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地下室

人不能沒有尊嚴！但是斯鷺決定成功之後再拾回來這個東西。

她依舊一天三遍地去琴行報道，俨然成為這裏的熟客。老板對她客客氣氣，老板娘對她笑臉相迎，琴行的老師對她熱情有加，只有林風眠，像個過路人。就連斯鷺一個剛來的都融入了琴行，在這裏工作多年的林風眠卻一直路過。

對她最熱情的當屬齊宇了，他時不時就會過來關心一下她，還熱情地給他們帶來熱咖啡熱奶茶，斯鷺自然是跟他熟起來。而當齊宇知道斯鷺跟林風眠并沒有什麽特別的關系的時候，他對她就更是倍加殷勤。

而林風眠自然是對齊宇這種有目的性的接近能無視就無視，不能無視就漠視的，他送過來的所有熱飲完全不動，直至冷卻，最終将它們送入垃圾箱。對斯鷺更加冷若冰霜，希望她能夠明白自己的立場迅速知難而退，不要再過來。然而斯鷺是那種撞了南牆還要再用腦門砸三下的主，每天都要過來跟林風眠單方面的聊一聊人生。

然而單方面聊天久了自然也無趣，這時候，熱情的齊宇總是湊過來站在工作臺的一側跟斯鷺搭話，他浸□□場這麽多年，逗女孩子簡直拿手絕技，所以斯鷺不知不覺就會忘掉身邊毫無存在感的林風眠而跟着齊宇攀談起來。

林風眠依舊在旁邊修琴，看起來跟平時沉默寡言的模樣沒什麽兩樣，但是他的身體明顯是緊繃的。

忍了一會他忽然站起來，就在斯鷺看向他的時候他拿着修好的琴出去了。這會兒齊宇正聊得歡，見他走了便自顧自地坐到了林風眠的位置上。斯鷺見狀忽然覺得有些不妥，這林風眠一看就跟齊宇不是很熟，他卻毫不客氣地坐在了人家的位置上，這也太不見外了吧。思及此她便止住了話頭，示意道：“對了你不是吉他老師麽？現在該上課了吧？”

齊宇擺了擺手,毫不在意道：“這群小孩懶得很，每次都遲到，等人來齊了就要半小時以後了，現在還早呢，他們肯定還有人沒來。”

斯鷺也不傻，她也看得出來這齊宇是怎麽一種人，平時沒什麽責任心，不知道琴技如何倒是吹牛很有一套。他沒事兒就湊過來獻殷勤無非是看見個美女就愛撩騷而已。她之所以沒有拒絕只是因為她在林風眠這裏遭受的冷遇實在是太令人無言以對了，需要有個人作為調劑緩沖這種尴尬感。所以她現在也不想再廢話，便擡頭往門外張望：“林風眠為什麽還不回來？”

齊宇見她似乎心不在焉，便更使盡全力想要挽回她的注意力。

就在這時，林風眠回來了。站在門口，冷眼看着齊宇不停地想要讨斯鷺的歡心，而斯鷺又跟一只花蝴蝶一樣坐在那聽他忽悠，心裏氣不打一處來，聲音冷然：“斯鷺，你跟我出來一下。”

斯鷺立馬跟着他走到了琴行外，眼巴巴地等着他改變決定。

“我希望你以後再也不要來了。”林風眠并不看她，只是老生常談。

“為什麽？”斯鷺的希望破碎，眸中的光倏然黯淡下來，看來精誠所至金石也不一定開。

“你嚴重打擾到了我的工作。”林風眠給她扣個罪名。

“我什麽時候打擾你了！”斯鷺覺得很冤枉。

“你跟齊宇一直在說話，吵到我了。”林風眠說完又低聲補上一句，“他不是什麽好人，你離他遠一點。”齊宇之前就曾經因為跟還上中學的女學生談戀愛而被學生家長找上門挨過打，那時候他甚至還有一個正牌女友，後來也不老實，爛桃花從未斷過。他的那些光榮事跡已經閃耀到連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林風眠都忽視不了的地步，所以看着斯鷺要步他人後塵，總是有一種心慌的感覺。

“他怎麽不是好人了？”斯鷺自然是知道，不過還是很欣喜他能夠專門提醒自己。

讓林風眠在背後說人長短，他還真開不了口。沉默了半天還是重複了那句話：“總之你離他遠一點就好。”

斯鷺“噗嗤”一聲笑了，上前拉住了林風眠的袖子，笑意盈盈道，“你是好人，我要離你近一點！”

被她這麽一打岔，林風眠剛剛的那種焦躁感稍稍淡了一些,也有些羞赧。

關系緩和後的林風眠雖然沒有答應她的要求，但也沒有再趕她走和一口拒絕了。

連續來了一星期後，琴行多了一條謠言：店裏的維修工被大美女看上了。

傳言中，有一個開着MINI的白富美，忽然就拜倒在咱們店沉默寡言的影子哥的牛仔褲下，每天中午都提着飯盒過來送飯，然後兩個人就在影子哥的小黑屋裏卿卿我我一直不出來。

流言是可怕的，尤其是在有心人引導下的流言。

很快，斯鷺就成為了別人的談資。流言越傳越離譜，最後已經演變成了一個女富婆想要包養琴行裏的年輕小帥哥，每日上下班接送，送菜送飯獻殷勤這種話了。

有些人是親眼見過斯鷺來找林風眠的，可有些沒見過的人一聽這話，便腦補了一個肥碩卻又珠光寶氣的老女人垂涎店裏的小鮮肉的故事。而斯鷺還無知無覺地繼續來琴行。

這一天林風眠一大早來到琴行，就見到休假回來的一個男同事神秘兮兮地将他拽到一旁，擠眉弄眼地問：“聽說你要發達啦？”

林風眠一臉莫名。

“別裝啦，我都聽說了，有個富婆看上你了給你送湯送菜的，你要好好把握啊。以後有其他有錢的也介紹介紹給我。”語氣中滿是試探，還透着些許嘲諷。

琴行裏的其他人本來也沒有跟林風眠打過交道，現在一聽有人提出這個茬，就都湊過來，七嘴八舌地議論道：“聽說寂寞空虛冷的富婆欲望需求都很強的，就跟老房子失火似的，你這麽瘦，吃得消麽你？”

“有的時候，忍一忍就過去了，惡心也就一陣子，畢竟人家有錢，可以讓你少奮鬥二十年呢。”

“行啊你，平時不說話，悶聲就釣上來個大的。”

林風眠瞥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看着這邊的齊宇，沉着臉一言不發地進去了。大家見慣了他沉默寡言的樣子，但卻沒有見過他黑臉，一時間都有些發愣。

斯鷺連續兩天沒看到林風眠了，第一天琴行的人說他有事兒請假了，第二天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兒。打電話也不接，不過好在老板娘有他家地址，她就果斷順着地址找了過去。

這地方離琴行倒是不太遠，開車二十分鐘就到了。這是開放式的老式小區，有些陳舊，人是不少，不過大多數是老年人，并且由于最近陰雨連綿，大家都在家裏頭不出來。斯鷺到了以後怎麽也找不着他的家，明明地址是對的，單元號也沒弄錯。天氣越來越冷，寒風割耳，陰冷的風裹挾着雨水就往大衣裏灌，斯鷺被凍得感覺牙齒都要打顫，打着傘問了好幾個人，都不知道這個單元裏哪一樓住着叫林風眠的年輕人。

“啊————”斯鷺一聲低呼，趕緊看着腳上的那雙小羊皮靴。心裏沮喪到不行，完了完了，我靴子毀了。買這雙靴子的時候可是花了不少銀子，當時店員再三強調不要下雨天穿，這真是不看天氣預報的懲罰。

那邊的罪魁禍首也趕緊停下了自行車，穿着雨衣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讪讪道：“小姑娘沒事吧？”

斯鷺還沉浸在失去愛鞋的痛苦之中，只是盯着自己腳上的靴子，并沒有心情搭理他。那男人見狀怕她賴上自己，便趕緊道歉準備開溜：“不好意思啊，雨下這麽大我沒注意。”

“算了，沒事，你走吧。”斯鷺已然放棄了尋找林風眠的計劃，不上班又不接我電話，可不就是在躲我嗎？她得上車冷靜一會。

郁悶的斯鷺忽然腦子靈光一閃，回頭問那個中年男人：“你們這裏有沒有一個叫林風眠的住在這？”

那個男人一愣：“你說林風眠？那個二十出頭的小哥？”

斯鷺聞言心中一喜，在這種陰冷的冰雨中好像見着了太陽，像是試卷最後一道思考題讓她找到了答案，立刻激動地拉住他：“你認識他？知道他住在哪兒嗎？我是他朋友，這兩天找他人找不到，問了這裏的人大家也都不認識，你快帶我去見他！”

這人可能是個老實人，被個陌生的大美女這麽熱切地瞧着有點不好意思，推着車子帶路：“他原來是你朋友啊，他就租的我家房子，平時獨來獨往的，你找不到人也正常的，門旁鄰居大多數也不曉得他名字，你問了也沒人知道。”

那人停好車子以後帶她走過一個黑暗的通道，又往下走。黑暗的樓梯連一盞燈都沒有，斯鷺心裏顫顫的，打開手機燈照亮前面的路，周圍就是橫七豎八的車子，亂糟糟的只留下些許空間。這明顯是車庫，而不是人住的地方。斯鷺忽然停住腳，覺得自己可能遇上壞人了，也怪自己太大意，怎麽就能毫無戒心地跟一個陌生男人來到這種黑漆漆的地下室呢？他要是想圖謀不軌，自己死在這也許都不會有人知道。

她攥緊鑰匙扣上的警報器，決定立刻往回走，沒有什麽比自己的人身安全更重要。那男人看她這樣有些奇怪：“嗨，小姑娘，走錯了在這邊呢。”

斯鷺并不回答，腳步越走越快，想要快點離開這個看起來就像兇案現場的地方。就在她快要往上走的時候，聽到了那個男人敲門：“小林啊，小林你在家嗎？”

斯鷺聽到了頓了下，站在樓梯上往回看。估算了一下安全距離，确定自己就算遇到危險也能夠有足夠的時間逃跑以後，停住了腳。這男人看起來真不像壞人，而且剛剛一口就說出林風眠的年齡性別，看起來也像是真認識他的。現在他敲門，看起來一切都很正常。難道是我自己太多心？

“小林？你朋友找你呢。”那門依舊沒什麽動靜，那男人想了下，了悟道，“這會小林應該不在家裏頭啊，上班去了肯定。”

斯鷺無言，擡腳欲走，那邊的門卻忽然打開了。她用手機閃光燈一照，那門口杵着的可不就是兩天不見的林風眠麽，他被燈光照了才慢悠悠地看向她，滿臉病容。

原來這陰森可怖的地下室不是兇案現場，而是林風眠的家。

這裏竟然也能住人？

這裏真的住了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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