那群人大刀寒光森森,看得人分外緊張,頓了一晌道:“不如你所願罷了。”這話一出,讓柳絮和雲陽皆是一愣,不如雲陽所願?是指雲陽讓柳絮離開的事嗎?

雲陽笑的很親切:“那我的願望如果是和你們幾位喝喝茶,那諸位是不是就要放我們走了?”那些黑衣人不吃他耍小聰明這套,只是冷笑:“不如你所願,我們請你去和閻王老子喝喝茶!”黑衣人說完便突發而上。

雲陽将柳絮護在懷裏,動作就明顯跟不上對方砍刀的淩厲,特別是對方還招招想一擊斃他二人的命。柳絮時逐漸回過味兒來了,這分明是不想讓他們兩個活着離開這兒,她潛意識裏有個答案在徘徊但現在卻抓不住,在被雲陽的不斷的保護下,她眼裏終于見了血,她終于回過神。

那麽多人拿着大刀,而雲陽只有一把藏在袖中的匕首,一來二去招架不住不說還要保護她這個累贅,手臂上已經是深深的一道口子,鮮血染紅了那整只袖子。吓得柳絮驚慌失措,帶着雲陽不住的往後退,後面也是迎過來的人,柳絮已經想着實在不行就沖出去撞開一兩個人能給雲陽擋多少就多少吧。但雲陽明顯察覺了她的想法,将她拉到身後,警惕的看着周圍。

白露看着越來越危險的情況,想了想月華的警告又想了想下界以來雲陽對自己的照顧,心中嘆口氣既是結緣就少不了這些恩恩怨怨,遂收傘捏訣施法,躍到雲陽面前堪堪接下那寒光森森的大刀,左腳飛起就是一踢,緩解了這波攻勢。

但是,左腳的抽搐已經在提醒她要速戰速決了,反噬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想到這兒,她又是幽幽一嘆:唉,果然救人也要量力而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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